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骨忠魂

作者:钱塘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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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哥,啥是共产党?


      南马村,地处浙江省中部,距离省会杭州约三百里地。村子不大,只有不到三十户人家,却因三面环山、一面傍水,是个极其难寻的所在。此村的村民因是同宗,多为卢姓,故此虽是分散而居,相处也极其和睦。
      彼时正是二十世纪初,军阀割据列强横行,群雄逐鹿各显其能。由于各大军阀之间连年征战不断,致使无数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而对于他们为扩充军用设备,强行逼捐的行为,百姓早已怨声载道,只是奈于人单力薄,无法反抗。
      深秋,南马村附近的山上层峦浸染,一片金黄。这段日子正值秋收,早晨天刚蒙蒙亮,村民们便带着镰刀到地里收割庄稼,直到彻底天黑才收工。然而尽管这般苦干,除去第二年卖种子用的费用,他们仍是所剩无几。
      这天晚上,卢老爹和大儿子虎子刚从田里回来,就看到小儿子东子一个人坐在木门槛上,微低着头,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写着什么。
      东子今年已经九岁了,按理像他这么大的娃娃,原该去学堂拜先生开蒙识字了。然而由于家境贫寒,无力负担学费,因此耽搁到了至今,也未能成行。
      尽管这样,东子依然很勤奋。他见家里没钱送自己去学堂,就每天悄悄跟在小伙伴的后面,到学堂的窗前听课。后来学堂的罗先生知道了他家的情况,就在最后一排放置了一组空桌椅,让他也能够进屋听课。平时也会送些本子和笔给他,以便能够更好的学习。东子懂事,除了上课用文具,回家练习写字仍是用树枝在地上划拉。
      “东子,你这是写啥呢?”待卢老爹进院之后,虎子来到东子的面前,蹲下身来,微笑的看着弟弟问道。
      他虽然因为家贫,只读过一年村小,些许认识几个字,但素来羡慕读书人,对那些会识字、有文化的先生十分敬佩。也正因为是这样,当初爹娘在一起反对东子上学堂时,他才会力排众议,全力支持弟弟读书。
      奇怪的是,平时总是缠着哥哥说这说那,像小燕子一样活泼的东子今天却一反常态,他只不过是抬头瞥了虎子一眼,便匆匆低下了头去,不再理会哥哥。然而脸上却是难掩的郁闷。
      “东子,你怎么啦?谁惹你了?”虎子一头雾水的问道。
      东子听哥哥问自己,心底的伤悲瞬间涌起。他扁了扁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虎子见弟弟这样,登时惊慌失措。东子这孩子天生达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笑嘻嘻的。想必今天一定是遇到什么特别难过的事情才会这样的。
      “东子,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快跟哥说说。”虎子焦急的问道。
      东子没有回答,哭声却愈加变大,像是要将五脏六腑统统扯出来一样。虎子正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蓦地从屋里传来了父亲重重的一声咳嗽声。听到声音,东子立刻现出了惊惧的神情,四周瞬间恢复了安静。
      稍倾,虎子见弟弟的悲伤还未消减,心中似乎还藏着许多委屈,便也在其的身边坐了下来。用一只手拉着弟弟的小手,柔声抚慰道:“东子,你现在能跟哥说了吧?到底出啥事了?”
      东子看着哥哥,抽抽搭搭的说道:“哥,今天县公署的那群坏人到学堂将罗先生带走了。”
      虎子的心里倏忽一紧,他曾与罗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记忆中,先生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高高瘦瘦的,头上戴着一顶黑色的礼帽,身上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衫,说话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去亲近。听说其曾留过洋,有很高的学识。
      “为啥?”虎子急急的问道,“你们先生人那么好,为啥县公署要那么对待他?”
      “他们说先生是共产党,他所说的话都是妖言惑众、蛊惑民心,是个该千刀万剐的坏人。哥,我们先生是好人,他对咱们穷人特别好,从不欺负人。对了,哥,到底啥是共产党啊?”
      很显然,东子对县公署的非难很是不满。他以一个九岁孩子的思维竭力为先生打抱不平,诉说着心中的委屈。
      虎子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看着弟弟,心中暗自思索着。弟弟刚才说罗先生是共产党,可到底啥才是共产党呢?听东子说,先生的家在外地,是乡长特意请过来教这群娃娃的,听说每月的薪水是三块银元。按理说这钱数已经不少了,可先生的生活却仍显得相当拮据,除了经常换洗的几件衣物外,再没有其他的随身物品。但是乡里的孩子、贫家和孤寡老人却能常常收到他的资助,或钱或物,解囊相帮。
      “哥,你说那帮人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坏人?他们不仅不为大伙儿做主,还到处搜刮盘剥。去年,隔壁村的李大爷就是因为交不起捐税,才在晚上偷偷投井死了的。”说到这里,东子露出了愤愤的恨意。
      南马村周围多是山村,地又是盐碱地,因此耕地极其珍贵。为了更大利益的盘剥农民,榨取他们的血汗钱。地主们将耕地划成了片,强迫着农民向他们租用。这样的做法不仅不用让地主再向农民付一分钱,更能够让他们依照各种名目巧立杂税,一年四次逼着农民上交。若是不能按时上交者,轻者是一顿苛责,重者则会换来一次重重的鞭笞。打的人三魂出窍,七魄升天,遍体鳞伤却又无处说理。
      东子说的李大爷就是这样的一个例子,他是隔壁村的孤寡老人,给地主曹大茂当了一辈子的佃农。老伴儿早年间生重病因为无钱医治,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最终只能含恨去世。他一生无儿无女,去年由于生重病耽误了收成,没法交上曹家的重税。虽经苦苦哀求,却仍是换来曹大茂的一场鞭笞。可怜他快七十岁的人在街上被二三十岁的人拿着鞭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狠狠抽打,回到家后又伤又病卧床不起,一时想不开,在除夕晚上投井死了。
      虎子凝视着弟弟,半晌都没有开口。作为哥哥,他当然知道弟弟此时心中的郁闷。然而正所谓是祸从口出,他们又是穷人,根本没有任何能力与当权者抗争。万一这对话被恰巧路过的人听到,传到了县公署去,怕是定会惹来一场风波。不如早点安抚好弟弟,赶快进屋吧。
      “东子,外面风大,有什么话先进屋再说吧。”虎子想到这儿,站起身来,欲拉着弟弟进屋。
      “哥,你能带我去趟县城吗?”东子抬头看着哥哥,可怜兮兮的说道。
      “去县城干啥?”虎子低头看着东子,讶异的说道。
      “我想去看看先生。”东子迫切的说着。随后,他为了突显此刻的心情,又补充道,“我得确定他是好的,才能放心。哥,求求你,带我去吧。”
      虎子犹豫的看着弟弟,他知道弟弟的态度很坚决。对于弟弟而言,罗先生不仅是老师,更是恩人。其用实际行动教会了弟弟,什么才是尊严。默了一默,他刚要说话,就听到从院子里传来了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紧接着,母亲卢赵氏的声音从院里传了出来。
      “你们哥俩还在这儿做啥?赶快进来吃饭!”
      虎子听到母亲的招呼,便对弟弟说道:“东子,咱们先去吃饭吧,有什么话等晚点再说吧。”
      东子无奈的看着虎子,轻轻叹了口气,也站起身来,跟在哥哥的身后走进了院子,院门在他们的身后被轻轻关上。
      兄弟俩刚进屋,就看到母亲卢赵氏已经在炕桌上摆上了用粗瓷制成的几只大碗,碗里装着的是用玉米面和野菜混合做成的粥。此时,卢赵氏坐在地上的纺车前面纺着棉线,卢老爹则坐在炕头,身子靠着被摞儿,巴巴的抽着旱烟袋,时不时的还发出几声咳嗽。二人都是双眉紧锁,闷闷不乐。
      这几天,卢老爹因为风寒影响了嗓子,时不时就会咳嗽。却由于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治病,只能硬拖着。说到底,中国旧社会农民的命都是极苦的,明明为地主做牛做马的干活,凄惨的命运却还不如一条狗。真是不知道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有人救他们于这水深火热之中。
      东子哭了这半天,早就有些肚饿,一看到吃的就将所有的不快都抛到了脑后,连蹦带跳的冲到了桌前,伸出小脏手就要拿筷子。谁知,他还没有摸到筷子上,手背上就重重地挨了母亲卢赵氏的一拍,疼得就是一咧嘴。
      “先去把手洗了再来。”卢赵氏不满的对兄弟俩吩咐道。
      “走吧,东子,跟哥洗手去。”虎子对弟弟说道。
      兄弟俩来到院中,先用葫芦瓢接着井水洗干净了手,再次回到了屋里。
      “爹、娘,吃饭啦。”待东子坐好,虎子唤着父母。
      “嗯。”卢老爹将烟袋在炕牙子上磕了磕,待将里面的灰清理干净,才对老伴儿说道,“孩他娘,吃饭吧。”
      卢赵氏应了一声,脱鞋上炕,一家四口围着炕桌埋头喝粥。由于彼此之间没有交流,室内的气氛显得异常烦闷。
      吃完饭洗过碗,已是掌灯时分。昏黄的油灯下,东子躺在炕上身上盖着一个坏了几个窟窿的破被子,已经睡熟。卢赵氏继续摇着纺车纺线,在她右手的带动下,纺车不断发出了吱呀声,像是童年时母亲为兄弟俩哼唱的眠歌。卢老爹仍坐在原位抽着旱烟,愁眉不展。
      “他爹,你还是少抽点儿烟吧,对身子不好。”卢赵氏抬头看着老伴儿,劝说道。
      “爹,我娘说得对,抽烟确实对身子不好,能戒还是戒了吧。”虎子坐在炕牙子上,借着微弱的光亮,低头编着草鞋。有时,他会将目光移向熟睡的弟弟,伸手帮其掖好被子。
      卢老爹不耐烦的瞥了一眼母子俩,轻声斥责道:“你们别总是管东管西的,我自己心里有数,不用你们瞎操心。虎子,你这几天去趟县里,把咱家母鸡给卖了,再换些盐巴回来吧。”
      卢老爹说的那只母鸡是卢家最贵重的东西,庄稼人日子穷,一年到头也沾不到一点儿荤腥。那只母鸡是父母为了给东子补身体特意养的。除了他,谁都吃不到鸡蛋。东子懂事,小小年纪便知道感恩。看到小伙伴们缴学费,也想着报答罗先生,于是就趁着父母不注意将鸡蛋偷藏了起来。谁知道还没来得及将鸡蛋给先生,就出了这档子的事。不过这件事情,东子也没有瞒着哥哥。今天在为先生打抱不平之后,他将哥哥带到了鸡棚,原原本本的说出了这个秘密。
      “爹,你别着急,我都想好了,等我这几天忙完秋收就到县里找活儿干,想办法先让东家预支些赏钱。至于那只母鸡,还是留着给东子补身子用吧。”虎子神情坚毅,不容置疑的说道,“东子现在正是长身子的时候,我这个当哥哥的即使自己再辛苦,也得想法帮他补好身子。”
      卢老爹见虎子态度这么坚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室内恢复了安静,只有纺车的声音仍在有节奏的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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