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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系列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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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简介:幻想系列之二

立意:立意待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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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基本信息
  •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幻想未来-科幻
  • 作品视角: 女主
  • 所属系列: 无从属系列
  • 文章进度:完结
  • 全文字数:13138字
  • 版权转化: 尚未出版(联系出版
  • 签约状态: 未签约
  • 作品荣誉: 尚无任何作品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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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

作者:渚河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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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1
      像包格思這樣的人,說好聽一點是一個好人,說難聽一點是一個爛好人。
      「包子,借我一百塊買午餐。」
      「好。」
      百分之百的沒有例外,包格思都會回答這個字,而且百分之百那借出去的錢都不會回收。
      有一個企業大股東的老爸和一個立委老媽,包格思家境富裕,所以口袋裡總是麥克麥克的,理所當然的,他就成為同學眼中的富家子弟。加上個性懦弱膽小,又不懂得拒絕的藝術,因此「ATM王子」的封號不脛而走。
      「喂!拿來!」一個高大魁武如台灣黑熊的男同學一把搶走那一百塊。
      看著到手的一百塊飛了,那受害者本來要破口大罵,一看到他,不敢吭聲,自認倒楣的摸摸鼻子走人。
      誰不知道這個李鎮濤可是連續三屆台灣自由搏擊青少盃冠軍,今年又被甄選為奧運國手,那187的高大身材,加上粗的和藍波一樣的手臂,想想,嘖嘖嘖,被他一拳打下去的滋味會是如何?
      但是他開朗隨和、不拘小節的豪爽個性卻讓他的人緣好的不得了,三流九教的朋友是多倒數不清,其中就包括了包格思。
      正確來說,李鎮濤是以他的保護者自居。
      或許是他那正義的熱血見不得包格思被欺負吧,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半恐嚇的威脅別人不准再和包格思借錢,或是不准叫他幫忙寫功課,不准再把他當成跑腿小弟之類的。反正,路見不平由他踩,久而久之,包格思就算納入他的羽翼之下了。
      「吶,拿去,你的錢。」李鎮濤居高臨下的看著縮在座位上寫功課的包格思,他真搞不懂怎麼會有人這麼好欺負呢?
      遲疑的收下了錢,包格思抬頭覷著異常高大的他,好半晌才吶吶的開口道:「謝謝你,李同學。」
      「不客氣!」李鎮濤爽朗的一笑,露出一口象徵著健康的白牙,好哥兒們似的在他背上拍了下。「小事一樁罷了。」
      包格思擠出了一個尷尬的笑,他實在不懂得該怎麼應付人,對討錢的是這樣,對待救「錢」恩人也是一樣。他厭惡麻煩,也可以說是害怕麻煩。要錢,給你;抄作業,他抄;跑腿,他跑;並不是他喜歡,而是怕麻煩。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滿腔正義熱血的同學卻擔下保護他的責任,反而讓包格思不知所措。
      因為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包格思被李鎮濤罩了!
      天知道他最不要的就是引人注意!
      一想到,那一雙雙在黑暗中閃爍的眼珠子,那來自四面八方的眼光,包格思就忍不住發抖。
      他害怕麻煩,他害怕人群,更害怕這個替他製造麻煩的李鎮濤!
      說他膽小也好,說他懦弱也好,反正他就是這樣改不了了。從小到大,成績單上的評語不外乎是:缺乏膽識、畏頭畏腦、息事寧人……之類的,他習慣了,也不想去改。這樣就好,他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可惜李鎮濤不這麼認為。
      「包子,你這樣是不行的!難道你就寧願被他們壓榨嗎?」
      包格思盯著手上的一百元紙鈔,然後視線慢慢轉移到李鎮濤的那雙髒襪子上;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不知道你的綽號除了包子以外還有另一個嗎?」見他不答話,他以為他不知道。「『ATM王子』耶!他們全把你當自動櫃員機了!你看看他們從以前到現在總共和你借了多少錢?你家有錢也不是這樣花的呀!」
      「我和你又不同班,頂多同一個社團,不可能隨時都關照到你。要不是我今天忽然跑來找你,我看你這一百塊又飛了!你說,我沒看見的時候你又被搶了多少錢?」
      說到社團,包格思就有一肚子的冤屈,不過他沒膽發洩出來。為什麼他這個武術高手不參加武術社,反而參加這個和他形象不符的管樂社呢?他們兩個就是因為管樂才會產生這剪不斷、理還亂的孽緣。納入他的保護之下後,包格思的麻煩沒有變的更少,反而不斷的暴增﹔來借錢的人通常都會多加幾句諷刺的話然後大搖大百的離開,不然就是原本就看不慣他的人,找麻煩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每每,包格思都會在這群人的眼光下顫抖,他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惹到他們,他只知道他要盡量滿足這些如野獸般飢渴的人。他們凶惡的眼神露出渴血的光芒,似乎只要他一做的不好,他們就會毫不留情的用那尖銳的犬齒撕裂他的身軀。
      他怕麻煩,但他更怕死,所以他企圖滿足這個如無底洞般的麻煩。
      他發顫著用最卑微的姿態服侍著這群野獸,惶恐的舔著他們的腳指頭以換得他們一絲的的愉悅。
      「啊!不好意思!」李鎮濤搔搔頭,忽然想起來他來找包格思的原因。「我今天沒帶午餐錢,可不可以先借我一百塊買午餐?」
      包格思看著自己緩緩遞出手中的一百元紙鈔,那國父嘴角的微笑似乎取笑著包格思的沒種。
      他知道,再怎麼正義的台灣黑熊,血液中還是不斷的留著野獸的血液。
      包格思生活在恐懼中,從未止息。
      
      2
      
      在S中這種優良的好學校中,二年B班是隻黑羊。
      在教室裡打籃球和溜滑板是稀鬆平常、屢見不鮮的事情,上課吵鬧不休到連老師用麥克風講話都聽不到的這種情形可說是家常便飯,問同學怎麼能在這種環境下讀書,同學們會套用廣告詞回你一句:「這是一定要的啦!」
      沒錯,鬧轟轟是一定要的,這是二年B班最大的特色。
      
      按照往例,雖然上課鐘響了十分鐘,可是教室內還是鬧成一團。
      今天是二年級下學期的第一堂課,教數學的女導師一進來站在講台上,也一樣按照往例,皺起眉頭大吼著:同學們安靜!
      幾個痞子見狀,斯條慢理的走回位子上,繼續轉頭和別人聊天。
      女導師想責罵這些頑劣份子,可是卻又作罷。「同學們,老師有一件事情要和大家宣佈。」她吸了一口氣。「很遺憾要跟大家說的是,葉月月同學在今年暑假因為車禍去世了。」導師此話一出,全班譁然。
      「騙人!她不是生病請假嗎?」
      「老師別開玩笑了啦!上課上課!」
      「這怎麼可能?」
      大家都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而包格思則盯著那空了三個月沒有人坐的位子,抿緊了泛白的嘴唇、絞著自己的手指。
      女導師不說話,緩緩地凝視著每個同學,一股淡淡的哀傷瞬間在整個兒教室瀰漫開,沉默像是一座山般壓下來,難得的,不靠怒吼大家就安靜了。
      「老師知道同學一定很難相信這個事實,不過葉同學……。」女導師沉重的哽咽了:「大家想必都很清楚,葉同學患有精神官能症,常常會有幻聽、幻覺、幻想之類的症狀。三個月前,葉同學就在路上發病了,才會不小心衝道路上被車撞到……。」
      「月月……。」有的女同學掩面哭泣,大家開始手忙腳亂的遞衛生紙。
      同學們的腦筋都是一片空白,所有的反應能力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給震的七葷八素的,他們無法思考。
      雖然知道她患有精神病,可是定時吃藥的她怎麼可能就這樣忽然發病然後發生車禍死亡!這種如連續劇般的肥皂情節居然可笑的發生在他們的生活中!
      一個平常和他們打打鬧鬧的同學過世了,就這樣走了,沒有預警的走了,叫他們怎麼能接受!
      她才幾歲?一大段美好的人生還在後面等著他們享受,怎麼現在就有人離他們而去呢?這來的太快了!
      女導師掏出淡藍色的方格子手帕擦拭眼角的淚珠,一開口的就是濃濃的鼻音:「因為葉同學父母雙亡,也聯絡不到她的監護人,現在終於有個好心的立委肯處理這件事,所以拖了三個月才可以出殯。明天是星期六,剛好是葉同學的公祭日,有沒有人要和老師一起去?」
      「我!」一個男生繃著臉率先舉手。
      「我也要!」一名女生也跟進。
      全班在這時都爭先恐後的舉起了手,「我要去」的聲浪在教室裡翻騰著,唯有一個人沒有舉起手來,他縮在座位上用力的絞著自己的手指,臉色發白。
      「包子,你不去嗎?」就坐在他隔壁,早上和他借錢不成的男生--阿勇,半帶威脅的疑問道。
      女導師、同學們的一雙雙眼睛馬上看向包格思,有譴責的、有疑問的,也有不解的。
      包格思沒有勇氣面對這麼多雙眼睛,他覺得他快被這些人吞噬了!他閉起眼睛,顫抖的縮在座位上。
      「包同學?」
      即使是輕聲呼喚,他也被嚇的幾乎快跳了起來,他怯怯的抬頭看了老師一下,眼神隨即逃難似的迅速的往下移動--盯著老師的絲襪直瞧。
      「包同學,你明天有事不能去參加葉同學的公祭嗎?」
      包格思死瞪著老師的絲襪,全身還是克制不住地微微發顫,冰冷發痛的腳底讓他頭皮發麻暈眩,想要開口講話,卻又咿咿呀呀的發不出聲音。
      「我、我,」他的嘴唇緩緩蠕動,吐出的話支離破碎的。「我不、不能去。」
      大家瞪大了眼。不能去?
      「包格思!」坐在他隔壁的阿勇氣的一把揪住包格思的領子,惡狠狠鎖住他的驚恐的眸子。「葉月月都死了,你還不去給他上香!虧你以前還和他最好!你這樣還算同學嗎!」
      包格思縮瑟著不敢答話,連眼神都不敢對上,他懦弱發抖著直盯阿勇那雙叛逆的黑襪,似乎這樣可以帶給他多一點勇氣。
      「你說呀!不要一副不在乎的樣子!」
      「王同學,不要激動。」女導師走下講台想過去勸阻。
      「說呀!」王國勇漲紅了臉激動的揪緊了他。
      他快被野獸的尖銳的牙齒給撕裂了!救命!包格思在心裡吶喊著,他知道如果他再不講話、再不滿足這隻失控野獸的慾望,他將會支離破碎地痛苦死去!
      他要逃!
      包格思縮起了脖子。「我是、是、是真的……真的不、不、不能去……。」
      「放屁!你是腳斷了還是家裡死人了!講話給我講清楚一點,為什麼不能去!」
      「因為、因為……。」包格思吞了口水,默唸了一聲「阿門」。「我……我…….信基、基督……督教……,主不會准我去的……。」
      
      3
      包格思不能去。
      他沒說謊,因為他根本沒膽說謊。
      信基督教的他--「不能去」,這是事實,但卻不是主要的原因。
      「格思,媽媽今天應酬不回家吃飯了。」電話那端的划拳吵鬧聲令包格思皺起了眉頭。「喔,對了,明天葉月月的出殯你要去嗎?」
      「媽,我……」要去。
      「你不去呀!那就別來了!」那頭的催促似乎讓她急著掛電話,而事實上也是如此。「不和你多說了,抽屜裡應該還有錢吧,自己張羅晚餐,就這樣,bye。」
      不等包格思回答,話筒裡就傳出了「嘟嘟嘟」的聲音,他面無表情的垂下了眼眸,好久,才落寞的掛上了電話。
      他緩緩的踱步回到自己的房裡,開了燈,縮在床上,雙臂把自己給圈了起來像個煮熟的蝦子一般。
      整著房間內掛滿了一雙雙的襪子,有紅、有黃、有藍、有綠、有方格的、有長條的、有斑點的,各式各樣的襪子都有。包格思瞪著牆上的一雙鮮紅色襪子,他企圖讓自己像一頭憤怒的鬥牛一般,想橫衝直撞、大吼大叫幾聲。
      他是想去參加小月的公祭,反正他也不是什麼虔誠的基督徒。可是他不能,原因沒別的,因為他媽媽正好姓「葉」。
      他媽媽就是那個久不出面的姑姑,那個不負責任的監護人,讓葉月月在冰冷的冰櫃中多躺了三個月的「好心立委」。明天不讓他出現,恐怕是不想讓大家知道這整件事情的真相吧!
      她還有好一段政治路要走,這事兒要真這麼曝光,恐怕就難收拾了!畢竟讓自己的姪女白躺了這麼久不處理可是不是什麼風光的事,要是最近沒什麼大事好報導,恐怕就得上頭條囉!
      現在以立委的身分處理,弄的好也可博得個美名。
      包格思微嗤了聲,忽然想起王國勇那一雙兇神惡煞的發紅目光,讓他到現在還是連打了好幾個冷顫,他趕緊歪了個頭轉移注意盯向牆上的另一雙淺藍底的白點襪子,專注的瞧著那白點好忘掉恐懼。
      他憶起了他罵他的:你是腿斷了還是家裡死了人了!講話給我講清楚一點,為什麼不能去!
      他腿沒斷,但他家的確死了人,死的是自己的親表妹,自己最好的朋友。
      小月就像個發光體一樣,吸引著大家靠近,雖然她患有精神病,不過那並不影響她那爽朗的本性;和李鎮濤的個性差不多,可是她不會向李鎮濤一樣,假「罩」他之名行搶錢之實。
      小月會告訴他:「自己去把錢討回來。」不然就是,「自己去拒絕他們,別來找我。」
      包格思膽小、是懦弱,可是不代表他笨。他知道小月是為他好,可是他一次也沒膽去實行;他害怕麻煩和一堆想要吃人的目光,所以他選擇忍氣吞聲和花錢消災。
      小月還會惡狠狠的瞪著他罵:「狠狠的甩他們一個巴掌呀!是男人就去把錢討回來!懦弱膽小外加沒種!你這樣還算男人嗎?」
      甩巴掌?他搖搖頭,直勾勾的盯著小月那又大又圓神采奕奕的眼珠子(而不是選擇盯著她的襪子),然後悶悶的道:「不是,我不是男人!」
      然後小月會從嘴裡吐出一連串不堪入耳的髒話,眼睛裡冒怒火,不斷指責他的「孬」。
      他會只是靜靜的聽著,然後看著她的眼波流轉,她是他唯一敢對上眼神的人。
      無奈的嘆了口氣。
      明天,連表妹的出殯都不能去嗎?
      他沒有膽量反抗父母的話,只能靜靜的接受他們的吩咐,因為在他們的貪婪及被權力腐蝕的眼神下,他還是會害怕,但至少沒有抖得那麼厲害。
      包格思轉了個身,舒展了一下手腳成大字型的攤在床上,盯著釘在天花板上的一雙印著「SOCK」字樣的襪子發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喜歡盯著別人的襪子看。被別人使喚、挨罵、掏錢的時候都需要垂下頭來,自然而然那驚惶的目光就這樣對上了別人的襪子。
      襪子帶給他安定的力量,雖然他還是會瑟瑟發抖。
      小月總是不屑他那如縮頭烏龜的個性。「看別人襪子有什麼用!Sock?Fuck罵回去還比較快!你就是這種「弱雞」樣才會惹來一堆麻煩!」
      沒辦法,都上了高中還不到160,矮人一等的他走在人群中總會顯得神經兮兮的,長的一副「弱雞樣」又不是他的錯,而且他也不想惹麻煩,可是麻煩總來找他;所以他十分羨慕小月,她那種大無畏的個性讓麻煩不敢來找她,倒是她老喜歡自己找一堆麻煩來玩。
      這雙印著「SOCK」字樣的襪子就是小月送他的,其實他知道她心裡真正想送的是印著「FUCK」字樣的襪子。
      包格思難得的裂嘴笑了,想起小月總會讓他心情變好;她是他最要好的同學,同時也是他最親愛的表妹。
      瀁在心底那種又酸又甜的滋味是什麼?他不知道。
      這種感覺很陌生,鼻頭像是被水嗆到一樣,胸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悶住了,很難受。
      誰說他不在乎?是王國勇。
      他很在乎的。
      但是他沒膽向他解釋,他只想逃,光在他那雙憤怒到可以把人燒死的目光下,包格思就全身僵的不能動了。
      其實他真是想去的參加公祭的。
      他想哭,卻又想起小月總是溫柔卻凶惡的警告他:「你敢哭!你哭了我就一拳揍下去!」
      「哈哈哈哈--」想到這裡,包格思卻笑出來了,小月真是他的寶。
      空蕩蕩的房間內吊著一雙雙襪子,詭異的整齊感搭配異常大聲的大笑讓整個空間散發處一種悽涼。後現代都會的灰白系反映出快速、簡單、利落,很符合包格思的大股東父親和立委母親;他覺得悲哀,並不適合他們的啊!
      不過他想他們也沒有注意他們的兒子怎麼會是這種沒膽樣,說的也是,他們都是大忙人呀!忙什麼呢?大股東不知道在又在哪間飯店的哪間房間忙翻滾,立委又不知道窩在哪兒忙應酬喝酒了,是夠忙了。
      包格思再度輕笑出聲。瞥向定在牆上的襪子型時鐘,才發覺都已經晚上八點半了,而他還沒吃晚餐。
      肚子還不是很餓,雖然他早餐和午餐都沒吃。
      這時候,小月會拖著他去吃飯,嘴裡還嘀嘀咕咕道:「看你瘦成這樣,還不多吃點!真是的喔!都是你啦!害我都快變成碎碎唸的老媽子了!」
      是嗎?老媽子?
      妳這麼年輕就離開,應該不用擔心自己會變成老太婆吧。
      開心嗎?
      不用問,他知道她一定是微笑的離開這個人間。
      包格思動作遲緩的下了床,又慢慢的踱步回到冷清的客廳,那滴滴答答的規律聲響似乎一天比一天大聲了。他懷疑那鐘是否壞了,不然怎麼會大聲到這個屋子都是秒針跳動的撞擊聲。
      是該換了這爛鐘。
      
      4
      壁爐旁的六十吋液晶電視下的電視櫃有兩個抽屜,第一個抽屜拉出來是爆滿的發票,第二個抽屜拉出來是五顏六色的鈔票,裡面大多都是一千元的鈔票。
      大股東父親和立委母親都很忙,時間很少,但錢很多。鈔票就放在抽屜裡,也不怕人偷,反正夭桃山莊警備森嚴;真要有人偷就拿去吧,反正包家什麼沒有,錢最多。
      「一百、一千、兩千、三千、四千……」他抓出一張張鈔票點著。「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他走到玄關,邊穿鞋邊把四千元塞在牛仔褲口袋裡,又把那一張一百塊錢的鈔票塞在鞋墊下,挖出藏在鞋櫃第一排的第一雙運動鞋裏的瑞士刀鑰匙圈,這是小月送他的聖誕禮物,叮叮咚咚聲吵得包格思有些頭疼,他抓緊了那刺手冰冷的鑰匙。
      「喀拉」一聲門開了,「喀拉」一聲門又關了,屋內再度恢復寂靜。
      
      夭桃山莊,其意取自《詩經.桃夭》,有「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燦爛寶貴之意;前有水後有山,風水極好,設備齊全,保全森嚴,許多政商名流都喜歡住在這裡。
      山莊裡應有盡有,當然也包括7-11,從A-8棟走到便利商店大概需要十幾分鐘,而包格思的目的地正是這裡。
      他走在人工湖旁,小紅花在星斗下依舊綻放著,右邊是平靜無波的黑色湖水,微風一吹,波光粼粼的煞是美麗。
      才走沒三分鐘,他就看到有著凶惡眼神的野獸們正在路燈下等他,包格思不自覺的捏緊了拳頭。
      「晚安,包子。」一個個子最高的女生微笑的和他打招呼;她爸爸是名醫,她媽媽是有名的醫生娘賭徒,前陣子才輸了三千多萬。
      「晚安。」包格思慢慢停下腳步,可是他的心臟卻越跳越快。
      「又要去買晚餐啦?」戴著金框眼鏡站在女生旁邊國小男孩嚼著口香糖問道;他媽媽是號稱「西方不敗」的王牌律師--西門麗,手上掌握著許多機密資料,政商兩界都要賣她三分面子。
      「嗯。」女生穿涼鞋,男孩穿拖鞋,怎麼都沒人穿襪子!包格思慌了手腳,他的牙齒開始發顫。
      「哼!錢帶來了沒?」綽號叫老大的一個高瘦男孩叼著煙,他穿著破到不能再破的牛仔褲,兩耳穿滿了骷顱頭形的耳環,鼻子上還有三個鼻環;他的兩個爸爸都是政界呼風喚雨的名人,簡單來說就是Gay。
      完了,老大居然穿木屐!「帶、帶了。」
      「多少?」老大從鼻孔噴出兩道尼古丁,他不耐煩的盯著包格思縮頭縮腦的樣子。
      他慌張的從牛仔褲中抓出了那四張鈔票,雙手伸長了遞出去。「四、四千。」
      老大點了點鈔票,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千,其實他家也不是缺錢,只不過欺負沒種的傢伙一向是他的娛樂。
      「包子,只有四千嗎?」女生輕柔地道。接下來的週末他們可是要泡在PUB裡狂歡,光是搖頭丸一顆就要600,更何況還有一大票朋友靠她們請呢,四千可不夠他們花。
      「對、對。」她的聲音讓包格思起了一個又一個的雞皮疙瘩,在別人聽起來是輕柔悅耳的話傳入,他的耳裡卻猶如來自地獄一般的催魂歌。
      「包大哥,你別再抖了,真難看。」男孩撇撇嘴,口香糖成拋物線狀被吐了出來。
      「下次帶五千。」老大銳利的鷹眼一瞇,把視線對準了包格斯的鞋子,「鞋子脫掉。」這傢伙從剛剛就就一直踢他那雙義大利皮鞋,他倒要看看這小子在玩什麼花樣,上次在鞋墊下藏了一百還學不乖嗎?
      「啊?」他一愣。
      「叫你脫鞋是沒聽到呀!」
      包格斯嚇得趕緊把鞋子拖了,他站在一旁抖個不停,從腳指頭皮全身都發麻著。他沒膽對上那女生算計的眼神、那男孩鄙夷的眼神和老大的厲眼中的掠奪味。他抓緊了手中的那串鑰匙,把頭壓得低低的,這才發現自己有穿襪子,他趕緊盯著自己那雙白襪瞧。
      「又藏了什麼呀?」女生嬌笑道。「上次在鞋底藏了一百元,孫先生肯定恨你恨的要死。」
      「阿雯你去。」老大吐了一口煙,煩躁的扒了扒一頭凌亂的捲髮。
      「什麼!」她驚呼,被瞪了一眼,扁了嘴,慢吞吞的走向前去檢查那雙鞋子。「哪有人叫女孩子來的呀!」她朝鞋子裡看了一眼,回頭道:「根本什麼東西都沒有嘛!」
      包格思冷汗直流。
      「鞋墊。」
      她噁了一聲,蹲下了身,一手捏住鼻子,一手用食指和拇指的長長假指甲「夾」起了那鞋墊。「沒有。」
      「另一雙。」
      包格思臉色發白、兩眼發直的揪著他的白襪,覺得自己的心臟就快要跳離自己的身軀了,它不聽命令的胡亂跳動著。他好想逃跑。
      女生厭惡的再重複了「夾」鞋墊的動作,然後站起來,「就說沒有啦!」她卸下那兩片假指甲丟到湖裡去。
      「是嗎。」老大狠狠的抽了一口煙,直直朝包格思走去,那腳步聲是讓他四肢冰冷、心驚膽跳的要命。「你知道這點錢--是不夠花的嗎?」那四張鈔票軟趴趴的打在包格思的腦殼兒上,不痛不癢,但卻打得他是冷汗直流。
      「我、我……」
      「別我了。」老大居高臨下的睨著他;看著他瑟瑟發抖,他就有快感,這種人就是生來被他壓榨的。「下次記得帶五千呀!」
      「好。」
      終於結束了。
      正當包格思鬆了一口氣時,老大猛抓起他,在眼上就是使勁的一拳,狠狠的打飛了他。他捂住右眼,痛得縮在地上□□打滾「走,飆車了。」老大頭也不回的往前走,男孩推了推他的金框眼睛跟上老大的腳步,女孩則是掩嘴偷笑。
      包格思抓緊了那串鑰匙,鑰匙上的鋸齒毫不留情的刺入他的手掌心內,但他卻不感到疼痛;他大口大口的吸著夜裡冰冷的空氣,企圖讓自己眼上那火辣辣的一拳好過點。看著老大一行人走遠,他掙扎著起身,不敢想像自己的臉上的「黑輪」有多恐怖,但他知道老大不會讓他好過。
      老大的瞳孔中閃著野獸的光芒,如同一貓科動物般,把逗弄獵物當成是一種樂趣,他有時候也會看到那棕色眼珠的孤獨,不過那份孤獨卻轉換成叛逆令人為之卻步;但大部分,老大露出的是殺戮的眼神,在那目光下,就如同被千萬隻利劍給射穿一樣可怕。
      包格思打了一個冷顫,牙齒軋軋作響。他盯著自己沾著柏油粒的白襪,緩緩的拍掉它,小黑粒在柏油上滾動個兩圈後,靜止。
      他站在一旁,呆呆的看著那雙義大利皮鞋,再呆呆的瞥向皮鞋旁的小黑粒,長吁了一聲。
      是老大估計錯誤嗎?答案是沒有。
      包格思從鞋墊抽出了鈔票,再穿上皮鞋,捏緊了手中的鈔票,慢慢的朝還有七分鐘路程的便利商店推進。
      他是一個懶惰的人,為什麼不再回去拿錢只是因為懶惰。
      而他也的確在鞋墊下藏了一百元鈔票,只不過在鞋墊下的鞋底,他又開了新夾層。
      天冷,黑色的湖水泛起寒光,一雙發亮的貓眼在暗處窺視著。
      打了一個噴嚏,包格思無力的跑起來。
      
      5
      叮咚!「歡迎光臨!」
      包格思走進便利商店內。
      不是每餐,但他每天晚上必定會踏入山莊內的超商裡解決晚餐。說實話,那些什麼便當、三明治的實在是難吃極了,所以他別無選擇的拿了麵包。
      山莊內有餐廳,不過都是高消費,他從沒踏進去過那金碧輝煌的餐廳裡,不是沒錢,而是沒膽。一想到要和進去要和領位的講話,點餐還要面對侍者的盯著你點菜的眼神,結帳還有另一關,出了大門還有人恭身歡送你,這種陣仗就足以讓他坐立難安,連飯都吃不下了。
      這時,便利商店就發揮了他的功用;進去一聲歡迎光臨,拿了東西快速結帳,出來再一聲謝謝光臨,簡潔快速,沒有人會盯著你瞧。
      只是,當你臉上有個大「黑輪」的時候就不一定了。
      店員今天結帳的速度似乎特別慢,眼睛好奇的直盯著他瞧。「一共是三十元。」包格思遞出了那縐巴巴的鈔票。「收您一百元。」答答的列印聲慢吞吞的響著,像是壞掉的老爺車;「找您七十元。」他沒伸手去接錢,店員把發票和七十元放在櫃檯上。
      包格思拘促不安的把發票塞到口袋裡,一手夾著兩個麵包,另一手試圖想抓起那七十塊錢,不料櫃檯光滑的像什麼似的,抓五十塊跑右邊,抓十塊錢跑左邊,急得他是滿頭大汗。
      只見一隻手伸了過來,讓包格思的心臟是漏跳了一拍,那店員輕輕鬆鬆的把那一個五十三個十元的硬幣給掃到櫃檯旁,他愣愣的看著店員橫掃千軍,然後愣愣的接過硬幣。
      「您的七十元。」
      包格思滿臉通紅的道了謝,急急的走出了便利超商,那好奇的視線似乎還緊追不放的跟著他。
      心一驚,同來時,他跑了起來。
      只見他瘦小的身軀漸漸隱沒在黑幕中--就這樣孤單且恐懼的被吞掉。
      
      其實以前包格思連買個東西都不敢,能第一次踏進便利商店也是由葉月月帶領。
      「只是買個東西。」
      「我不敢。」
      不敢?「不敢也得去。」她鴨霸的命令著。她終於發現自己的表哥到底是沒膽到什麼地步了,居然連買個東西都會怕。
      萬丈高樓平地起,英雄不怕出身低。從此以後,包格思就被命令每天得去便利商店買一樣東西--訓練膽量,然後以發票為憑來檢查。
      一開始,他只敢掏鈔票,丟了就走人;到後來,他變得敢掏零錢,不過僅限於五十元的;現在,雖然免不了面紅耳赤,但他已經敢在店員的注視等待下,慢慢的從皮包內掏出一塊錢,然後鎮定的收下發票摺好。
      「黑輪」的事只是意外。
      真的。
      
      「你是她的表哥呀?」老頭操著山東腔問他。
      他點點頭,垂頭絞手。
      「她現在可是不怎麼好看呀!你可別吐了!」
      他搖搖頭。「不會。」
      昨天想了一夜,包格思決定頂著一個大「黑輪」偷偷來送她,雖然不能上香,但是他可以在殯儀館的「化妝室」送她最後一程,順便給她檢查他昨天的發票。
      「這小姑娘也躺了三個月,總算有個人來處理,不然還不知道要躺個多久咧!」老頭忽然氣憤的抱怨。「真是他奶奶的!俺看這立委也只不過逮著著時機作秀,但要不是這樣,俺看這小姑娘再躺個一千年也入不了土!咱們館內都快被塞爆啦!」
      「走路也不好好走,被車撞的每天都會給抬來一兩具進來。」
      包格思抬起頭來,忍不住想要為她辯解,「小月是因為精神病忽然發病……」話沒講完就被老頭的大嗓門給打斷。
      「啥?她原來是神經病!她家怎麼不看好她,讓神經病到馬路上亂跑?」老頭瞪著包格思,好似他就是讓她到路上的家人。
      「不是,小月……」不是神經病。
      對上老頭略帶憤怒的眼,他打了個哆嗦馬上垂下眼眸盯著老頭的破襪子瞧,沒敢再替她申訴。
      拐了彎,老頭手指著一扇門。「到啦!這裡就是了。」
      包格思丟下了個謝字,逃難似的衝向前去開了門進去。
      老頭愣了下,往回走,嘴裡咕噥著:「現在的小子真是……」
      
      化妝間裡,很安靜,只有一位阿姨和一具屍體。
      阿姨專注的正在幫那具屍體上妝,出殯之前都要穿新衣,化好漂亮的妝,然後才能風光下葬。
      「你是她家屬呀?」阿姨頭也沒回的問道,兩手忙碌的直撲粉。
      「是,」他看著那具屍體穿的衣服,是他前幾天送來的,小月最喜歡穿學校的制服了。「我是她表哥。」
      「喔!原來是她表哥呀!你等等,我化好就給你看。」
      「好。」
      他靜靜的看著阿姨忙碌的身影,目光慢慢對上那具屍體。身體有多處大面積的腐爛,被車撞得破碎的身子有多處縫補的痕跡,手術時,那一頭長髮因為急救被全部剃光了,臉蛋上也多了好類似怪醫黑傑克的疤痕。
      小月一定會很高興吧!她一定會嚷著:好帥!
      腦子中忽然閃過老大的影子,難得的,他心裡沒有一絲恐懼。如果老大再這時候衝進來向他要錢的話,或是王國勇和李鎮濤變相的借錢,不知道小月會不會跳起來破口大罵?小月是大無畏的,所以她一定不怕他們。
      包格思天馬行空、亂七八糟的想著。
      她連離開都是這麼大無畏,還有什麼好怕的?
      或許,只要有小月在他身旁他就不會怕了。
      「好了,」阿姨坐在椅子上呼出一口氣,回頭對他道:「你看看有什麼問題的。」
      他走向前,搖搖頭。「沒有,謝謝。」
      「那好,你看還有沒有需要在加強的,或是要放些什麼東西在她身上。」阿姨收拾收拾東西,提著化妝箱起身。「我出去了,等下會有人進來幫她入殮,捨不得,就在這裡陪她一下吧!」
      包格思沒答話,他專注的看著那一張扭曲變形的臉孔,坐在那張猶帶溫熱的椅子上,他從自己的背包中拿出了一頂假髮,「小月,我記得妳常抱怨自己的一頭直髮,現在終於可以換個髮型了,我幫妳選的是大波浪的,妳應該會喜歡吧!」他幫她裝上假髮,塑膠假髮的味道和冰凍的腐屍味和在一起顯得特別詭異。
      在那張破碎的臉蛋旁,一隻眉筆滾動著,那上頭還沾了點顏料。
      那位阿姨沒帶走嗎?他拿起了那隻細細的眉筆。
      審視著屍體上的柳眉,那抓緊了眉筆的手微微顫抖著,包格思內心澎湃有如狂風巨浪,他緩緩的用著所剩不多的顏料補修著那兩道柳眉。他用心的、全力的、認真的慢慢順著那痕跡走,感覺他的臉龐從筆上傳來的那感覺,彷彿那脈搏還在跳動著,似乎連那最細小的微血管也在筆下的愛撫而擴張。
      在一具屍體上,他投入自己的全心全意。
      兩道清淚緩緩的從面頰滾下,淚水滴在那屍體蒼白的眼角下猶如真的淚一般。他一驚,放下眉筆,小心翼翼的拿著衣袖擦掉屍體上的淚珠,卻沮喪的看見被淚珠滴到的妝掉了。
      他沮喪的在臉上亂抹一把,「這個,」包格思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張縐巴巴的發票。「我昨天也去練膽量了,只不過出了一點差錯,妳可千萬別生氣。」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了小月問:發票怎麼會這樣!不是告訴你要冷靜的摺好嗎?
      「小月,我、我昨天被老大打了一拳,所以店員一直盯著我看……。」今天他上了很濃的粉底,那個大黑輪才淡成像胎記一般。「真對不起……。」
      「喀啦」一聲,走進兩個工友。
      「前面都弄好了,要準備啦!」
      很僵硬的點點頭,把發票折好塞到屍體手裡。
      他說:「可以走了。」
      抓起背包,包格思沒去注意那兩個人怎麼了,他低著頭,盯著自己那雙藍白相間的短襪,頹喪的出去。
      
      6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躲在靈堂後,他看著前面的人們--有同學、有老師,還有一群他不認識的人。
      大家一一上香致意,然後,他不敢置信的看到老大走了進來,媽媽迎向前去,只見他和媽媽說了些什麼,忽然雙腳一屈跪在堂前,慚悔自己的過錯。
      老大,撞死了小月。
      他蹌踉了幾步,絆到了奠祭用的花盆從靈堂後滾了出來,跌在老大的面前。整個肅穆的氣氛因為他的出現而凍結,老大瞪著他,全場的目光也都放在他身上。
      「包子!」王國勇驚呼。
      同學中,李鎮濤一看情況不妙,趕緊上前拉開包格思。「不好意思,他是我們同學。」
      靈堂外一陣吵鬧,有記者跑了進來,保全人員緊追在後,現場是嘈雜混亂不已。媒體們重重包圍著葉立委和老大,十幾隻麥克風擠來擠去的。
      「葉委員,聽說死者是妳的姪女,這是真的嗎?為什麼妳拖了這麼久才處理?」
      「有人說你是×××的兒子,這是真的嗎?」
      「這件事情被壓下來直到今天才曝光,是不是你父親關係?」
      「委員,請問你兒子和死者是否是同學關係?」
      包格思茫然的看著這一片混亂,他張開口,完全無法反應,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恐懼。直覺的,他看向小月笑的燦爛的照片,看看媽媽極力否認的樣子,再看看現場無數雙紅的、綠的、白的、透明的襪子。
      李鎮濤扯住他的手臂。「包子,你不是說你信基督不能來嗎?」
      「你,」王國勇在自個耳眼框比畫了一下,「你的眼睛怎麼回事啊?」
      包格思無意識的聳聳肩。
      「真是的,」李鎮濤扒扒頭髮,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對了,包子,今天我要和阿勇去打網咖,借我三百。」
      他緩緩的把視線從那一堆襪子對上李鎮濤那對泛黃的熊眼,心中感到一陣悲涼。
      他說:「不要。」
      什麼?不要?
      李鎮濤還來不及吃驚,只聽見「啪」的一聲,包格思賞了他火辣辣的一巴掌。
      有些記者轉移目標,想要過來了解情況,其他記者也陸續跟進。
      包格思無法克制恐懼看著朝他蜂湧而來的記者們,再抬頭看著捂住臉頰的李鎮濤,「小月說,我早該給你們這些人一個巴掌了。」,不習慣的比出中指,從喉嚨迸出乾啞的聲音,他吐出了一句髒話:「F×××!」
      一步,兩步,包格思慢慢的往後退,在全場的注視下,他扭頭就跑。
      
      他要逃離這個地方!
      逃!他要逃!
      包格思從靈堂衝出來沒命的往前跑著,他的心臟因恐懼而加速收縮,撲通撲通的跳動聲充斥著整個空間。
      快點逃!他聽到自己內心深處慌張的怒吼,所以他命令自己一定要跑了更快、更快、還要更快。
      他用盡全身的力氣奔跑著,他的眼神懦弱且狂亂。
      快跑!在他耳邊呼嘯的風而這樣警告著。男孩忍不住顫抖,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的。
      有好多眼睛,無論何時何地總是一直盯著他。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眼神、他的動作、他的一切,他們全都知道!他們總是躲在暗處虎視眈眈的監視著他,那無情的薄唇微微地上揚似乎正在嘲笑他的膽小,他擅長於把獵物逼到死角然後優雅的玩弄著可憐的老鼠,一副悲憫的看著他瑟瑟發抖的模樣。
      他們享受著專屬於他們的遊戲。
      膽小的他不能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逃!
      
      汽車在狂嘯,催命的喇叭聲如潮水般湧來;機車狂飆著與男孩擦肩而過,扭曲的空間穿插著咆哮聲;男孩跳過紅線、黃線、白線,交織的線條一關一關的拌住他的步伐;他衝破紅燈、黃燈、綠燈,玻璃碎片撒了一地。
      沒有,沒有人能阻止他的逃亡。
      路上的行人無不分神注意這個跑的慌亂的男孩,然後查看他身後到底有什麼洪水猛獸追趕他。
      沒有,並沒有人。
      他在逃什麼?
      
      他逃出了靈堂,逃出了混亂,無處可去,只好逃回家,那個擁有後現代感的家。
      鑰匙聲鈴鈴作響,他插不進那小小的鑰匙孔,他深吸了好幾口氣,好不容易才開了門。
      奔入自己掛滿了襪子的房間,他搬了張椅子放在床上,踏在上面一把抓下天花板正中央的襪子。
      黃底黑字的「SOCK」襪強烈的映在混沌的棕眸裡,他翻轉了小月送他的瑞士刀鑰匙圈,然後「啪」的輕響彈出一把小刀。
      然後,狠狠的--刺破了襪子。
      他呼出口氣,這時候才聽到家裡的電話鈴聲響的如催命般。
      抓緊著瑞士刀和那雙被刺破的襪子,他踱步到客廳,癱軟在沙發上。
      
      「喂?」
      聲音帶著怒氣,劈頭就罵:「包格思!你在逃什麼!?」
      他喘著氣,微微勾起了嘴角。
      我,在逃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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