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寒不敌桃花红

　　黑域魔沼环境恶劣，阴雨连绵，昏暗潮湿。各种毒物遍布。
　　洛灵舒适悠闲地坐在青寻鸟背上，心中感叹不已，觉得自己就像是来这儿游山玩水的。自从这云展来了，她万事不用操心了，一切障碍被他排查，沿路危险尽数扫除，各种资源也不用她亲自动手，他都会去弄过来，一咕噜全部扔给她，连极其稀罕的黑晶也弄了不少。
　　洛灵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看着师尊装得煞有其事，洛灵实在很纠结，到底要不要戳破他，这张脸其实她早就见过了。
　　似乎是十三岁那年，师尊带着她外出四处游玩，为了避免麻烦，就用了一张假脸。
　　正是他现在所用的这张。
　　——说来也奇怪，明明都失忆了，易容假脸却还是用的同一张。还有他煮灵茶的习惯也未变，还是熟悉的味道。
　　两人坐在一个宽敞的山洞里，外头雨声潺潺，阴冷潮湿，里头生了一堆火，明亮温暖。
　　洛灵双手捧着这杯久违的灵茶，眼眸微有湿润。
　　片刻后，她收敛心绪，朝着他开唇一笑，道：“你是灵剑峰弟子，我是掌座弟子，按着辈分，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洛师叔’？”
　　某云展被她这一笑给晃了眼，微微失神之后，错开眼去，咳嗽一声道：“洛师叔。”
　　噗——！
　　洛灵嘴里的一口茶猛然喷了出来，她连忙道：“别别，我承受不起，还是叫我名字吧，呵呵，呵呵。”
　　——万一哪天你知道了这事，还不得剥了我的皮啊！
　　——不成不成，我一定得咬紧牙关，千万不能道破。
　　——不过，师尊易了容过来，还做出一副尽弃前嫌的姿态，是为的哪般？
　　对面那人瞥她一眼，也是思绪连篇。
　　——她在想什么？她沉思凝眉的样子也是好看……她的脸好白，只怕比春雪还嫩……她身上有桃花的清香……
　　却又陡然心中恼怒。
　　——我在想什么！已经沾过一朵桃花了，怎能还去想这些事？！何况，她是徒儿……
　　他心中忽然黯然下来。

　　洛灵眼眸眨了眨，不明白他身上为何突然出现一层落寞的味道。
　　取出一壶灵酒，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
　　“喝酒吗？有烦心事时，喝点酒就好啦。”说着，先是举杯一饮而尽，发出畅快的感叹声。
　　龙湛见她喝得痛快，以为很好喝，入口后……
　　“这酒是苦的？”
　　洛灵点头：“苦酒喝着才有味道哩。”
　　这话听在他耳中，却是另一番滋味了，他深深看她一眼：“以后，就别喝了吧。”
　　洛灵被他这似有深意却又捉摸不透的一眼看得有些怔愣，点了点头：“啊，哦，好，不喝了。”
　　洛灵把酒壶收了起来。
　　两相无言。
　　沉默半晌。
　　龙湛开口道：“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洛灵道：“还好吧，一个人在外面获取资源，挺自由自在。”
　　他又道：“你师尊……对你不太好。”
　　洛灵凝视着他，过了良久，才道：“我师尊从前对我是极好的，只不过后来他为了给我开灵海几乎把命给丢了，醒来后失了忆，把我给忘了。”
　　他道：“你们，从前是怎样的？”
　　洛灵眯了眯眼，想起往昔那些共同度过的时光，脸上不由自主浮现出暖暖的笑意：“从前……挺好的。”
　　龙湛指望着她说一说从前的事，岂知她却只是用“挺好的”三个字简单带过了。
　　他默了默，又道：“他把你给忘了，你难过吗？”
　　洛灵笑了，笑容里却是有一抹苦涩的味道：“难过的……不过也不难过。曾经我以为他死了，那是真的难过，后来他活了，我就很高兴，很知足了。至于他记不记得我，这些都不重要。他活着就好。”
　　龙湛听了这席话，猛然站起身，疾步走到她面前，稳住一颗强烈跳动的心，俯视着她，两只眼睛将她深深凝视着：“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洛灵一怔，笑了，回望着他，道：“我当然喜欢他。没有师尊就没有现在的我，我的一切都是师尊给的。”
　　他逼问：“仅是如此吗？”
　　洛灵有点莫名其妙，师尊易了容来问自个儿是否喜欢他，这事感觉挺奇怪的。
　　她道：“师尊对我有再造之恩。”
　　他回去在石墩上坐着，不再说话了，身上流淌的又是那种落寞的味道。
　　洞内灵阵之火无声摇曳。

　　火光打在他的侧脸，他微垂了眼眸，睫毛在鼻梁上投下一片阴影，看不清脸上神情。
　　洛灵觉得尴尬，也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明明自个儿并没有讲关于师尊的坏话，且那些话也是出自真心的。
　　她轻声道：“那个，云……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说罢搂着小白蜷入了小青的羽翼之下，闭上了眼。
　　洛灵闭着眼，两撇睫毛轻轻扇动，着实没有睡意。她能感觉到，师尊的目光一直凝在她脸上，令她有一股极其不自然之感。她不动声色地把脑袋缩了缩，微微偏转了些，把整张脸完全埋进了青寻鸟的羽翅下。
　　龙湛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洞口，在洞口位置靠着黑色的石壁坐下，抬眸看向外面连天接地的潺潺雨水，心里沉沉，一如这漫天阴雨。
　　右手搭在支起的右腿膝盖上，食指和拇指的指腹在摩挲着。
　　——我想抱她。
　　他再次叹了口气，仰起头靠在了洞口的黑色石壁上，闭上了眼。
　　——我居然想抱她。

　　云展现身已有些时日，他既不言明自己是来这干嘛的，也不做其他事情，只是在旁一直跟着洛灵。
　　洛灵觉着相当怪异，不过也没有去问。以师尊的脾性，他自个儿不说，问了也不会说的吧。
　　于是，洛灵时而骑着小白，时而骑着小青，悠闲地在这片黑域森林里闲适地逛着。
　　她不用出任何里，沿途的一切资源，却是尽数往她这边汇聚而来。
　　她的纳戒填充得很快。
　　她觉得很省事。却也觉得很纳闷。
　　——明明师尊失忆后对自己这么个女弟子很厌弃的，怎么又像换了个人似的。
　　对于师尊，她从来是看不懂的。
　　既然不懂，索性就不去深究。
　　洛灵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任由师尊引着她走，说东就东，说西就西。
　　倒也难得的舒心惬意。

　　时间一晃一晃的，就从这一年的岁末年关。
　　过年那天，洛灵想着从前在天剑阁都是要吃年夜饭的，于是将闲置许久的厨具从纳戒里掏出来，收拾出了一顿简单的年夜饭。
　　两人在一片山坳坳的地方，就着一堆篝火，吃完了这顿年夜饭。
　　龙湛觉得，这饭食吃在嘴里，竟是有一股久违的味道。
　　——竟有些令人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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