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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上
路行了快一个时辰,日头歇停了一些,她觉得苏轻的脸色越来越白,她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苏络菊没有发现苏轻此时的虚弱,只察觉到,他很少说话,也很少答她问的话。
本以为这是他愠怒的表现,最后苏络菊看见了苏轻的额上沁出的一些冷汗,她才忍不住问,“苏轻,你身子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头有点疼。”他声音的底子很好,声线醇厚便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苏络菊一伸手就摸上了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出的汗是凉的,应该是中暑了吧。”
苏轻心知肚明这不并是中暑,而对她什么也没有说。
苏轻被她触碰后好似没反应过来似的怔怔的样子,“苏络菊姑娘。”苏轻微眯起他极好看的凤眼,苏络菊便略疑惑地对望苏轻。
半晌后,苏轻说,“以后不要随便把手贴上我的身体。”
“为什么不能随便贴?”苏络菊更疑惑地问。
她问的仍是为什么。苏轻觉得头更疼更昏了,干脆终止这个话题。“我觉得有些口渴,我想喝口水。”
苏轻侧过身朝道路一边走去,那里隐隐传来溪涧的声音,估摸树林阻隔的另一头便是流水淙淙,他便缓慢地走过了苏络菊,朝那方去。“我去取水。”苏络菊表情认真地挡住了他。
“苏轻,既然你觉得不舒服你就休息去。”
“我没有事。”苏轻语音平静地说,“我取水,你可以趁着这时候去那边的亭子休息一会儿。”
想想也是自己拖累了他。苏络菊顿生出了些歉意。方才有他的帮忙才得以渡过险境,现在又是陪她走这么多路才害他中暑的。
“还是你去那处的凉亭休息吧。”苏络菊劝慰地笑,“我去取水,片刻就回来。”
淡笑代替答话,苏轻未再拒绝,眼眸依然如星坠似的清亮。他只需要苏络菊现在离开自己,暂时分开,他的手摸向包裹,攥住了几缕药草。
苏络菊一直望着,等苏轻走近了凉亭,她才转身离开。她转身而去的下一瞬苏轻的身子微晃,他勉强扶住了身旁的槭树才站直。
苏络菊走进了夹道的树林,枝叶繁茂的树木撑就了一片浓荫,让她感觉到了一丝清凉。树荫与眼前溪水沁人心脾的流水,构成了午后舒适的景象,苏络菊十分惬意地享受着。
而林荫阻隔的另一头,苏轻倚靠着身子将几丝草药含服,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
这感觉微小,下一刻瞬间感官被翻天覆地炼狱般的寒冷与疼痛所掩盖。
身体被攫取所有力量而疲弱地倾倒,疼得苏轻不住微微蜷缩起身体。
忽而他听到了树林传出的簌簌声,苏轻竭力用右手抓住了树干,将身体撑起来,立刻,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疼痛便侵袭了他的五脏六腑,黑暗几近将眼前覆盖。苏轻的心中凉意顿生,他活不了多久了。苏轻他冷眼‘望着’台阶与自己相隔的这几步路的距离,仿佛天与地之隔。
一些时候过去,他发现并不是苏络菊回来了,苏轻才极慢极慢地到了亭内,如冬眠的动物刚刚苏醒般细细地一丝一丝地品尝阳光。
他从容不迫,即使发现原先簌簌声源头的来者其实是那位意图歹毒的男人。“呵,你松懈之下竟放了我,这回我会来真正把你们都捉回去。”颇有气焰,满脸猥亵的男人另外还多带了两人与他同行。
苏轻的胸口依然疼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站立的力气。但他抬眸看他们的眼神平静又漠然,心想着苏络菊先不要这么快就回来吧。
苏络菊确实还得一些时候才能回来。
她懂得一些医理,便顺路去再走远了,去采来了几株也对治疗中暑有用的草药,顺便将草药放在溪涧中洗涤干净。
苏络菊拣出几根不能乱吃的草药,留下了保留一些效果但平时亦可服用的药材。
她这是出于所谓医德的压迫,因为她还不能确定苏轻是否真是因为中暑才会头痛。
苏络菊挑挑拣拣终于分类完毕。她步出了溪涧,穿过那一片树林,苏络菊远远地就望见了苏轻正与几个男人对峙着。
并非持剑相对,而是以谈话的情势面对面地站着。更确切地说,苏轻坐着,另三个人则站着。苏络菊走近以后认出了其中的一位男人,就是上次割破她衣裳的恶徒。苏络菊还未等更靠近那三个男人便迅速离开,状似还惧怕着什么。
苏络菊走进凉亭的时候,苏轻正靠着墙闭眼休憩,他每次缓缓睁开眼后都让苏络菊有种惊艳的感觉,他比浮云更清悠,又远不止如此。这只能责怪苏轻他的模样太荼毒众生,苏络菊想着想着迅速又嘲笑自己太没出息了。
苏轻看起来有一点点的疲累,仅这一点点的疲态已让她有浓烈怜惜的感觉而不敢出声讲话,心中恍惚那话声也会惊扰到他。
“你怎么不讲话?”倒是苏轻先开口了。
苏络菊柔柔软软地讲话,内容挑衅:“那三个人是不是被你恶毒的言语恐吓,而惊吓落跑的?”
苏轻的笑容显出一些不羁,“要是我真有这本事也不错,可惜我就是吓不跑你。所以我才来和你一块儿,就是为了等有一天你自主地离开,我此番修为便又高了一层了。”苏轻将这句长话说得较慢,气息平稳而使苏络菊未察觉到什么。
苏络菊见他精神不错,便不再牵心。“我看得出来那三个人并没什么本事,你要敌过他们三人,应该也不成问题呀!”
“我找不到任何武器,最后只能斯文行事。”苏轻再挑衅,“苏大小姐去溪里洗脸的时候把剑和匕首也带走了。”
苏轻稍以谈话拖延。
他感到身上的疼痛有逐渐下减的势头,但要想有体力行走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恢复。
她并不是故意而为之,苏络菊安慰自己。
带走了所有武器的情况纯属碰巧,歉意也被所活动后燥热的暑意所掩盖,苏络菊随意地说:
“你坐了很久了,本小姐采药采水也很累,要不把这块阴凉处让给我坐会儿?”苏络菊将水递给苏轻。
苏轻让位,除了看似略扶了一下梁柱,毫无破绽:“苏小姐,我用三寸不烂之舌说退了三个恶徒也很费神。”
没想到苏络菊看他看得那么仔细,丝毫行动都入了她的眼。
这时候苏络菊突然严肃起来:“苏轻,你身体有些虚,你的唇色脸色还是有点苍白,你不让我摸,你就自己试试额头还是凉的不?”
“你不用担心,过会儿应该就会完全转好。”而最后苏轻还是略吃了些许苏络菊采来的药草,大致上没什么效果,但似乎对宁心定气还有那么些的作用。
一路上,苏络菊一有空隙就找机会与他交谈。
她问他关于去向,家中情况,过去经历等等各类详情,苏轻多半敷衍而过,苏络菊总也没什么大收获。一日半以后,苏轻终于逃离了苏络菊问这问那外加过于细致关心的魔爪。
因为江南于家到了,苏络菊也是时候告别苏轻了。苏轻甚至没有送她到门口,他只在远处的柳荫下倚靠着静静站立,看着她敲门。
苏轻一句:“我走了。”话毕便不再观看她打探的情况,转身。“苏轻。”苏络菊叫住他。
“我要等的人他今日还没回来。”苏络菊听完看门人的话,疾疾奔回,失意地对苏轻说道。
苏轻仅语气清淡地问:“你要等的是什么人?”
“我在等于于霖,好像是这府第里的大少爷。”
“是苏姑娘的情郎么?”苏轻探问,眯起漂亮的眼眸。
“不是。”苏络菊微赧,解释道,“只是我一个多年的旧相识。”
“他说想要一些上好的白贡菊,如果我手头上有,方便的话可以送来给他。”
“那他真不是什么好人。”
“为什么这样说?”苏络菊不平。
“你一个弱小的姑娘家为了替他收集点贡菊,跑了那么远了路状况百出,侥幸才活下来。”
苏络菊微愠:“是我自愿如此,也没你说得这般严重。”
“人不在你也可以留在于府上等他,那我先离开了。”苏轻此时的神情让她心意凉淡。
他的淡漠就像是眼前人与他毫无关系一样。以前,她毫不介怀他的冷淡,而此时她却感到了狠狠地伤,深深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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