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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相思来
我在雨里已经站了两个小时,撑着小花伞,鞋子已经浸透。旁边人来人往,每个人都带着疲惫的面孔,带着对持续半个月的雨天烦躁的神色。要上车的人,收起伞将雨水摩擦到别人的身上,他们相互皱眉相互无奈。
车子已经走了很多辆,脚步却未曾挪过半步。我仍然站着,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听伞布上淅淅沥沥的声响,让人更加茫然。
也许我在回忆一个少年,他远远地走来,看到我时总是羞涩地先低下头,然后抿抿嘴笑嘻嘻地对我说:“你没脑子啊,不会打个电话上来吗?”
“我等了你半小时!”我气呼呼地哼了一声,打算不理人。
“我没迟到啊。自己早来了又不说,我怎么知道你等了这么久。”男人果然爱推卸责任。
“不是说好六点半的吗?”
“不是刚好六点半……啊,六点四十五了……所以让你到了打个电话给我,你又不是火星来的不用手机。”他接过我的包挂在胸口,看起来很滑稽。但我却气他的冷态度,分明是避重就轻。
“这电话我就不能打,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好笑地摊手。
“你做人就不自觉!盈盈的男朋友每次都等她一两个小时,她才慢吞吞下去,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被比下去了!”
“这些都是噱头,你也信。”他轻哧了一声,“没脑子,傻大木。”
“你说我傻大木?你才傻大木!你迟到了你还有脸说我?!”
“好好好好,就这样啊,啊!”阿赐慢吞吞哼哼唧唧地回了声,要不是街上站满人,估计这小子要扣鼻屎鄙视我了。
“既然这样,”我扭身毫不犹豫往女生寝室楼方向走,“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不是说要去游泳的吗?不要调戏我了姐姐。”阿赐将我拉了回去,觉得我的甩身走人是那么天经地义。在他眼里,我的小把戏都是那样搞笑,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那你为什么迟到了?”
“我最近的电脑哦,老是关机很慢,大概是中毒了我下次杀杀。没事的,又没等多久,走了走了。”
“切,又看你的日本某姐姐忘了时间了吧?这次又是谁啊,精不精彩?什么姿势”我撞了下他手肘,揶揄他。
“去你的!”他掐着我后脑脖子,把我的脑袋按了下去,“你一个女孩子说什么也不知道。”
我威慑在他的淫威之下动弹不得,只得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是这样的你听我说:我有时候对着你不是生气就是气绝,就拿今天说吧我光等你就花了一个多小时,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等这么久吗,因为我怕你会提前等我啊,你看看我是多么善解人意,你再摸摸自己的良心!你的良心是不是被——”
“好好好好,去吃甜品去吃甜品。”
“嗯……甜品?什么?”
“前面新开了一家甜品店,你看。唉,是前面啊!”
“阿赐!我跟你说,你不要扯开话题——”
“唉知道了知道了……看样子是挺好吃的,走吧姐姐不要唧唧歪歪了我都已经知道了。”他强拉我往小店走去。
“啊?……啊,好吧。”我又想起什么,“你自己说,你知道什么了?”
……
关于这些“至关重要”的现象,我可以争论很久,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想来,他猖狂的嘲讽,爽朗的笑声,都是那样珍贵。然而那一次的争论,谁又知道成了永恒呢?
我踮着脚尖与他勾肩搭背,指点他待人接物要如何如何懂礼貌,吃饭如厕要如何如何才卫生,乐得屁颠屁颠的。突然一声汽车长鸣传来,他拉住我的肩膀将我往旁边推去。力气这样大,仿佛用了他毕生所有的力量。他惊恐的神色,不舍的眼神,微笑的嘴角,成为我夜夜的噩梦。
“阿赐!——阿赐——”
“阿赐——阿赐——”
当我醒来时,也是像今天这般,乱糟糟的天气,乱糟糟的人。
我撑着伞,站在公交站台,其他的人都与我无关。
那个熟悉的人影仿佛从雨里走来,他伸出手,笑嘻嘻地说:“青青,我来接你了。”
这是幻觉吗,为什么我也伸出了手?我痴痴地往前挪了一步,鬼使神差。
“耶?——”一声尖利的叫声。
怎么觉得真的抓到什么东西?
我浑身打了个激灵,莫非是?
我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个老太太。她衣着破烂,头发像个鸟窝,一张老脸皱得像哈皮狗,牙齿像熏过般黑得发腻。
我尴尬不已,自从阿赐出事后我老是这样一个人发呆,有时想着他仿佛又见到他一般。刚才一定无意碰到老乞丐使她受惊了吧?也是的,一个年轻女孩子双眼通红,神色悲怆,在雨里一站就是几小时,动也不动,突然伸出骷髅手在她后背抓了一把,着实吓人。
我讪讪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对她歉意地笑了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现在的我一定比鬼都难看了。
“哎哟,哎哟,作孽哟!~”老太太觉悟高得令人发指,顺势一屁股坐了下去,哭天抢地嚎了起来。旁边看热闹的都聚了过来,几个大妈偷偷地指指我窃窃私语——满是同情的眼神,碰上这样的倒霉事。
“你没事吧?”我一脸黑线,想拉她起来,又不知道该往哪下手。
“你这是要我的命吧!造孽啊哎呦!~~”她开始捶胸,鬼哭狼嚎。
“我没伤着你吧。”老太太也太本事了,不就碰了一下吗。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乞丐故意滚得全身都湿漉漉的。我琢磨着是好言赔罪,还是大骂这个黑心乞丐。想着要是阿赐还在就好了,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
想到阿赐,心里又是一痛。我忙掏出钱给她,预备迅速撤退。
老太太眼睛一亮,死死抓住钱。一百块啊!她噌地站了起来,笑呵呵地对我说木事木事,点头哈腰。
我的悲伤情绪彻底被搅混了,这算个什么事啊!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似乎觉得这场戏不够精彩,完全没过足他们的瘾。
顶着众人同情又奚落的目光,我快步逃走,往下一个车站奔去。巨大的委屈毫无预兆炸在了胸口。阿赐,你看到没有你以为我会活得开心吗?
为什么要救我!你太自私了!你是天底下最自私的人!独自离去,让我怎么面对漫长的余生,走不了,离不开。我的每一天,都是那一天。
我一点都不感激你,我恨你,我只会恨你!
你以为我会活得快乐吗……阿赐,我很想念你。
我定定地停下脚步,无力地蹲了下来,泣不成声。
我似乎,真的,很想再见到你。哪怕只有一面,哪怕只是见到一面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阿赐,让我跟你去吧。
“叭叭!——叭叭!——叭叭!”
又是刺耳的长鸣,刺眼的灯光打来,我失去了一切的听觉,只看到路人张大的嘴巴,充满了惊恐。
我要去了吗?我不禁提起了嘴角。
“蜻蜓,我来接你了……”
我觉得,我变成了一朵云,轻飘飘地升在了空中。还能看到不远处,我的小花伞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路抖了出去。
一股猛然的吸力,我飞坠而下,跌入一个崭新的梦境。朦朦胧胧,耳边却听到奇异的歌:一年老一年,一日没一日,一秋又一秋,一辈催一辈。一聚一离别,一喜一伤悲,一塌一身卧,,一生一梦里。寻一夥相识,他一会咱一会,那一般相知,吹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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