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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偕醉邀明月
宁公只觉得脖子上一松,跌跌撞撞地扑在地上,大口喘息。
等宁公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只见柴骐跃正咬牙自手背上拔出一把小刀,窄窄薄薄的刀,三寸七分长的刀,小李飞刀!
山道间已多了一个人,普普通通的蓝色布衣,长发凌乱,眼睛却亮的像月夜的星。
李坏难得寒着脸,似乎有怒气在眉宇间浮动。
原本因无情的安排,为了答谢解毒圣手韩老爷子为追命入宁寿公府易容,陪着韩老爷子去了临近秦淮河口附近的白鹭洲寻找妙夫人,方才赶到,居然看见柴骐跃以宁公的性命逼住了追命!
追命把手里的凤翅鎏金镗向后一扔,摩拳擦掌:“好嘞!这次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还未等追命扑出,蓝影一晃,李坏已扑至柴骐跃面前,拳掌带风,咄咄逼人,追命大奇:李坏什么时候比自己动作还快了??
眼看李坏打得兴起,只好撇撇嘴,顾自去拦住余下几个想要扑过去相助柴骐跃的黑衣人。
李坏心里想起当日在大雨里,看见追命披着满身血迹,从琵琶巷狼狈出来,此际想到就是这使凤翅鎏金镗的家伙使的坏,越发激愤,每一拳,每一掌挥出都带着杀气,不过半盏茶功夫,柴骐跃已面目青肿,扑跌不起。
追命这边也已收拾了那几个黑衣人,过来一看:“哗……李坏!你今天好大的火气!谁惹你了??”
接下来数日,冷血接了世叔的传信,先回了汴京,追命看无情着手处理玉观音一案的结案事物,懒得插手,每日溜出府衙,在江宁城内外闲逛。
水芙蓉这一日又在府衙内找了一圈,忿忿跺脚:“追命这死小子,又自己溜出去玩儿了!!”
太阳缓缓西沉,暑气却未曾散开,空气里郁郁的闷着白兰花的芬芳,莫愁湖上的小荷已有花苞挺立,三两只蜻蜓悠悠点过水面,荡出一两个涟漪。
追命又一次翘着脚靠在湖边的柳树枝桠间,眼望湖上小舟穿行,耳边听到笑语的声音,直了身体一看,又有数个少女相偕前来放河灯。
追命看见其中一个葱绿色衣衫的少女十分眼熟,心里略一回想,记起她是当日叶梦彩被杀时见过的侍女雀梦。
追命看那少女走到柳下湖边,将点了烛火的河灯轻轻放入水里,轻轻祝祈,无限忧思,不由凝神细听。
那少女极轻极轻地说道:“小姐,你爱错了人,做错了事,枉送了性命。雀儿记得你的好,为你不值得,祝你来世多福多贵,平平安安!”
夕阳几乎全都没入了山水之间,余晖暮霭中,那河灯晃动着微小的光亮遥遥漂去……
雀梦凝视那河灯渐渐隐没,才转身离去,树上的追命却眼望着河灯远去的方向,想起了当日在胜棋楼第一次见到叶梦彩的情形,那样风情倦倦的女子也终是化作流光,消逝无声,那一夜听到的箫声歌谣仿佛还在耳边,带着那样隐约的酸楚……
追命忽然觉得郁闷,每次都会有这样失落的感觉,看着花开花谢,人聚人散……
一支圆滚滚、红艳艳的物事忽然伸到追命眼前,却是一串糖葫芦。
追命伸手接过,咬下一颗,看看李坏,含混不清地说:“去哪儿了?今天来的好晚?!”
李坏跃上枝头,摇一摇手里的酒壶:“去孙楚酒楼打了一壶那儿的招牌酒:喜太白!!”
追命眼睛一亮:“就是当年李太白常去的那个孙楚酒楼!”
李坏笑着,酒窝深深:“正是!”
追命道:“一壶哪里够,我们去喝个痛快!”
看看李坏笑嘻嘻的脸,追命忽然道:“要吃糖葫芦吗?”说着也不等李坏回答,就将手里那串糖葫芦递了过去。
李坏接过那红红的糖葫芦,咬下一颗,嚼了起来。
追命笑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李坏也笑了,笑容里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沧桑:“是不错,很甜,很粘牙,嚼多了就觉着酸!”笑容在李坏的脸上慢慢敛去:“真的很酸啊!!”
追命还是笑嘻嘻的,眼睛里闪动的却是有些寂寞的光芒:“真是又酸又涩,对吗?”
那一刻,李坏似乎在追命阳光般的笑容里看见了云翳似的郁郁,一眨眼,却又仿佛眼花,只有那个懒懒地伸展四肢的年轻人在笑着说:“还愣着?走了啦!!”
那白衣扬起清风的轻快让李坏觉得自己真的很呆。
夜风微凉,带着脉脉水汽,有疏疏落落的蛙声此起彼伏。
一轮朗月,几点星光,笼在柳梢,如罩轻烟远处的湖面上还有一艘夜游的画舫,点着红色的纱灯,映在湖面上,犹如梦境,遥遥的丝竹声不那么清晰却带着奢靡。
追命在玄武湖边的揽胜楼顶抱膝而坐,夜风扬起黑发,带着温柔的意味。
酒,还在手中,追命把玩酒壶,想到适才在酒楼那一大堆酒瓮,引得小二咂舌,心里就有些好笑。
不愧是此地醉倒李太白的名酒,果然芬芳甘冽,回味悠长,可惜那小二急着打烊,死活不再做这两个酒鬼的生意,打躬作揖地把两人赶了出来。
李坏今天喝的多了,走路都已经不稳,追命起了促狭的心思,死拉活拖要李坏来吹吹夜风,看看月色,清醒一下。
可怜李坏跌跌撞撞地跟着追命来到了这玄武湖边喝酒过的揽胜楼,眼看追命轻捷如燕般的飞掠而上,李坏摇晃了半晌才算是手脚并用地攀上了楼顶,其间还将琉璃瓦蹬落了数块。
追命看看趴在屋脊上的李坏,用手推推:“喂!还喝不喝?还有一半了!再不喝,我一个人包了!!”
李坏挣扎着侧脸看看:“你喝吧!我不行了……”
追命也已眼光迷离,带着七分的醉意:“那我就都喝了!”仰头灌了起来。
李坏翻个身,侧身靠在屋脊上看着追命喝酒,那青年优美的颈项在月色下犹是诱人……
追命用手背擦擦嘴角的酒液,问道:“那个柴骐跃好似哪里得罪你了?今天大师兄去了大牢提审,还说那柴骐跃的脸还肿的厉害哩!”
李坏看看追命,无力地叹了口气:“追命!我这不是替你出气吗?!”
追命转过头,没有说话,片刻才转了回来:“你不觉得柴骐跃其实也很可悲吗??”
李坏的脸在月光下显得有点冷漠:“的确可悲又可怜,但是我不同情他,如果为了这点世间虚利连自己的真情都抛弃了,有什么好同情的??”
追命看着李坏黝黑却明亮的眸子,一时怔忪,微带着酒意勳然的柔软的唇就轻轻覆了上来,温柔而不容拒绝。
追命第一次在这样亲密的举动中看清楚李坏的脸,那样长的睫毛低低遮住带着温暖的眼眸,在面颊上留下浅浅的影子。
李坏的唇离开之后,才看见崔公子的眼睛睁得好大,一脸茫然的表情。
李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就揉追命的头:“崔三爷!想什么哪??回魂啦!”
追命调准了目光的焦距,猛地一推李坏:“你上次说了,要做和小小亲一下不一样的事,到底是什么事??”
李坏本来给他一推就险些滚下楼顶,此刻听了没心没肺的崔少爷纯真的近乎蠢的问话几乎翻下楼去,好不容易攀住楼檐,稳住了身子:“那,要不要我们今晚就来做一做呢?”
追命左看右看觉得李坏的笑容和平时有些不一样,疑惑地道:“你的表情看上去有点奸诈。”
李坏眯起眼睛,笑意更深:“哪里奸诈了,我的表情不是向来如此吗??”
追命于是有点混乱,之前的酒水正在慢慢发挥着缠绵的威力,在酩酊的晕眩中,追命凑了过去,贴近李坏的脸,想看看到底有哪里和平时看上去不一样。
两人带着酒意的气息彼此相闻,在夜风和月光里就纠缠在了一起。
李坏低低的笑:“追命!你真的要做不一样的事吗?你不怕吗?”
追命嚣张地说道:“我追三爷怕过什么来着?你小看我!!”
在风里,李坏的声音已有些断断续续:“那么……我真的不客气了??……”
月色温柔的似水,铺在湖面和岸柳,更将那飞檐挑起的楼宇镀上银光玉华,也裹住楼宇一角相拥的身影……
世事如棋,一着争来千古业;
柔情似水,几时流尽六朝春。
这江宁府的春天终于已完全的随着秦淮河水流去了,初夏的炽热正慢慢的铺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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