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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国后第一天上班，函之出门前再次对着镜子将领带正了正，散漫了二十几年，还真是不习惯这样衣冠楚楚。
“五月”是一个工作室的名字，成立也不过两三年，员工十来个，却在业界有着良好的声名和地位，是这个城市很出色的环境设计工作室，当然函之没有再了解更多的状况，这是之前随意投过简历的其中一家，看到五月这个名字所以投了一份，他喜欢那个季节，充满着蓬勃的生命力和温湿干净的空气。函之的履历他们是满意的，英国留学回来，曾经拿过几个设计比赛的奖，超过一年的工作经验，拿到这份工作没有多大的悬念。
他一向是温吞性子，待人和气加上一张实在好看得过分的脸，总是能讨喜的，带他的老黄觉得这年轻人难得有能力还没傲气，相处一日已是很喜欢他。
老黄虽然叫老黄，也不过就三十来岁，年轻人活泼热情的血性还没褪，下午下班硬是拽着函之要一块儿去吃饭。两人进了电梯，门已经要合上，忽然听到有人喊等一下，这时候就见一个娇俏的女子笑意盈盈地赶上来，左手拉着一个穿深色西装的男人。
他们一迈进电梯函之的脸就变了，老黄兀自笑着和二人打招呼，还不忘替函之介绍：“你上午没见着吧？这是咱头儿陈洛和他女朋友张倩。”然后指指函之：“今天新来的同事，林函之。”
还是陈洛先开了口：“你竟穿了正装。”
函之有些恍惚看着他和他身边美丽的女子：“是啊，已经三年了，很多事都会变的。”
“你们认识？”张倩笑着扬起脸问陈洛，很适时的插了一句，打破空气中隐隐的尴尬。是聪敏善解人意的女孩子。
“哦，以前留学时候的校友。”
呵，校友啊——多轻飘飘的一句话，函之忽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凉。“这是你的工作室？”他问。
“算是吧。”陈洛的表情云淡风轻地好像从来不认识眼前的人。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一楼，函之先一步走出来，想了想回头道：“对不起我之前并不知道，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我明天就会辞职。”
说完有些狼狈地转身往外走，没有去看满脸疑惑的老黄。走两步手臂却忽然被拽住：“何必呢？”
他回头看着拉自己的人，陈洛一脸坦荡的样子，倒仿佛是他小心眼想不开了。呵，是啊，何必，原来他早已放开了，不在乎所以不会别扭，自己，又是何必呢？
在他发愣的时候，陈洛已经挽着女朋友离开了。
“嗨，怎么了？”老黄赶上来：“第一天提什么辞职呢？你们不是校友？莫非有仇？”
函之苦笑：“大概是吧。”
老黄笑起来：“你这样的人竟然也会与人结怨？头儿也不是没气量的人吧。”
“呵呵，那可不一定哦。”函之腹诽，他的气量，到自己这里就全没了。
“哈，难道你抢他女朋友？”老黄果然开始步入中年长舌八卦的阶段。
函之这下乐了：“上年纪的人想象力真是枯竭得厉害。”
没想到竟然真会遇见，还是这么避无可避。
事实上他们并不会经常打交道，而且工作室刚接到一个case，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对函之来说倒是好事，免得闲着瞎想。
最近头儿的情绪不大好，方案没做一半，大家就明显发现这个问题。
“甲方都没话，头儿还一直毙方案，不活了，今天又要加班，第几天了啊……”苏苏抱着图纸哀号。
“哼哼……”大林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甲方是法西斯，头儿是伪政府。”
函之忍不住插一句：“他自己也没好好休息，就是那精益求精的性子。”
“你才来这几天知道什么？头儿之前可不这样，体贴下属着呢。”苏苏双手交握作眼泛桃心状：“头儿你变了。”老黄那天看出来函之和陈洛有点不对，所以并没有说出来他们俩校友的关系。
“诶对了，嫂子最近来过吗？难道老大和女朋友吵架？”大林觉得自己看穿症结所在，“噌”地一下来了精神。
“哪会？昨天才来过你没看见？好着呢。”探头过来的是办公室的八卦源头李若。当然老黄也立刻凑了过去。一屋子人乱哄哄地闹着，只有函之插完一句之后就立刻坐回去改图，任周围杂音围困我自岿然——至少看起来八方不动。
“都很闲么？”门口飘出来一个不大的声音，原本喧闹的办公室立即消声。陈洛抱着手站在门口，面色说不上恶劣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函之心里其实是不痛快的，从那天在电梯里看见他和女朋友进来那一刻开始就不痛快，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大家最近都很拼命了，不过说几句笑，你跟谁撒火呢？”
大家都有些好奇地看着这个突然接话的人，头儿脾气虽然也算温和，但气头上是绝对惹不得的，这点觉悟大家倒还都有。明明刚才聊天议论老大没他的份，他唯一说的话还是替老大说好话，干嘛这时候出头来撞枪口？
陈洛噎住，三年，地点变了、样子变了，可是随时随地跟他抬杠这点还是没变。他面色平静地回了一句：“嗯，大家都辛苦了。我没和谁撒火，今天都准时下班吧。”说完转身回自己办公室，身后的欢呼还没脱口，他顿住回头：“林函之可以加加班，你是新来的精力比较充足。”
大家都觉得函之很够意思，可是老大这么明着报复他，这人算是一进来就得罪上司了吧？一时尴尬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黄碰碰他：“你怎么回事？从来没见过头儿这样。”
函之无所谓地笑笑：“早跟你说嘛，他的度量可没看起来那么大。”
陈洛还没走远，听到这句话忽然无名火起，回过头来狠狠扔下一句：“林函之你说话最好凭良心！”
这下是真的不欢而散，算是五月这么些年来最火爆的一次交锋事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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