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死亡

　　二十六

　　是我爱死了昨天 誓言割碎你的脸
　　一切都回不到那些从前
　　美好的画面
　　——《爱死了昨天》

　　“这么说，我做的那些事，其实都是给你添了麻烦了？”
　　穆平静的看着撒加。
　　他曾经对撒加说过，如果到了什么万一的时刻，不用犹豫，直接牺牲掉他就好了。
　　所以他不难过，他真的不难过。

　　撒加思索片刻。
　　“其实算是殊途同归吧。最后雅典娜还是退位了，附带还得到了城户财团，比我想象中更大的战果。”
　　穆几乎是笑了。他一直是他最锋利的刀。
　　他为了他，几乎要把自己折断。
　　“而那些陷害艾俄洛斯的调令，也是你提供给沙加的吧。”
　　撒加认输一般的摇摇头，赞赏的语气。
　　“虽然我不喜欢‘陷害’这个词，但是我不得不承认，穆，你一直是最聪明的。”
　　穆微微的笑了。有人夸奖他聪明，尤其那个人还是撒加，他难道不应该笑吗？
　　如果他真的聪明，就不会落到今天这地步了。
　　“可是，你为什么要找沙加来做那件事呢？”

　　撒加站了起来，随意的度了几步。穆的态度比他想象中要柔软，他很满意。
　　“因为他是立场坚定的中间派，而且有着很好的名声。”
　　穆仰起脸明媚的笑着：“比我名声要好，是不是？”
　　撒加停在他身边，用手指梳理着他的头发。
　　“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的。”
　　“我还是不明白，沙加为什么会听你的呢？”
　　撒加微微扬眉。
　　“因为，这对他有利。”

　　太阳升起来了。
　　穆拿了地址就跑了出去，已经快三个小时了。
　　沙加还是呆呆坐着。他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可以做什么。
　　穆见到撒加了么，他们见面会说什么，会是个什么情景？
　　撒加的话犹响在耳。他不能深想。
　　“不管发生了什么，就算他知道了也不要紧。只要我勾勾手指，他就会乖乖的回到我身边来。”
　　他想起撒加那张嚣张的、得意的、不可一世的脸。
　　“他可以为我去死。这一点你不需要相信，知道就够了。”
　　他是那么的傲慢，可是他牢牢掌握着穆的爱情，这巨大的优势压得他动弹不得。
　　“如果你想得到他，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让你得到他。”
　　撒加把桌上的文件袋向前推。
　　“只有我离开他，你才能得到他——这很划算，不是吗？”

　　穆站了起来，他向撒加张开了双臂。
　　“抱抱我好么？你好久都没有抱过我了。”
　　撒加宠溺的笑笑：“昨天晚上不是才抱过了么？”
　　“可是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是你啊。”
　　撒加了然的又笑了，他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如果知道是我，你还会半夜里跑掉去沙加么？”
　　穆把头埋进他怀里：“当然不会。不过，沙加那里怎么办呢？”
　　“和他分手。”撒加没有丝毫犹豫，理所当然的说，“你根本不爱他。更何况有我。”
　　“好的。”
　　穆答应得很爽快。他抬起头，捧着撒加的脸，他的眼里心里都是狂热的爱。
　　吻来得水到渠成。

　　一阵剧烈的小宇宙的波动传来。沙加陡然起身，神情骇然。他飞一般的冲了出去。
　　穆你在干什么？
　　他拼了命的用小宇宙呼唤。
　　难道你和撒加动手了么，你怎么打得过他呢？
　　他一遍一遍的呼唤，没有人应答。
　　十二宫的台阶这么漫长，漫长得让人绝望。

　　半条街的房屋被毁，穆倒在瓦砾之中。撒加的力量光贯穿了他的胸口，余威毁掉了这条街上同侧的房屋。他的小宇宙森然的笼罩成结界，他银蓝的发丝无风自动，缓步走向那个刚刚还在他的怀里与他甜蜜的吻着的人。
　　“你怎么会幻胧魔皇拳？”
　　穆艰难的支撑起身体。他的胸口，内侧和外侧都尖锐的疼痛着，鲜血染红了浅色的风衣。
　　撒加的防备坚固，但他还是找到了千钧一发的缝隙，探知了事实的真相。
　　沙加没有骗他，他说的都是真的。
　　关于那些谋杀、陷害、欺骗，都是真的。
　　残破虚伪的笑容被撕去，眼泪满溢，流个不停。
　　撒加的小宇宙庞大如同神祗，将他笼罩得严严实实。他进不能攻，退不能逃，甚至连用小宇宙呼唤帮手都做不到。
　　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撒加停在穆的身边，蹲下。
　　穆看着那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就在今天早上以前，他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最珍爱的，他可以为他上穷碧落下入黄泉，他可以为了他去死。
　　此刻，那个他爱得不顾一切的人，把那只刚刚打伤他的手放在他的胸口，猛然用力，就把好不容易才挣扎起身的他，重新按回尘土里。
　　这就是爱上一个人的代价。你给了他一把可以伤害你的刀，于是从此之后，他有了肆无忌惮的伤害你的能力，能轻而易举的把你从云端践踏进尘土里。
　　原来人的眼泪有这么多，流也流不完。

　　“你怎么会幻胧魔皇拳？”
　　穆哽咽着，他断断续续的说：“你随口提过。我记住了。”
　　撒加说的任何话他都牢牢的记在心里，奉为箴言。
　　只有极度的爱或者极度的恨才能使人如此。
　　“是沙加告诉了你实情么？——你不应该做这样的事，你应该相信我就好。”
　　是啊，应该相信他就好。
　　撒加为了摆脱他的意识入侵，下了这么重的狠手，让他措手不及。
　　他应该相信他就好。这样他就不会受伤，不会躺在瓦砾和灰尘之中，为了这个他爱得命都要赔进去的男人，流着血和眼泪。

　　“你应该忘掉从沙加那里听来的和从我这里看到的。”
　　穆缓缓的摇着头。他无声的哭着摇头，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摇头。
　　他很想去忘掉，他很想去相信，可是有一个声音在对他大喊着，不行，不行。
　　“你如果胡来，我不会放过你。”
　　撒加说得已经很温和了。撒加对待那些与他背道而驰的人是怎样的手段，他实在是太清楚了。
　　但是心里那个声音还在大喊着，不行，不行。
　　于是他说：“那你就杀掉我吧。”

　　撒加拧眉沉思片刻。
　　“你不是可以为我去死吗？我并没有对你做什么啊。”
　　胸口的衣服被血浸透，触感温热，但穆却感到全身发冷。
　　是的，他可以为他去死，但是他不能容忍被欺骗，甚至转卖。
　　他爱他，但是他还有尊严。
　　他还想摇头，可是血流得太多，全身都不听使唤。
　　撒加进一步劝说：“你只需要忘掉，我们就能像从前一样。我甚至可以帮你忘掉。这对你和我都好。”
　　眼睛有些模糊了，但眼泪还在流。
　　要流到何时才是个尽头？
　　他艰难的开口：“撒加……我不想忘掉……”
　　我不想忘掉你。

　　“我真的会杀了你。”
　　撒加语调低沉，那只按在他胸口的手，也已经被他的血染红。
　　血是那么的热。
　　穆已经看不清了，他拼尽了全力喊道：
　　“那你就杀了我吧！”

　　突然间纶音满天，佛光普照。一个声音遥遥响起。

　　“天舞宝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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