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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章
一动不动地蜷缩在墙角,连眼睛都好像没有眨过,王小楼已经这样坐了一天一夜。
唐悲坐在椅子上,看着王小楼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免唏嘘。
那是阳光照射不到的角落,没有跳跃的浮尘,也没有幽幽的暗影,王小楼屈膝靠在墙角,怀中抱着一只空的花雕酒坛,坛子口,已经用桑皮纸和黄土封严了,里边盛着的就是孤黯夜焚化后的骨灰。
从悲摧阁出来,到焚化师父的尸身,王小楼都像傀儡一般,唐悲要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不吭声,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挪动了一下僵直的身子,做得久了,唐悲也会浑身酸痛,冷汗湿衣,他们唐家的规矩,凡是贴身服侍的仆从,都要在外间厢房里边候着,随时等着主人的传唤才可以进来。
站起来,摇了摇窗口的铃铛,唐悲不喜欢大声喊人,好像他也没有那份力气。
听到铃声,有小僮儿从房间里边出来,进了屋子,躬身施礼。
愣了一下,进来的并不是平日里随时服侍自己的人,而是大哥唐苦身边的宓儿。
没等唐悲询问,宓儿先道:“二爷,是大爷叫我过来,专门伺候二爷的药汤。大爷说,大奶奶事情也忙,不能随时过来,抓了药,就叫宓儿带过来,煎熬妥当了,再服侍二爷喝。”
慢慢的凉意,涌上心头,自己这边也有好几个贴身的小厮,不过是伺候着衣裳饮食,和平日里的一些琐碎事情,哪里还用得着叫宓儿过来,特特地为了他煎汤熬药?说到底,还是哥哥唐苦对自己不放心,所以才将宓儿这个耳目放过来。
心里边隐隐作痛,脸上只是浮现出浅浅的倦意,复有坐到椅子上边,头靠着椅背,阖上双目。
听见宓儿走进了一步,轻声问他:“二爷可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宓儿给二爷捏捏?”
没有等到唐悲的回答,宓儿已经走过来,挨着唐悲的左侧叠膝跪下,一双灵巧的手,拉住了唐悲的手臂,开始有节奏地捶打揉捏。
本来想推开宓儿,但是宓儿的手劲力道恰恰好,而且顺着筋络穴道,位置找得也非常准确,才捏了几下,就感到了身心放松后的那种畅然和舒服。
有种昏昏欲睡的倦怠,唐悲嗯了一声:“王小楼,人死如灯灭,你就是不吃不喝饿死了自己,令师也不能回转还阳了。”
把怀中的花雕坛子抱得更紧了,王小楼往不能再缩的墙角又缩了缩。
宓儿一边捏着唐悲的手指,一边低笑道:“二爷省省精神吧,他们悲摧阁的人,一个比一个愚蠢,死了不是更好,虽然他师父不能活过来,他死了,人家一家人还能在阴间相聚呢。”
感觉到宓儿的放肆,唐悲忍了忍,毕竟宓儿是大哥的人,听大家风言风语,好像这个俊俏的小厮,还颇得唐苦的宠爱,连大嫂苏怜也会偶生醋意。
没理宓儿,唐悲继续道:“死了死了,一死白了,已然人都故去了,为死者讳,很多是非,也不想再提,王小楼,虽然你师父之死和我们唐家有关,但是,你却不知道,孤黯夜是死有余辜。”
眉毛挑了一下,王小楼终于有了反应,本来空洞洞的眼神也变得凌厉起来。
从微闭的眼中,看到王小楼神情的变换,唐悲不动声色地继续道:“知道说了你也不信,但是有些事,可以欺人瞒世,却无法亵渎天地鬼神,你只知道孤黯夜对你有养育之恩,可是他究竟是什么人,曾经做过什么事儿,你可了解?”
滚。
王小楼低喝了一声:“再废话,我割了你的舌头。”
哂笑一下,听到王小楼肯说话了,唐悲睁开眼睛,宓儿已经放下了他的手,开始为他捶腿。
抱着花雕坛子,王小楼站了起来,因为做得太久了,又粒米未粘,滴水未进,王小楼情不自主地晃了晃,然后靠在墙上瞪着唐悲:“奶奶的唐七,你想把老子饿死?”
一个人,只要肯吃饭肯说话,就不会心绝欲死。
尤其王小楼,这是一件奇货,在准备对悲摧阁下手的时候,唐苦已经将这个人和孤黯夜的关系打探得很明了,并且将他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唐悲。
王小楼虽然是被孤黯夜自小捡来抚养,但是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算太亲密无间,甚至还不如后来被捡回来的苏小羽,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王小楼与孤黯夜之间摩擦不断,有好几次王小楼都擅自逃离,可惜都没有能逃之夭夭,被孤黯夜捉了出来,痛加鞭笞,趴了好几天才能起来。
虽说如此,但是共同生活了这么久,感情还应该有,孤黯夜忽遭横死,王小楼又非铁石心肠,怎么会不伤心难过?
唐悲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小楼的身上,他答应了大哥唐苦的事情,一定会做到,所以宓儿一边捶腿,一边做着小动作,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见王小楼说话了,唐悲一起身要站起来,那宓儿的双
手已经慢慢从唐悲的膝上,往上边悄悄移动,此起彼落的拳头,力道依旧不是不疾不徐。
唐悲向前站起,毫无征兆,宓儿的双拳正好落下,唔~~
用手掩住口,唐悲脸色煞白,虽然宓儿的力道有限,奈何击中的不是地方,也是扯心揪肺的痛,唐悲不由自主地弓着身子,倒吸着冷气。
惊呼一声,宓儿眼角眉梢都是藏匿不住的笑意,他自己也觉察到这一点,低着头,佯作手忙脚乱地去扶唐悲,语带哭声:“二爷,对不起,宓儿该死,宓儿该死……”
靠着墙,王小楼冷笑一声:“你也没有对不起他,打掉了也好,老子已经喝了老墨的下水汤,也不在乎再多喝一碗鸡蛋汤。”
他的话,一语双关,唐悲微带薄怒,看在大哥的情面上,他却无法对宓儿发作,自然更不能向王小楼发作,只得坐下来,吸着气:“去,催催厨房,为王公子准备饭菜。”
宓儿诺诺称是,退到门口的时候,王小楼大声道:“喂,别忘了给老子来碗鸡蛋汤!”
后边三个字说得咬牙切齿。
宓儿没有应声也没有反驳,转身退了出去。
叹了口气,唐悲眼中满是哀悯:“王小楼,你属狗的吗?”
冷哼了一声,王小楼毫不示弱地瞪着他:“老子属什么,干你屁事儿?”
唐悲有些无可奈何地皱眉:“孤黯夜虽然心肠歹毒,做的事情令人发指,可是也不会向你这样粗鄙,你……”他说到这儿,王小楼一手抱着花雕坛子,一手居然去解腰带。唐悲吓了一跳,想站
起来,奈何痛得厉害,竟然比方才还要痛:“喂,你做什么?趁人之危,非是君子所为。”
不屑地瞥了唐悲一眼,王小楼哼了一声:“呸,就你这幅德行,还能害得老子做不成君子?谁稀罕你?”他说着话,手里的动作可没有停。
唐悲微怒:“那你要做什么?”
王小楼没好气地:“撒尿!”
两个字,倒是干脆,立时把唐悲噎住了,然后一惊,唐悲气道:“这是我的屋子!”
王小楼哼了一声:“我就喜欢把你的屋子当成茅厕,怎么样?再嚷嚷,老子干脆把你当成夜壶!”
出去!
唐悲生性喜洁,怎能容得王小楼如此行事,已经是忍无可忍,满面涨红。
已经解开了腰带,王小楼瞪着他:“就不出去!脚长在老子的身上,你管得着?”
唐悲为之气结,看看王小楼那架势,真的打算就地解决,又惊又气,高声喊道:“来人,快来人!”
他还从来没有如此气急败坏地高声喊过,厢房里边的童儿吓得都跑了进来:“二爷,有什么吩咐?”大家进来后,也看到王小楼的情形,都有些瞠目结舌。
唐悲脸色更变,叫两个童儿:“你们,你们服侍王公子如厕。”
两个小童也不敢笑,都偷偷瞥着王小楼,一起过来,躬身道:“公子请。”
王小楼心中哼了一声,颇有些得意,方才他感觉到自己身上被封住的穴道已然解开了,就琢磨着怎么逃跑,也是忽生急智,见到宓儿失手打到唐悲,心中一动,有了主意了。一般大户人家的茅厕,都是在墙角僻静之处,自己何不借此遁逃?
此时有小童帮他重新系好了腰带,他抱着花雕坛子,跟着两个小童出去,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观察着唐府里边的仆从守卫。
只是很奇怪,偌大个庭院,豪华奢侈,恍若天宫一般,却静悄悄地和画儿一样,左绕右绕地走了很长一段路,也没有看到几个人。
果然如自己所料,两个童儿带他到了一处院墙的墙角,一间不起眼的青砖小房,童儿躬身:“公子请吧,我们在外边候着公子。”
王小楼心中默念:师父对不起,为了不把你老人家丢弃在唐家,小楼只要带着您一起进去了。
一边叨念着,一边进去掩了门,忍了一会儿,身子一纵,双脚踩住了两边的墙壁,然后把墙头的
一块松动的砖头跑下去,故意哎呀了一声,外边的两个小童儿连忙问道:“王公子,怎么了?”
王小楼大叫起来:“快来帮忙,我师父掉进茅坑里边了。”
两个小童不知是计,先后推门进来,被王小楼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王小楼这次跑出来,连连呼了好几口气,看看旁边是一带高墙,足尖点地,抱着花雕坛子,一跃就上了墙。
还没等他在墙头站稳呢,眼前银光一闪,奔向了他的咽喉,王小楼吓得呀了一声,差点儿从墙头摔了下去,丹田提气,身子再次纵起,横着在空中翻了个跟头,单手一拄墙头,借力一跃,动作身法倒是漂亮。
他本想跳回去,但是墙那头的人飞身而起,银光闪闪,犹如天罗地网般,逼得王小楼跃入了墙外。
墙外,又是一处院落。
王小楼心中暗暗叫苦,只见对面站着一个人,手里拿着□□,方才那一道银光,就是那人刺过来的□□,那人本来在院子当中练武,听到衣衫破空之声,这才出手。
等王小楼看清楚对面站着的这个人,脸立刻变成了苦瓜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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