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血

　　天空很蓝，却带上一层淡淡的悲哀，看着让人想哭。末维雅一边看着星的走向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在一片荒漠中。这里是小镇西方几乎没有人来的荒漠，与小镇的宁静美好不同，这里虽然也很静，但这是象征死亡的寂静。
　　末维雅只是想离开诺亚，不想给他带去伤害，但也没想过自己会走入这样的一个死亡的地域。她的出走，没有带上任何食物和水，走了将近一天，对末维雅羸弱的身体来说已经是极限了。
　　终于，她躺倒在炙热的沙子上。从未有过的绝望抨击着她的心灵，她觉得自己正陷入无尽的黑暗中，这比记忆中该隐夺取她视力时带来的黑暗更令她不安和惶恐。会死吗？她不禁这样想着，可是死的话，就再也见不到该隐，也见不到诺亚了……好不容易能看见一切东西，难道就这样永远进入黑暗中沉睡吗？
　　光……明明这里光芒那么热烈，但是为什么，还是这么冷呢……好冷……真的好冷……末维雅的意识逐渐模糊起来，在她眼前的那片星空中，她恍恍惚惚地看见一颗星正向她的靠近。
　　那是一颗怎样黑暗的星啊，竟然比黑暗的夜空还要黑暗，但是绝对无法忽视它的存在，它很耀眼，与该隐以完全相反的形式耀眼。
　　“你有一双非常美丽的眼睛。”一个声音从末维雅的脑海中传来，“要我救你吗？”
　　末维雅迷糊着，艰难地点点头。
　　“那么，你能用什么回报我呢？”
　　末维雅咬牙努力保持自己的思考能力，“除了爱……什么都可以。”
　　“那么……我要你那双可以预知未来的眼睛。”那个声音说，“不过，我要告诉你，没有了预知的眼睛，你将会被神抛弃，堕入你看不见的恐惧的黑暗深渊。到时候没有人可以救你，你明白吗？”
　　末维雅没有答话，没有那眼睛，自己还能怎样存在呢……又该怎样去寻找该隐？
　　“失去眼睛的你将一事无成，你的眼睛就是你的一切。即使如此，你还愿意用你的眼睛来换你的生命吗？”
　　“是的……”末维雅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终究吐出这两个改变她一生的字眼。
　　“那么，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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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眼前并不是一片漆黑，末维雅依然看得见东西。她看到的，是豪华的宫殿以及坐在她身边的魔王——撒旦。“就是你么……救了我的人？”末维雅轻声问道，“就是你么，取走了我的预知之眸？”
　　撒旦把玩着手中一颗幻色的水晶，他冷笑着，“你是说这个吗？是的，你用它换了你活下来的机会。这里是魔界——我的王宫里。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不惜舍去你宝贵的眼睛也要活下来？你竟然不愿用你的爱来交换——那么，是谁让你如此痴情呢？”
　　末维雅将头别向一边，不愿意回答。他是魔王——魔界的君主，掌管着连神都不敢涉足的地界。作为曾经的天使，她还保持着一种可笑的矜持与尊严，她不想与撒旦交谈。
　　撒旦没有生气，他保持着他冰冷的笑容，说道，“你的记忆，有两部分被封印了，我只能解开其中一个——想看看吗？说不定会非常有趣呢。”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撒旦并没有征询末维雅意见的意思，他白皙修长的手指点上了末维雅的额头。
　　就如上次那样，痛苦瞬间就将她包围，在她自己的惨叫声中，她的意识回到过去——
　　“该隐……你要走吗？你去哪儿？不能带上我吗？”末维雅伸出双手，紧紧地拉住该隐的手，“别丢下我一个……该隐，我背叛了神，再也回不去了……”该隐温柔地看着末维雅，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摸她白皙细嫩的脸庞。他出神地看着末维雅的双眼，“真是很美的眼睛啊……容纳世间万物的美丽眼睛。要是它看不见东西了……末维雅，你会伤心吗？”
　　末维雅用力地摇头，“只要你不丢下我，它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关系？”该隐轻声地笑起来，他的笑容非常温柔，带着一丝阳光的温暖。这哪像被诅咒的人啊……从他的笑容中，末维雅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怨念与仇恨，只有无尽的爱意与温柔。
　　“末维雅，你还和以前一样呢。”该隐如此说道，“你相信我吗？”
　　“相信。”末维雅肯定地回答。
　　该隐微笑着，伸手覆住末维雅的双眼，“以我之名，加诸名为黑暗的封印，你的幻彩之眸、预知之眼，将被无尽黑暗覆盖。你将看不见未来，找不到方向，迷失在黑暗中，没有边际，直至封印消逝的一天。”
　　瞬间光芒大盛，一个黑色的封印被加诸在末维雅的额前，然后渐渐隐没在她白皙皮肤里。末维雅慌张地睁开眼睛，可是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光明就此离她远去。她惊恐地抓住该隐的手，迫切地询问：“该隐……我，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你了……为什么要封印我的眼睛？”
　　“对不起……末维雅，我现在的力量还不足以保护你。我是爱你的，所以，与其让你亲眼见到那残酷的瞬间，不如让你就此身处黑暗之中。”该隐轻柔地笑着，“别担心，我会回来的，因为，我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黑暗里。”
　　“不……该隐，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别离开我……我不能离开你……”“我也是。末维雅，我等待了千年，就是为了我们团聚的时刻，到时候，我一定什么都告诉你。但在那之前，我不能让神再找到你。”该隐轻轻地脱离末维雅的手，转身，渐渐远去。
　　“该隐……”末维雅失去光芒的眼睛望着该隐远去的方向，悄然落下一滴泪水。
　　该隐，我明白你想要做的事。我的身体里有神设下的封印，没有强大的力量就没办法解放。可是，那个封印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吗？现在……现在有我爱你还不够吗？我可以看见未来……该隐，你的未来我早已经看见了……你不会回来的，那颗星的光芒就快要消失了……该隐，我是多么爱你啊，没有原因，那份爱是被深深地刻入灵魂里的，就算灵魂无限地在这世界轮回，只要我能见到你，我也一定会爱上你。
　　“末维雅？！你怎么在这里？”这个声音末维雅非常熟悉，那是从她出世以来就几乎没有分开过的半身——阎雷的声音。
　　“阎雷……”末维雅突然有种想扑到他怀里狠狠地哭一场的感觉，可是她不能，她必须尽快离开——为了该隐。她转身想逃离，却被脚边的一块石头绊倒。
　　“末维雅！！你没事吧？……你的眼睛……看不见了？！谁干的？是谁干的？”看到末维雅失神的双眼，阎雷心中有无尽发泄不了的气愤，“难道是那个被诅咒的男人？末维雅……他竟然敢伤你！！”
　　“阎雷！”末维雅大声地止住阎雷的愤怒，“阎雷，你是我的半身，你不会不知道我……很爱他。”
　　“爱？！”是的，阎雷很早就明白，作为半身的他，在末维雅对该隐动心的时候就明白了。可是，明白和亲耳听到末维雅这么说完全是两回事，末维雅的那个“爱”字仿佛是雷霆一般，在他的耳边回响，震得他头脑发晕。“他夺走了你的眼睛！末维雅，你的眼睛啊！你不是一向最珍视你的眼睛吗？！你不是说，只有这双眼睛你绝对不可以舍弃吗？！难道那些都是骗人的？”
　　“不是骗人的。”末维雅坚定地抬起头，望着她根本看不见的阎雷，“不过，那是在我见到该隐以前。”
　　“末维雅！！他到底对你施用了什么迷药！你竟然如此向着他！”“没有什么迷药。阎雷，你不会明白的，那种除了他，你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感觉。……很疯狂。是的，非常疯狂。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灵魂已经刻上了他的名字，即使□□再怎么变换，只要能见到他，我还是可以为他舍弃一切。”末维雅认真地说着，她看不见——阎雷一脸惊讶和被刺痛的表情。
　　“末维雅，我们在一起上百年的时间竟敌不过你看见他的一瞬间吗？”阎雷冷哼一声，“末维雅，我会消除你的记忆，直到我愿意来还给你的一天。如果你还会爱上该隐，我便真的无话可说了。”
　　末维雅苦笑着，“好。”
　　该隐的星快消失了……可是他说过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的。那么，在他回来之前，忘记，也许会比较轻松一点……感受着阎雷的手指在额头画印，她冲着阎雷说了最后一句话：
　　“阎雷……如果你还爱慕着我……还是快点忘记我吧……”
　　末维雅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依然是魔王俊美的脸。她别过脸，躲开撒旦仿佛可以剖开一切的目光。
　　“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撒旦冷冷地笑着，“你的预知是正确的，该隐死了。”
　　末维雅痛苦地闭上眼睛，然后又猛地睁开，“不对，该隐没有死……”
　　“什么？”“该隐没有死。”末维雅坚定地再次开口，她的目光毫无惧怕地迎向撒旦的眼睛，“在你取走我的眼睛之前，我一直都看得到该隐的星。”
　　撒旦沉默了一阵，随即大笑起来，“就算活着又如何？你不会再见到他了。你就好好地留在这里吧，别妄想走出这里——你只是个人类。”说罢，撒旦握着末维雅的预知之眼大步走出了宫殿。
　　末维雅低下头，惨然地笑着。只是个人类……自己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她抬头打量着豪华的魔宫，黑金色的墙上刻着无数精美的浮雕，但全都是地狱的惨烈情景：开膛破肚、割舌剜目、五马分尸……末维雅感到一阵恐惧，她颤抖着爬下床，走到同样是黑金色的长桌前，颤巍巍地拿起桌上的黑玉水壶往杯里倒水——“啊！”末维雅惊恐地扔掉杯子，杯中殷红血腥的液体溅在她的衣服上，她连连后退，最后只能捂住脸无助地哭泣。
　　无助。孤独。害怕。
　　虽然看得见东西，可是为什么会觉得如此不安？那双预知的眼睛对我而言真的是不可缺少吗……还是，身边没有了诺亚的陪伴？诺亚，对不起。原谅我的任性，可我绝对不能让你受到伤害。十六年里，你一直都是我的眼睛，我的阳光，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离开你，可是……我也不能离开该隐。末维雅蜷缩在巨大宫殿的角落里，将头埋在自己的膝盖上，心中狠狠地说着对诺亚的“对不起”。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诺亚的模样。当诺亚走后她的眼睛突然看得见了，可是她也来不及等他回来……
　　诺亚，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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