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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猎鹰之名
“莫大人,这就是东征军队粮饷和装备的账目?”珠帘之后的案桌上,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站在珠帘对面的那个官员恭敬地回答道:“是,东征军队的粮饷和装备的账目都交予殿下了。”
“莫大人,全部——都在这里吗?”那声音听来冰冷至极,直教人寒到了心底,那官员的心里一紧,但是立刻镇定了心神:“全部都在此了。”
帘后之人面上不变,心里冷哼一声: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用眼神向身旁的侍女示意,侍女随即会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本东西,“唰”地一声,毫不客气地朝那官员的脸上扔了过去。
姓莫的官员见自己回答后,那人就再没有任何反应,心中越发地不安,这一次他在从东征军队的粮饷装备费用中挪出了三成,此事若是走漏,自己有多少条命都不够,可有上峰的贵人在主持,由不得自己不做,其中各个环节也都做足了功夫,应该是万无一失的。正暗自思量着,一样东西狠狠地打中了自己的脸,他狼狈之余,拾了起来,疑惑地翻开了第一页,冷汗涔涔而下,越看脸色越苍白,到最后已经是面无人色。只见他“扑通”跪了下去,不断求饶:“请殿下恕罪,请看在下官、下官乃初犯,给下官一个机会……”他面无人色,语无伦次,只是不断求情。
“殿下已经给过你机会了。”侍女带着不屑地口气说道。
此时,帘子后的人缓缓地走了出来,白衣如雪,不沾染一丝尘土,面容清秀但似乎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莫姓官员看到白衣人想要往门口走去,扑了过去拽住那人外衣的衣角:“郡王殿下,请饶了下官,下官愿戴罪立功,下官,下官可以……”闻言白衣人低头看了他一眼。
一对上了那人的眼睛,莫姓官员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青灰色的眼珠正毫无一丝感情地盯着他,冷得让人心惊,顿时感到在那眼光中,有一股无形之力重重地压了下来,令人呼吸困难。他不由得松开了手,所有的话一下子都卡在了喉咙里,所有的惊慌瞬时就化为了绝望。
“欣儿,我们走。”白衣人对身边侍女说道。侍女低头应道:“是,殿下。”主仆二人再不看跪在地上的那个人,走了出去。
门口另一人见白衣人出来,上前迎接:“郡王殿下,那此间之事要如何解决?”白衣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李延大人,太后对你很失望。”
那位李大人脸色一变,“殿下,下官……”
“三天。”白衣人打断了他的解释,“你懂我的意思。”说完回头朝屋里望了一眼,李延随着白衣人的目光看去,瞳孔收缩,因为他看到先前的那个官员已经口吐黑血倒在了地上,肯定已经没命了。
“殿下,寒风又起,还是带上面纱。”侍女递上了一条白色的面纱,郡王一边蒙上,一边向外走去,平静如水的声音在李延的身后散开,“记住了,就三天。”
他回头,一直看着那个白色的背影渐渐走远,心里顿时打翻了五味瓶。那个人的意思很清楚,三天,三天之内要他追回所有的银钱,无论用什么手段,否则,就要和这个莫迄一样下场!!
莫迄在太府寺负责军方的粮饷装备以及有关事项的银钱流动已经多年,这一次银钱调动虽然小心翼翼,但是身为太府寺卿,自己多少也发现了异状,但是却没有向太后报备,只是因为他发现这件事的幕后竟然有……
眼下虽然太后的权势熏天,但是太后毕竟乃是女流,并且据说这两年身体状况有恙。他心中想着这西毓国总是姓夜的,自己虽是投了太后一派,可总要留条后路的。没料想到,郡王居然就知道了!
郡王寒静!想到这个名字李延就觉得一阵心悸,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十年之前幼帝登基之时,便由容雅太后垂帘听政,此时她突然宣布收了一个少年作义子。这个无人知晓的少年竟有着一双青灰色的眼眸!众人愕然不已,非议众多,但是容雅太后却力排众议,坚持己见。
然后这个人就开始频繁地在朝中活动,心思缜密,行事狠辣,手段雷霆,很快就崭露头角,渐渐成为了容雅太后的左膀右臂,助她稳定朝局。满朝上下尽皆动容,须知他当时只不过是十二三岁而已。
更有甚者,七年前,西毓国在和东越国的战事几近惨败,眼见东越国第一将帅挥军直过云川六州,所向披靡,无人能挡,朝中诸人均束手无策。容雅太后又一次做了一个众皆愕然的决定,她赐予此人军旗图腾,正是一只猎鹰,命其统帅东征军。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去指挥一路大军?况且猎鹰图腾,正是西毓国立国君主的标记,竟然赐给这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举朝再次哗然,都怀疑太后是不是疯了,上谏之书很快堆满了上书房,无奈太后一意孤行,根本不理会众人。同时少年坐镇云川蒲州,硬是挡住了东越势如破竹的攻势,虽不能击退敌军,但终将东越军队在蒲州城外生生地拖了半年,而后东越国内又有纷乱,无力再战,终于退去。云川十六州本就是西毓国在东越八年内乱时趁机夺得,此战虽然被夺回了了六州,但是其实真正的损失并不大。一战成名,猎鹰之名,震惊内外。太后赞其才能,向皇上请旨封为异姓王。
郡王寒静,惊才绝艳,乃是不世出的奇才,就算面上不说,所有人大家都心中有数。然而就算他的才能再出色,想要他消失的人,李延边想边摇头苦笑,也可以从琉璃宫门口,排队到城门口了吧。
除了领兵行军,郡王还有别的天分。这几年间,太后授权郡王建立锦衣卫,专职监察百官。到今天锦衣卫的势力已经遍布了整个毓国,成为了太后无数的耳目,莫迄的事情虽然隐秘却还是被挖了出来,如此迅速如此准确,想来又是锦衣卫的手笔了。
锦衣卫可以调查案件,这一条令百官极其不满。虽说没有审判的权力,但是寒静似乎在与审讯和逼供的方面亦有天分。锦衣卫的大牢里的墙壁上挂满了几十种各式各样的刑具,看去就叫人毛骨悚然,不过最令人恐惧的,并不在于此,而在于郡王。那青灰色的眼眸仿佛一眼就能够看透人心。他最是善于心机谋略,拿捏人心,利用人心的弱点攻击他人,传言他甚至不需要动刑就可以使一个人的精神崩溃。很多人就算从锦衣卫活着出来,也或是半残,或是性情大变,更有甚者半疯半傻,疯疯癫癫。因故只要一提起锦衣卫,众官员都是心寒不已,避而远之。
郡王天生奇才,只得一处不足,那就是不会武功。因为郡王天生身体孱弱,如今日这般风沙较大的天气甚至不得不蒙面以避。右手更是曾经因伤而废了,拿不起比茶杯更重的东西,除了写字弹琴,什么也做不了。一些犯官因为想要活命,一些人仗着自己后台够硬,铤而走险想要去除去此人,结果是他好好地活到了现在,反而是那些暗中出手的人,一个个莫名地死去了。郡王的贴身侍女燕欣竹,是个剑道好手,太后更是寻来万里挑一的好剑——凝霜,赠予其用以保护郡王。
一开始还有些人以为可以在郡王落单时下手,可是他们没有想到,郡王,居然还善于用毒。他用毒的手段可谓是鬼使神差,根本看不到如何出手,中毒之人有时甚至没有一丝感觉。这点就在刚才李延已经亲眼见证过了:他明明看到郡王连碰也没有碰莫迄,莫迄就这样丧了命。十数次的失败之后,就再没有人敢去做此类之事了,只是人们对他更添了一丝恐惧之感冷。
其实光看外貌,郡王面容很是清秀,就算是他从来面无表情,死气沉沉,有时还带有一点病容的苍白,也不能掩盖这点,就是比之女子也是丝毫不逊色。但是他性情冷酷决绝,这样的才智这样的心肠,很多人私低下都暗自说,这冷血的魔鬼,定是妖孽转世。
回忆起他刚才的眼神,李延深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想着这个人的血,会不会也是青灰色的?
寒静刚从太常寺出来,有内侍快步上前,向她行了一礼,道:“太后有旨,请郡王上书房议事。”
“知道了。”她转身上马车,待坐定之后,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旁的燕欣竹见状,安静地呆在一边也不叫她。马车缓缓而行,过了良久,燕欣竹轻轻地叫道:“殿下,到琉璃宫了。”寒静睁开眼睛,点头示意,下了车,由内侍引路走向上书房。
容雅太后这时正坐在上书房前的亭子里,手里拿了些鱼食,一点点地往池塘里撒去。她仿佛特别受到上天垂怜,年过四十,却依然风姿绰约,容貌与十多年前竟没有多少的差别,身披暗红色的锦服,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方,只是脸有倦容。她抬起头来远远地看到内侍正引着寒静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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