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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行鳥
——白黑輕重不過陸地與天空的異差。
陸行鳥
WrittenBy:pieces丿
Couples:骸雲骸
他會為他寫很多的文字。在深夜看見安心熟睡的他繼續敲打鍵盤。他說他寫下的所有都是雲雀恭彌。他拿起煙的樣子寂寞得像個孩子。
骸白天是醫科大學的教授,晚上則是一個專欄作家。這雙重身份并不阻礙他稱自己為自由職業者,然而這是一個悖論。他教授精神科,年輕的教師總讓人不太信任,學生也大多不太像常人。他倒心安理得經常地逃了教課躲到樓道里抽煙,循著煙味走來的雲雀恭彌——他的學生之一,掐掉他昂貴的外國香煙,丟到灰白色混凝土地面踩上兩腳。再摟著他的脖子和著他厭惡的煙臭味交換唾液。
雲雀常取笑六道骸在課上說的蹩腳的日語,骸知道跟他爭論是自掘墳墓。毋庸置疑,雲雀恭彌是優秀的學生,他十分擅長誘導別人講出心裡話,儘管常暴力威脅病人,課業成績卻從不低於百分之九十五。他用過一個生動的比喻:精神疾病就是腦子里那些發臭的蛆蟲,他所做的一切就是要將它們徹底咬死一個不剩。骸驚嘆于他的暴力美學與文學水平。他一直都以為學醫的男生不是心理變態就是學業不好,沒有正常人會愿意剖開那些滋生病菌的脂肪器官。精神疾病學算是比較少動刀子的一門科目,然而要求學生的接受能力比起普通醫學生更強。精神病人總是出乎你所意料,你不能控制他們奇形怪狀的念頭,這也成為棘手的一部分。他甘愿做這等無趣的事只是因為薪水的極高,高到他第一次聽說的時候有些瞠目結舌,毫不猶豫攬下了這個活。
畢業考試是臨床,他們每人抽取一隻簽,完成該病人的治療就能通過。這正是科目冷門的原因之一。沒有人知道自己會抽到誰,除了那名學生之外結果對於任何人都是保密的,包括病人。所以完成的進度快慢不一,有些人只需一兩天便能完成,有些人終其一生都只能看著病人瘋瘋癲癲,少數人在這種生活中自己也開始神經錯亂,交給下一屆的學生作為考試內容。
對於他們來說,病人總是不缺少的。
六道骸不知道雲雀接手的病人,也并不打算詢問或者給予幫助。一方面他對自己最優秀的學生與情人有著充分的信心,另一方面這是行業的禁忌。相比起其他學生忙碌的課題悠閒的小雀鳥顯得十分突兀,每天捧著壽司坐在只有寥寥可數學生的教室裡平靜地聽課,骸也只能安分地在他們身邊穿梭而過,告訴他們對待怎么樣的病人要以怎么樣的態度表情身體動作云云。
他面前這個僅比他小三歲的男生打了個呵欠,倒在桌上睡著了。六道骸走到他身邊拔掉他耳朵里的耳機塞到自己耳里,喧鬧的電吉他貝司與架子鼓輪番轟炸他的耳膜,演唱者的聲音酷似GLAY主唱,聲嘶力竭。如果那個高音do再拉長個五秒,不是那人窒息就是自己窒息。
雲雀因為骸的緣故不必住在宿舍而是在教師豪華的住宅居住。骸起初詢問他意見的時候雲雀只是懶懶地從鼻腔中擠出一個低沉的音調表示默許,并沒有過多的反應。這大概是學習心理學的職業病,還總覺得雲雀恭彌對於許多事情都給予淡漠作為回應。當然這也可能是天生的性格問題,是不是缺陷不好說。
住在這裡自然自由許多。住宅的後門一條巷子直通本町精神病院,像是一座以醫院為名義的小小監獄,關押了許多精神崩潰的犯人。他們終日披頭散髮叫喊哭鬧,雲雀對此嗤之以鼻。他大一的時候曾到那裡寫過論文報告,他的課題對象是一個撐著黑色雨傘聲稱自己是冬菇的少年。雲雀在嘗試同他交談失敗后直接將不能完成論文的憤怒丟給了病院,差點沒把大門拆了讓病人逃走——那一定會引起人們的恐慌。他索□□了空白卷,直接去到導師六道骸的住所舉著管制刀具一臉想要殺人的樣子。後來雲雀恭彌的論文得了滿分,卻以身體虛弱為理由沒去領回。
此後他仍常咬牙切齒地談起那顆“冬菇”,忿忿地詛咒他一輩子淋不到雨水。雲雀嘴上雖說課業什麽的他不在意,但看到那個鮮紅的S++他還是一整天嘴角上揚。骸逐漸知道要怎樣取悅他。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對付小孩子,先要給一顆糖,不行了再給一顆。隨意打一巴掌是不明智的,家長毆打子女常有的結果便是六道骸他們的生意興隆。這不知是好事或者壞事。
雲雀的手機鈴聲總會在上學前一個半小時響起。這并不因為他害怕遲到受處分,而只是因為他總要在床上睜著雙眼躺上幾十分鐘,這無疑對常人是一種煎熬。六道骸多次診斷后斷定他是低血壓,於是規勸他沒必要浪費那時間來恢復。人最痛苦的不是無覺可睡,而是知道自己有時間可以睡覺卻再也睡不著。雲雀只是丟給他一記白眼。
對於雲雀恭彌來說,剝奪休息時間就像是強奸。所以骸凌晨四時驚醒過來的時候身邊那位不見人影著實蠻驚悚的。骸掀開他的被子只看見一支折斷的眼線筆,在寒冷刺骨的夜中跳下床去發了瘋似的翻遍了屋子。
那個半夜出走的醫學生是在兩個小時后回來的。他旋開門的時候六道骸正坐在床上翻著通訊錄,抬起頭來對上他危險的目光。骸看見雲雀畫了濃濃的煙燻妝,像是午夜嗜血的妖精。
“這么晚去了哪裡。手機也不開你是怎么回事?”他質問的語氣好似嚴厲的父親。
“特別授課。”
他的回答簡短而使人懷疑。教師對優秀學生的特別授課確實存在,但這么三更半夜還化妝更像是去赴一個夜半的惡魔宴會。骸挑眉:“跟誰?”
“教B班的沢田。有什麽意見。”
他口中的沢田正是這學校中另一個獨特的存在。與六道骸一樣,沢田綱吉年紀與大四學生也并沒有隔上一條三年的代溝,專業課成績連骸也自愧不如。長相俊美不在話下,讀腦疾病的人通常給人的印象便是面容蒼白略帶病態,他卻恰好相反。總是有些大大咧咧,活潑得不得了。骸一向看不慣那種人,他皺起眉來。
“授課需要化妝嗎?你不說我還以為你要去開搖滾演唱會。”
對方勾起一個笑容:“別忘了我主修的可是心理學……還是說,我親愛的先生吃醋了嗎?”
“我沒學到過心裡授課需要搔首弄姿到這種地步。馬上給我洗掉。”
骸不用回頭便可預料到,雲雀在自己背後輕輕地“切”了一聲,握起雙拐就要打過來。他連忙彎下腰躲開順勢拍開對方的手中的管制刀具,他可不想因為雲雀毀壞墻壁導致漏水自己又被扣上莫須有的罪名。雲雀恭彌嘴角弧度正向下加深著,他用力擦了擦右眼瞼,眼角一團烏黑更讓他顯得神秘而妖媚。
“喂別這樣。我說……”他好不容易抓緊了雲雀的手,微微喘著氣:“別一天到晚那么暴力好不好。你半夜出去害的我擔心死了你知不知道……混蛋嘴角別抽搐啊!”
“真沒想到你居然來關心我。半夜出去又怎樣我又不是去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再說我不相信你上學的時候沒試過。”
對方風格依舊的回答竟讓骸手上的力量緩和下來。雲雀略微驚訝地回頭去看他,只見骸站在原地,輕輕搖了一下頭。他長長的眼睫毛垂下來輕微地抖動著。
“……”
“繼續裝,裝。”
“……還是不行……”
“啊?”
六道骸睜大眼睛,面前雲雀恭彌一臉疑惑。他原本以為那些暫時消失了的記憶剛才那一瞬就要回來,可腦細胞中依然空白。“…我不管怎么都想不起來…大學那四年的事情。”
雲雀看著變得有些異常的骸,一時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他走過去把臉貼在骸散髮著蓮花香氣的胸膛上,不易察覺地牽起嘴角無聲地笑起來。
“放心吧……記憶是永遠不會消失的。到了某個時間它自然會回來。想抹也抹不掉的。”
沢田綱吉趴在辦公桌上。打算好好睡一個午覺的時候一陣清脆的敲門聲使他心情煩躁起來。
“進來。”他隨意地回答了一句,門被旋開。來人是六道骸所教班級中最優秀的學生,卻是這一屆畢業生中最後幾個沒能完成畢業考的。對方是正統的無事不登三寶殿那種人,沢田知道他這次來一定又是爲了那個麻煩的課題,疲憊地向他招了招手。
“進展不太順利吧?來喝杯茶。”
“嗯……謝謝。”
“也是……誰想到你的病人居然這么難對付。不過上次的授課后我找到了一些關於他的資料……唔其實六道骸原本和我是同桌呢。”
“哦。我只關心要怎樣才能治好他而已。”
沢田從文件堆中抬起頭來,冷冽的目光從眼鏡片那頭像雲雀射來。他沉默了一會,拿出一個黃色的文件袋。不緊不慢地將蠟封拆開。
“你不在乎嗎?爲了一個小小的畢業考試將這件事……”
“沒關係。”雲雀閉起眼,“讓他知道也沒關係……你只要告訴我,最快最好的方法是什麽。”
“還是那句話吧:儘量讓他看到一些曾經熟悉的東西,譬如人啊,事啊,場景啊,逼迫他將記憶找回來……你知道的,人的記憶其實就好好地保存在那些溝壑之中,只是人的主觀驅使細胞不去找回它們。大腦的容量是驚人的。”
“廢話少說。”
“……要說快的方法,你可以試下靜電療法,來點刺激可以讓中樞神經靈敏。誒對了……”
他喊住正要拉門出去的雲雀恭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你那天的妝,特別像年輕時的他。還有,小心適得其反喔。”
“謝謝。夸獎與提醒都是。”
“要記住死人不會講話。”
“會的。”
他用力關上房門。
讓火花在啪嗒一聲中消失吧。
“吶,骸。”餘暉中他坐在治療室的椅子上端詳著一臺機器,“這東西要怎么用?”
六道骸輕輕瞥了一眼:“怎么,你對電療有興趣?”
“……是啊,但是很遺憾你似乎不打算教給我。”
雲雀恭彌用手支著頭,白皙修長的手指滑過從橫交錯的電線。他眼中露出躍躍欲試的神情,是骸好一陣子沒見過的神態。於是他微笑著放下手中的備課簿,走過去摁住雲雀的肩膀,在對方疑惑的神情中將插座插好,“要試一試嗎。”
“沒興趣。除非你示範給我看。”
“欸怎么這樣……來試一試啦又不是很疼……”他將手上的電夾夾在雲雀的右手各指腹上,迅速按下一個紅色的開關。短短十秒鐘過去雲雀的身體開始有了反應,右手臂規則地顫栗著,他緊皺著眉頭,看上去像是耶穌在受刑一樣痛苦。骸揚了揚手,把開關重新關好。與此同時雲雀一隻腳對到了他臉上。
“……帶著你的惡趣味去輪回吧。”
“呵呵抱歉我暫時還不想到那邊去觀光。嗯…?別把那東西夾我身上啊……呃!”
他喉嚨間發出短促的一聲嗚咽,頭向後仰著倒下去。雲雀冷靜地看著這一幕,緩慢地將他的身體搬到手術臺上。
或許那是一個陽光滿溢的午後。迪諾站在講臺上授課的時候六道骸埋著頭認真地抄著筆記——或者說裝作抄筆記。他不滿地朝那個方向瞪了一眼,見骸絲毫沒有反應,快步走到他桌前將他壓在書本地下的習題簿抽走。對上學生介於哀求與充滿笑意的眼神中,迪諾清了清嗓子,像是普通教師做的那樣,裝作嚴肅地發話。
“咳……放學后到我宿舍…來拿。還有,以後來學校不許打扮得這么怪異……像個瘋子一樣。”
“唉呀迪諾先生…”他笑得眉眼彎起。
等迪諾轉身繼續授課的時候做骸旁邊的沢田用手肘捅了捅他:“欸,阿骸。爲什麽是到他家?”
“啊…誰知道呢。”
他笑得更歡了。
放課後六道骸抓著書包三步兩步走出大學校門打算買一些點心帶過去免得晚上肚子餓,今晚一定又在那裡過夜想也知道那傢伙房間絕對不會有零食。挑選了好半天他看見迪諾最愛吃的米糕滿心愉悅地付錢離開。他看了一下手腕上的石英表,銀質的指針告訴他現在已經是接近十點。他嘆哎著這時間怎么過得這么快的同時截停了計程車。骸曾不明白爲什麽學校要把教師宿舍安排得離學生宿舍這么遠,但自從跟迪諾熟絡了之後,他才發現老師也不是什麽好東西,整個一衣冠禽獸。
骸站在屋子門前按著門鈴,整整三分鐘沒有一絲動靜。他有些生氣地掀開門前的地毯拿出迪諾放在那裡的備用鑰匙將門旋開,裡面漆黑一片。正當骸疑惑著他是不是忘記了的時候房間內的電視光線從門縫中瀉出來,像是不為人知的秘密。
“啊……居然給我在看電視你這該死的。我要進來咯…”
門後是讓骸幾近呆滯的畫面。房間除了閃著雪花的電視屏幕之外沒有任何光源,像是鬼魅居住的地方一樣。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他顫抖著伸出手去打開燈,迪諾的尸體在他面前殘酷地清晰起來。那人曾經帥氣無比的臉龐被利器劃得面目全非,頭顱破開流出灰白色的粘稠腦漿。他向前踏了一步踩到了一個小物體,沒有再挪動一寸,甚至不敢去想象腳底下那是不是曾經居住在迪諾的空蕩蕩的眼窩中的眼球。他不敢抬腳。
迪諾身邊還有一個黑髮少年。他將被血染得鮮紅的襯衣上最後一顆紐扣扣好,抬起頭來看驚詫得說不出話的骸,嘴角勾起一個有些凄慘的笑容。少年那雙黑曜石一樣深邃的雙眼美麗而純粹。
他手上握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骸回過神來,想要沖上去捉住那少年纖細的手腕,對方只是帶著那悲傷的笑容拉開窗簾縱身跳了出去再無蹤影。房內只剩被風吹得獵獵作響的窗簾聲與無信號的電視發出的密集噪音。六道骸回過頭去,心底的防線終於被迪諾臉上那個詭異的笑容擊得崩潰,昏厥過去。
他忽然驚醒過來,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見自己學生正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所熟悉的雲雀姣好的面容從未如此深刻地映入骸的瞳孔中。記憶中那個少年的身影逐漸同雲雀恭彌交疊在一起,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人。“你……”
對方看著他奇異的反應,像是想到了什麽,狹長的鳳眼瞇起來像是在笑。
“怎么?喔……看來我的畢業課題終於算是完成了呢。”
六道骸倒吸一口冷氣。
「限られた时间の狭间で风に染まり」 ( 限制时间的缝隙里被风染色)
立ち止まる俺は谁? (停滞不前的我是谁?)
「有り触れた言叶の狭间で坏れていき 」(在平实语言的缝隙里沦陷)
缲り返す此処はどこ? (无限重复的这是哪里?)
“爲什麽是你。”過了好一會骸才從墓園的寂靜中低聲說出話來。他的目光始終凝聚在墓上的白色花瓣上沒有移動。
“不因為什麽。”雲雀刻意壓抑著聲線。
“別說謊。我們都是學心理學的。”他面無表情地轉過身來,聲音中滿是嘲諷,“這個我一度認為乾淨得像是浮雲的雲雀,原來只是一隻骯髒得落了地的小鳥。”
“……”對方沒有回答,只是垂著頭不停踢著腳下的野草。骸慢慢站起身來,表情柔和起來。他伸手摟住雲雀的腰,摸到他僵硬的背脊。
“告訴我。”語氣不容置疑。
雲雀蒼白的臉龐上寫滿了一種骸從未見過——或許曾在那夜驚鴻一瞥的悲哀。
“難道你以為加百羅涅……他就很乾淨嗎?明明那天我只是從高中部溜出來了一會兒,忽然被人用布捂住口鼻然後按在床上強奸,你又以為…他有多乾淨!”
他的眼眶開始泛紅,不自覺地伸出手去用力揉著。骸逐漸地在理解他所說的話,深深呼吸。
“……所以你將他殺了?”
“呵…如果有人忽然拿出刀來想要割破你的動脈……”他望著那個墓碑,不作聲了。
他感覺到六道骸更用力地擁緊了自己。卻感覺到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或許迪諾的鬼魂正從碑后一聲不發地望著他,雲雀頓時毛骨悚然。“是我殺了他……”
“沒關係了…恭彌…既然…”
“對阿。死人不會說話。”他若有所思的呢喃。
“阿?…你說什麽?”
雲雀輕輕掙開骸的擁抱,用清澈的雙瞳望著他。
“沒什麽。”他笑著搖了搖頭。
—
意志を暗に染めて
使意识在黑暗中腐坏……
ALL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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