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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多则史,少则不达,辞苟足以达义之至也。
——《仪礼·聘礼》
.
——他还好意思抱怨人家看他不顺眼?也不想想是谁自作自受。
「原来你还有自知之明埃」
石韫玉冷着脸表扬了何安息的反剩不过看样子何安息根本就不是在反省,而且对石韫玉的表扬也完全理解错了方向,似乎是认为他承认了在家里养了人。
而且何安息并不给他解释这个误会的机会,挑了眉之后一言不发转身便就走了。
「喂、」
就算是石韫玉也察觉到现在的何安息相当不高兴,尽管不能明白他到底哪里不满意了。他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是不满老早就爆发了吧。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那难道是因为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所谓男宠?可是,别说他现在没有养人,即便是养了人、也没有什么需要何安息不乐意的吧。
不明白。果然何安息的念头他大概这辈子都别想明白了。
石韫玉挫败地跟了上去,因为何安息即便是听见他的叫唤也没有要理睬他的意思。
「听见没有啊9
「王爷不是说没在找小生么?」
「可是我现在在找你9
如果何安息停下来他打算要说什么?这时候如果这么问石韫玉的话,他自己可能都答不上来,只不过是觉得何安息这么无视自己径直往前走实在太过失礼,而放过他的话自己又很丢脸。——而且反正何安息是没可能停下来的,那种事就算不知道也无所谓。
但何安息却难得很给面子地停下了脚步,猛地回过头。
「什么事?」
「呃、」
反而比不被理睬更尴尬了。
石韫玉连自己都觉得不合适地呆愣在了原地,并且敏感地察觉到何安息的视线里充满了某种意义上的嘲弄意思。
他又是故意的。
「糟糕透顶。」
像是没有听见石韫玉的嘟囔、又或者是就算听到了也无法判断他抱怨的到底是哪方面的事,何安息维持着我在等王爷您开金口哦的态度,直直看着他。
「已经没有事了。」
仔细想想的话其实他是想解释自己根本没在王府里养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但特意向何安息解释这个又让石韫玉觉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本来就是,这种事和何安息没关系啊,是为了这个似乎突然就生气起来的何安息的错。
如果以后有机会的话,石韫玉还真是想找白瑜讨教一下何安息闹脾气的缘故之类。
「那小生就先走了。」
何安息也不戳穿他前后矛盾的举动,若无其事地再次转身。
——将他抛下。
「啊喂、……」
想说的如鲠在喉,声音却连自己都意想不到地消失了。
.
雷少瑕几乎是带着无奈地折回,看见何安息和石韫玉一前一后隔着某种尴尬的距离走着。
「怎么了?」
同并没有在意他的何安息擦身之后,他在石韫玉面前停了下来。
石韫玉没有像他想的那样露出不耐烦的表情质问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反而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那样用异常和蔼的语气问了。
当然石韫玉的语气和表情都看不出那种雷少瑕猜想里类似溺水者的窘迫,但气氛让他这么觉得。
「那个欧阳……来了。」
或者应该说是被送来了比较准确。
「那郝潜蛟呢?」
「没来。」
「……你还是去给我把他找来。就说他一点诚意都没有,本王不信他有在反剩」
何安息从视线里又一次干脆地消失了。仿佛只是视线瞬间划开了而已,可是再寻找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那里了。
但石韫玉保证自己并不是希望何安息不要消失,只不过是希望他别总是跟个鬼魅似的飞天遁地突然不见。
「那么欧阳要怎么处理?」
「你把他送到雷瑶帐子里来就好了。」
.
麻烦的是欧阳根本就不怕死。
就算石韫玉再怎么恐吓他说这样回京城他必死无疑,欧阳也不露出任何不安的表情,连疑惑都没有,只是看着他们。
没有对抗的意思。这也很麻烦。
「我觉得郝潜蛟没有对你好到需要你用命来还吧?」
最后即使是石韫玉自己都觉得很无力。郝潜蛟好不好不是他说了算的。换句话说看看白瑜他们其实就很清楚了——雷瑶对他绝对说不上是好到需要白瑜把一生都交给他,但只要有需要白瑜肯定也会毫不迟疑地替他送命。
活到今天也没有遇到过那种对象的石韫玉无法说服欧阳。
白瑜过分听话地呆在雷瑶身边没有说话。
「真是的。」
尽管心里清楚就算对着雷瑶他们干瞪眼也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石韫玉还是因为他们两个的事不关己而有些恼火。
但即使是白瑜也没有因为他明显的迁怒生气,而是看了雷瑶一眼之后突然站起来走到欧阳面前。
「你想死么?」
这个问题太突兀了。欧阳愣在了那里。
白瑜不依不饶地追问说我是问你是不是想一死了之。
「……那样不行,雷、将军他们会困扰的。」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本来不算有。但是我在这里,我不喜欢他都已经受伤了还要因为你们的事情老是被人烦。」
因为不愿意用什么将军来代替雷雷称呼雷瑶,白瑜干脆就改用了「他」。
「所以我一死了之不是恰好?」
「可是我觉得你这样绝对死不成的。这样的话一路上都会很烦。」
所以我在这里送你上路吧……除了这样的后续欧阳想不出白瑜这段合情合理的发言还会有什么样的结论。
因为是白瑜所以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欧阳很肯定地认为站在自己面前依旧摆出那副纯洁表情的人其实脑子里动着什么非常血腥的念头。
至于做不做得到则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白瑜又绕了回来。
「换句话说你就算死了他也还是会觉得烦。不如你别死了吧?」
「啊?」
听上去像是在和他商量什么普通的问题,又或者是在和他开玩笑。
欧阳很好奇白瑜是不是认真的,但又觉得白瑜对别人的生死摆出这种态度,他其实应该生气。
「所以说,你别死了吧。」
白瑜不是在开玩笑。他非常认真。
这番没头没尾的对话在石韫玉耳朵里无法成立,虽然对话的两人现在就在他的面前。他努力去跟上他们的意思,但结果只能向雷瑶求助。
雷瑶也一样满脸意外。
在想了很长时间之后欧阳才搞明白白瑜说的意思。他如果到京城送死,一路上自然免不了需要雷瑶这个那个地盘问,当然会很烦心。而如果他想到办法在这里死了,那么连盘问的对象都没有,雷瑶肯定更烦心。
所以为了雷瑶,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不要送死。
「白大夫说笑了,那不是我决定的事。」
「可你想死。一个人想死的话,谁都救不了埃」
认识了白瑜这些日子,欧阳还是第一次从白瑜嘴里听到比较像是大夫说的话。一直努力用冷静的态度对待这帐子里的三人,欧阳有些累了。所以听见白瑜越来越离谱的、仿佛在开玩笑的话,他也放松了心情开玩笑似的答了。
「连白大夫也救不了么?」
「你真的要我救么?」
白瑜的表情在某个瞬间显得很复杂,不过之后立刻又回到了那种天真自然。他似乎是想救他的。——在这时候欧阳开始很不合时宜地想着白瑜的话说不定做得到。
因为白瑜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里。
「白大夫,我们在战场上。想不想死并不是太大的问题。」
「我觉得很要紧。你和我难道不是一样的么?明明只要不想死,转身就可以逃跑的埃」
没有人知道白瑜是真的看穿了什么了不得的真相,还是单纯地想当然。
「我不能逃跑。」
「我就可以,你为什么不行?」
「因为欧阳早就已经站在战场上了。」
异常决绝的表情看在白瑜眼里恐怕非常可笑吧?欧阳一边保持着那种毅然拒绝接受白瑜帮助的近乎傲慢的态度,一边却又隐约感到不安。
他选择的逃跑路线,其实就是一死了之。
「那和早晚没有关系吧。难道活得久一些就自然不会怕死了?」
那我这个大夫还能干什么?白瑜大概是想要这么反问,不过最后还是一脸不满地停了下来。
「或许吧。」
总之比起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来说,肯定是老人比较不怕死。欧阳向来都这么认为,不过这个不是现在的问题。
对话终于在白瑜想到什么是什么的说话方式里转进了和最初的目的完全不同的地方。于是欧阳决定把它在这里结束。
「——欧阳会努力不给雷将军添麻烦,白大夫请别为我操心了。」
要死要活都是他的事,本来只要别让雷瑶太费心,和白瑜就根本没有关系。欧阳相信这样保证过了,白瑜就会在片刻的纠结之后放心地不再管他。
可是白瑜比他想象中固执。
「不行。我不喜欢你死。我和你说过话了,你还带我出过门。我不喜欢你死。」
「这可不是大夫该说的话碍…」
「我不喜欢我认识的人因为雷雷的缘故死掉或是怎么了,更何况本来是可以不用死的。你肯定会害他不高兴的,而且也会害我觉得不痛快。」
雷雷?那是什么?
欧阳脑子里一片模糊。但白瑜坚决地瞪大眼睛,让他无暇去细想。
「不能死。」
「不能不死。」
「没有那回事9
「够了9
喝止了白瑜的是始终旁观的石韫玉。虽然之前的对话都让他有些费解,但最后那句话他听明白了。
石韫玉接近了白瑜,拽着他的手臂让他离欧阳远一些,然后在他的耳边低声说了——
「我不会让你的雷雷在你面前杀人的。」
白瑜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之后抿着嘴唇却没有说话。那就是说他的理解没有任何问题,白瑜才不是担心欧阳的安危,不过是生怕他心目中完美的雷瑶因为欧阳的错沾上什么肮脏的东西。
应该说是果然么?白瑜和何安息其实一样,骨子里偏执而且自私得一塌糊涂。
确实不曾体会过这种执念的石韫玉不打算为此责备白瑜什么,就好像他也从来不会费力气去和何安息理论说你这样是不道德的,因为他并不觉得他们哪里不对。
他只是指了指坐在边上的雷瑶。
「他脸都白了。」
白瑜立刻挣脱了他的手掌,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你和他斗气也没用埃」
雷瑶不像石韫玉那样注意到了那句话,只是用向来的放任语气说自己会注意少参与这件事一切交给十五王爷办的。
刚才还有点担心被雷瑶训斥的白瑜,听了雷瑶的话之后很乖地点了头,放肆地微笑了。
「你不打算说实话的决心我已经非常明了了。」
石韫玉在不觉间就被委以重任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雷瑶推卸下的责任全都堆到他头上了。不过他或许也确实比雷瑶合适承担责任,毕竟他的身份就摆在那里,即使没能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结果,也不会有人傻乎乎地跑来找他问罪。
所以他对于自己有没有责任这件事并不十分在意,就当做是哄白瑜用的也没关系。
欧阳还在混乱中,听不太明白石韫玉的话,只是满脑子白瑜不同寻常的激动让他有种不知对象是谁的愧疚感。
「但我们还有时间。」
刑讯逼供不是石韫玉的风格,但不是说他就完全不会用。只不过是顾虑到雷瑶对那些相当不齿,再加上白瑜又在也不好做得太过分,才决定好言相劝。
等他把郝潜蛟理由充分地带回京城,不管是用绑的还是请的,等到了京城里,就不用担心雷瑶和白瑜的事情了。
「所以你先别急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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