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展]殊途

作者:溪水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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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七、



      隔一日傍晚,展昭神色自若地重又出现在迎接郡主的队伍里。他是队伍的主官,之下是六品内省首领内侍李福全,还带了一个殿前司的步兵都头马城、一个御前侍卫张少连。小牛儿照旧贴身伺候着。

      此行随行兵士五百人,加上仪仗丫头婆子小厮什么的一共八百来人还有六辆马车,走在官道上蜿蜒迤逦得老长。最高长官展昭展大人骑着枣红大马踢踢踏踏走在队伍正中,神色之愉快举止之轻松令那位御前侍卫姓张名少连字庞统号中州王的大人百般不齿。不难想象他是怎么做到明明提前两天出发却能一夜之间就跑到庞统营里的。

      一路风平浪静。这日正行在离进杭州前的最后一个官驿不到三十里的地方,快到晌午了,大太阳晒的人发昏。李福全缩在马车里察言观色,然后笑嘻嘻从窗口探出头来对展昭道:“展大人,眼瞅着离官驿不远了,晚上铁定能歇在那儿,咱家琢磨着是不是该找个阴凉地儿叫大伙儿歇个晌?” 嗓子捏着,语调嗲嗲糯糯的,手上掐着兰花指,抖开一条翠绿洒金的锦帕遮住下半张脸,对展昭飞了个眼儿。他三十岁不到的年纪,相貌……只知道是长眉细眼,粉太厚了还涂了胭脂实在让人看不出别的来。

      展昭不动声色地抚掉一身寒战,温和地点头:“福公公提点的是,展昭这就下令休息。公公,外头热,仔细不要中暑。若有事,公公只管吩咐展昭便是。一会儿我叫人找个好点地方给公公歇息。”他不但在马上主动弯着腰尽量凑近马车窗子,言辞恭谨谦顺得仿佛面对太师或者郑王爷,还有点话唠儿,惹得“张少连”和马城同时“哧”地一声,自顾自拍马传令去了。

      “张少连”——也就是庞统——脸上被做了点手脚冒充军爷,觉得有点痒,正琢磨回去就拆了“千面狐狸”祁连山的骨头——他娘的不是号称只在人脸上关键部分略做手脚不用乎人皮面具保证不闷不痒的么——就听见身后有人喊他:“张大人!”一回头却是马城,赶紧躬身:“不敢!马大人。”本王给你弯腰你就情等着折寿吧你!

      马城是个三十多岁的络腮胡壮汉,官袍穿的一丝不苟,骑一匹黑马。只见他策马靠近庞统,满面做作的无奈和亲近,压低了嗓子说:“兄弟,有这么一位爷够你受的吧?公公公公的!没办法,人家就会这个,升得快。”

      庞统就闻着一股子馊汗味直冲鼻子,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出去八丈远,偏偏不能。他抽抽嘴角,回一句:“展大人自有他的道理,我们做属下的不过听命行事罢了。”弓个身赶紧跑了。

      队伍又走了不到一刻,就歇在一个小树林子里头,众兵卒围成环状把长官、车仗、仆童什么的围在中间。本来最看不得别人干活儿自己闲着的展大人这次倒很本分地吃完干粮就在自己的马车里猫着,而他的直接下属则把大人的亲随踹出去把风自己随侍左右。

      “我说展大人,你就不能摆摆官威么?”庞王爷张侍卫歪在长官的马车里,不声不响了一阵忽然伸手在展昭肩上比了比按摩的姿势,提议道,“本王难得给人做小伏低,你难道不该把握机会?”

      夏天别的不说,衣裳够薄这一点实在是让人喜爱……

      展昭自然想不到他想的,技巧性地白了他一眼,客气地道:“张大人公务繁忙,展昭不好添事。”冲你摆官威然后让你以后有机会报复吗?

      庞统指天誓日:“不添事不添事,玩玩么!”巴巴地蹭到展昭身边。

      本来么,到杭州之前多半不会有人来挑事。李妃死了二十多年了,她一个侄女能掀起什么风浪?人家怕的当年双方对峙时实力相差不大,难免有些不该被留下的人啊东西啊被人藏起来,若是皇帝以迎回公主的名义拿到手就不太妙了,自然要见了真章再动手。再说了,堂堂中州王就算看似单人独骑,身边还少得了潜伏的高手么?

      展昭看看他,又将车帘挑开一条细缝看看外面一切正常,脑子里头跑马灯似的过了一遍以往中州王爷的种种作威作福,不免有点动心:安全,很安全。是个……摆官威的好时机啊……

      他歪着头想一想,胖嘟嘟的唇角就忍不住往上挑,赶紧“咳”一声压住,坐得笔直的身子便向后仰靠在大圆腰枕上,舒展开长胳膊长腿儿开始充大爷:“既如此,本大、呃、本大人就给你个机会。”

      “是~,大人!”庞统拖着长声应了,忍笑从后面探身把手放在他肩上开始捶捏。

      啊,手感真不错。夏天好啊,薄衫好啊!他细细地感受着指下肌肤的温热、肌肉线条的起伏……

      展昭开始还绷得很紧,被揉了十几下后大约真的很舒服,歪得很有格调的身体被捏着捏着就变得猫一样没骨头似的,彻底放松下来。若没个腰靠挡着,其实连续几天都没有像样休息过的青年就要直接摊在庞统怀里了,嘴里还嘀咕:“手艺真不错啊……啊呀,重一点……对对,就是那里,使点劲儿捏!” 讨喜的声音难得带着慵懒和撒娇的语气,在狭小的车厢里低低地回响。展昭享受地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脸上却不自觉地露出大大的得意的笑容。

      庞统赶紧垂眼不敢再看,听话地狠狠捏了一把,凑在他耳边邀功:“舒服吧?这些天绷太紧啦。你看咱俩身边现在都没什么伺候的人,以后就天天互相捏捏如何?”

      天天哦,展大人。

      视线所及只有青年浅麦色轮廓美好的侧影,鼻端却可嗅到青年带着淡淡汗味如同夏日青草一般的味道,庞统的心绪暗暗激荡。然而展昭闻言气哼哼扭过脸来说“就知道你不肯吃亏……”

      霎时四目相对。

      庞统本就迷醉,又一不留神栽进展昭深不见底却干净透亮到如同新生稚子的眸子里。他愣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展昭的眉、展昭的眼、展昭高挺的鼻梁和微微开启的总是笑着的嘴。然后看着展昭的脸,一寸、一寸地,红了。

      这时庞统哪还受得了这个?

      他放在展昭肩上的双手顺着胸口猛地滑下去,交叉,紧紧把人抱住;头也顺势架到对方的肩上,脸颊和口唇贴着展昭颈上温热的肌肤。

      薄薄的衣衫下是炽热起伏的身体,心脏在急促剧烈地跳动;唇上的是心上人的馨香的颈子,自己的每一次呼吸都会激起他微微的颤栗。庞统几乎咬碎钢牙,不顾一切地死命地搂着,五指张开恨不得用自己的掌心熔穿那碍事的衣裳,在展昭身上留下烙印。

      闭上眼睛,他不愿动也不敢动,只是不松手。

      “庞……张……”展昭哑着嗓子低吼,用力挣了几下。可他一挣动,就控制不住身上涌出的一阵阵热度,被庞统紧紧贴着特别是被他滚烫的呼吸拂过的地方简直要烧起来,竟是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很快便也不敢动了。

      “……那个,热……”晕乎乎不知道多久,展大人蚊子似的哼哼了一句。他何止热,他简直怀疑修习阴柔内功自幼喜暖畏寒的自己,其实是不是块燃得正旺的火炭。

      这时候经验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因为中州王已经结束了僵硬的最初阶段,开始小范围地在别人的脖子和身上来回缓慢地磨蹭。

      要不然还是把祁连山留着吧,若是眼下这个时候自己脸上扣了个人皮面具,他能后悔到五十年后!

      有意无意地用嘴唇轻轻地一下下触碰展昭的耳垂,庞统含混地低笑道:“我不热,就抱抱。”

      就抱抱?要不是展大人官仪整齐他的手一定已经找到门路伸进衣服里了——腰带扎得太紧。

      “我一个大男人,你抱、抱、抱什么抱!”被气到了的展大人迅速恢复了一代俊杰的彪悍,只是仍没有推开庞统。

      他也许迟钝了些,却总是温柔的。庞统抱得太紧太急切也太惶恐——甚至无法再次和他对视——这让他的心底有一点点莫名地高兴。

      至于他自己实际上是否也贪恋这个怀抱,未开窍如他是想不到的。但是庞统想到了,所以庞统也很高兴。

      还不是时候。有些眷恋但还算爽利地松开手,庞统放任自己重重地斜靠上车壁,拿手捂着眼睛,嘴上调笑:“真小气,又不是姑娘家,既然是大男人抱抱也不行了?”

      展昭根本没敢回头,更顾不上他的颠倒黑白,起身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结果被一把拉住:“老实歇会儿吧,我去叫小牛儿进来。”话罢庞统便绕过他猫腰钻出车子——依然没有正面对上他的视线。

      交代好小牛儿,庞统径直来到自己的马前联络感情。吴钩让他营里顶替他的人骑着,他则骑了一匹普通的黑色军马,不但怕他,居然还怕展昭的流火,非常不争气。所以庞统很是心安理得地用折腾它来平定自己居然抱了抱就兴奋紧张得几乎脱力于是有点自我唾弃的情绪。

      “张大人~”

      甜。麻。恶心。

      庞统后背的汗毛全部起立,由衷地佩服展昭对着什么脸都能温润如玉的功力,勉强维持住正常神色回身道:“公公,有事?”

      这次过来和他搭讪的是李福全。这个男人非常不怕(热)死地穿着一身繁杂华丽的花红柳绿的礼服,肩上和腰上满是一串串的珠穗,远看像个大个儿的绣桶——不下车还看不出来,这绣桶细长细长的,个子几乎和庞统一样高,不太像自幼净身进宫的内侍。只是这么个大个子走起路来偏偏一步三扭弱柳逢狂风似的,因为扭得动作太大平白矮了三寸,满身珠翠还滴里当啷乱响。

      李福全满脸媚笑,软绵绵贴近——很近——庞统,边飞眼儿边道:“瞧您说的,咱家没事就不能来找您了不成?”

      “公公说笑。少连随时听候公公差遣。”老子说的是张少连,你敢差遣庞统老子就打折你的腿!

      李福全已经贴得不能再近了,近到庞统能数清他脸上的粉散落出几个坑:“死相!叫什么公公这么见外啊,叫咱家福全儿呗!”

      “公公说笑了,礼数不可废。”

      “呃……说正事哈。其实也不是什么差遣,咱家就是想你跟展大人说一声,估计公主那边该预备的人啊东西啊早就齐了,伸着脖子等着咱们去接呢。咱们呀,到时候规规矩矩地把礼数齐全了等过了八月十五就赶紧走,赶上回京过重阳,让圣上兄妹团圆共享天伦!”

      “公公说的是。却不知公公为何不直接找展大人说?”

      “……这实在是展大人太过俊美,咱家一看他就忍不住面红心跳……唉呀妈呀,真羞死个人了!”

      真不如不问了。庞统脸色瓦蓝亮绿地走回展昭的马车,都想四肢并用地爬上去。

      刚坐定还没开口,展昭大约是官威摆上了瘾,竟然直接伸手捏着庞统的脸颊把侧对变成了正对面,吓了庞统一跳。

      看青年气鼓鼓的样子,庞统心下一松:对嘛,两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可矫情的。若传出去我庞统会不好意思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当下把话转述一遍。展昭也纳闷:“他为何让你转告?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说头?”

      “这里头……”庞统透过半开的车窗看到李福全在远处和马城不知该叫说话还是调情的样子,脸又绿了。于是展大人当机立断:“我不想知道了,别告诉我,谢谢。”

      八月十三,展昭一行人到达杭州,由杭州知府率所司大小官吏、地方乡绅以及蕙雅公主的家人恭迎入城,妥善安置。

      蕙雅公主闺名月荷,父母双亡后依附舅家,舅舅舅妈去世后便由表兄曹子坤照顾。曹表兄跟着知府大人诚惶诚恐地把展大人、福公公等人迎进曹府,先宣读了圣旨、隔着绣帘拜见了公主,这才分宾主寒暄落座。曹公子唯唯诺诺知府大人百般恭维,是以展昭等人很快脱身回了宿处,自去休整、着人核对公主要带的仆役物品不提。

      隔一日便是中秋,几个京官儿还有知府大人都受邀参加曹家家宴,公主和曹府女眷们隔着绣帘列席,时不时因为离愁别绪啜泣声声。

      十六日公主哭别表哥踏上进京的旅程,贴身人只有一个丫鬟一个老家人,据说都是原来从李家,也就是当今圣上的外婆家带出来的。展昭为了避嫌已经带着自己的马车到队伍前头去了,紧跟着他后面是的李福全,然后是被围在当间儿的公主,再后面依次是庞统和马城。

      一路上风平浪静。路程走了十之三四,这日展昭说有些不适在车中休息,马城便代替他在队伍前部统领,只是位置偏后了些,几乎与李福全的马车并驾,离公主的车子很近。

      马城正心不在焉,突然听到从公主的马车方向传来咔吧一声脆响,猛回头却正看见公主从车帘中探出一只纤纤素手接住一只底座断裂从车顶摔落的铜铃。

      这铃,至少有十五斤。他不禁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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