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难圆

　　这皇宫也不过如此嘛，哪有外边说的那么好。
　　程绮穿着一身夜行衣一边仔细辨别方向避开巡逻的御林军，一边默默腹诽到，要不是为了孝敬她那个老古板的师傅，她才不会主动来皇宫这么危机四伏的地方。

　　“啊，有鬼啊啊啊啊。”
　　真他娘晦气，程绮呸了一口，也来不来打晕这个大半夜撞见自己还把自己当成鬼的小太监就赶忙运起轻功飞快撤退，再不跑御林军就要循声而至了。　　　　
　　娘的，跑了这么久总算甩开他们了，真难缠。程绮心里默默抱怨，一也不知道她这是翻进哪个妃子住的宫殿里，竟然一点人气儿也没有。算了，能躲开御林军就行。　　　　
　　程绮原本还在想东想西的，等她翻进这宫殿里，才看到一个不大的小男童正站在树下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吓了她一大跳。
　　“你是谁啊。”程绮把手摸到腰间的两把飞刀上，戒备的看着面前的人，目光带着不言而喻的威胁。
　　“人。”男童似乎觉得程绮问题太可笑，斜了她一眼才慢悠悠的开口，神情不紧不慢到好似有人大晚上闯进皇宫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一样。　　　　
　　是人就好，程绮闻言松了一口气，默念几声阿尼陀佛才借着光亮打量起眼前的人来。
　　说是男童，实际这人也应有十二三岁了，眼睛黑白分明很亮，挺瘦也挺好看的。
　　没啥文化的程绮脑子里也只能干巴巴的闪出这几句话来形容初遇时自己对顾柯的印象。　　　　
　　“你又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夜闯皇宫。”见程绮没接话，男童也就是顾柯才冷声开口问道，年纪不大却颇有气势。
　　“怎么小小年纪，就这么凶啊，放心我又不会伤害你。”听到顾柯呼吸声后，程绮才放松下来大大咧咧的直接坐到顾柯旁边，一副没听到他问话的样子，她刚才竟然没感觉到这里有人，差点以为这人真是鬼了，简直越活越回去。

　　“你就不怕我叫来御林军。”顾柯没想到这贼竟然这么大胆，当他的面竟然如此放肆。

　　“没关系，你尽管叫。”程绮不管面前这人的冷脸，依旧用那种开开心心的语调说着话，只是说的内容让人有些不寒而栗“我不叫你给我陪葬就算我输，你可以试试。”
　　　　
　　“你进宫来就是为了偷壶酒？”顾柯看着这个大胆的飞贼威胁他之后又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这酒壶样子顾柯很熟悉，应当是信江府上月才进贡来的御酒。
　　辛辛苦苦进宫，结果就偷了一壶酒，顾柯也不知道是该夸这人心细胆大还是该说她蠢了。　　　 　　“酒是好东西，像你这种小孩当然是不知道它的妙处了。”程绮也觉得进宫就为偷一壶酒这个行为很傻缺，可是嘴上仍不愿意服软瞪了顾柯一眼。

　　她师傅管得严，如果发现她偷拿金银珠宝，估计就直接一生气把她扫地出门了。　　　　
　　“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口气倒很大。”顾柯忍了忍，没忍住还是开口呛了程绮两句，听声音这贼
　　不过是个比他大几岁的女孩，一副老江湖的口气也是有趣。
　　　　“我叫程绮，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那你名字呢。”程绮没怎么纠结就告诉了顾柯她名字，反正她还有好几个身份，就算顾柯把她名字样貌都告诉御林军也没用。只不过她被顾柯美色所迷，一开口竟然把她最喜欢的名字告诉了他。

　　“我姓顾名柯。”顾柯盯着程绮半晌才把自己名字轻轻的念了出来，竟然无端的让程绮想到蛇吐信子。

　　“听脚步声御林军现在该往东边去了，你还不趁着这机会赶紧离开？”顾柯看了眼似乎在想些什么的程绮，抬眼看她。
　　“那我先走了，半月之后我再来找你，记得要等我啊。”程绮朝着顾柯挑眉笑了笑，觉得这个叫顾柯的小孩果然又危险又有意思。

　　真是个怪人，顾柯
　　看着程绮身手利落的消失在夜幕下，久久没移开目光，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外人了，既然这人说过半月后还会来，那他就再见她一面好了，毕竟她笑起来还挺可爱的。

　　“师傅，我把你最爱的酒带回来了。怎么样我是不是很孝顺。”晨曦将至时，程绮已经回到了她和她家师傅住的地方。
　　脱下夜行衣后的程绮，身形娇小轻灵，笑起来格外讨喜。只是这个管顾柯叫小孩儿的人也明显没比顾柯大几岁，自己也是个小孩呢。　　　　

　　“你竟然真去了皇宫？”齐南起先听到程绮声音还不愿搭理她，结果一听到程绮昨夜竟然真去了皇宫立刻就绷不住了，眼带关心的上下打量程绮，再做不出冰冷冷的样子。
　　程绮于武学一途天赋极佳，又被自己宠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性子，自己不过是为了挫她锐气才随口说的话，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去夜探皇宫。　　　　

　　“下次万不可如此鲁莽行事，皇宫重地岂是轻易闯的，里面不知道有多脏。”齐南见程绮安然无恙才又冷起脸叮嘱她，言语间对皇宫很不屑，直到程绮拿着酒眼巴巴的凑到他面前献宝，他神情才重新松动。

　　“这是贡酒一江春？倒是难得的好酒啊，我已经很久没喝过了。”齐南神情有些复杂的感叹道。打发程绮离开后就喝了起来，直喝的一醉不醒。　　　
　　程绮这几天脑子里一直想着宫里见到的那个叫顾柯的小孩，心里像被猫抓了一样，等到了约定时间后程绮一咬牙就再次溜进宫里。

　　“你来了。”顾柯原本还神情平静的站在上次见面时站的那个地方出神的想着什么，听到轻微的响动后，才把目光放在程绮身上目光带些古怪，他虽然在这里等着程绮，可是却没把程绮要来的话当真，没想到她真的会再次胆大的闯进皇宫里来。

　　“我给你带了些宫外的吃食，你尝尝。”程绮从怀里掏出一包绿豆酥，想着顾柯应当是没吃过这种民间吃食，忙献宝一样递给了顾柯。
　　“你竟然真的还敢再来，你要知道若是你被御林军发现了我保不住你的。”顾柯不再出神，小口吃着程绮送他的吃食不知道因为想到什么竟然笑了起来，眼中像藏着漫天星辰，实在很难让人移开眼睛。　　　　 　　　　　　 　　“月下见美人，我这行为也算得上是一桩风流美事嘛。只不过这宫殿倒是很偏僻啊。”今夜明月高悬，程绮更清楚的看到顾柯的好容貌眼里闪过几分明晃晃的惊艳，忍不住学着常来往青楼楚阁的浪荡子的语气玩笑到。　　　　
　　“半月前是我母妃祭日，这里是她生前居住的宫殿，所以我来这里祭拜她以尽孝心。”顾柯这番话说的十分平静，可程绮觉得顾柯这话里似乎藏着怨恨。
　　程绮无父无母，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顾柯好，只能轻轻拍打他肩膀，干巴巴的安抚他“你过得好你母妃就会满足了。”

　　程绮知道如今的皇上不是个好东西，抢了他亲哥的皇位后又把他哥一家都搞死了，才登基几年就已经搞得民怨四起，心里已经觉得顾柯是个小可怜了，他娘亲想必在宫里过的并不舒心，至于顾柯的日子想必也不会太好，要不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的躲起来祭拜娘亲，连个内侍都不带。　　　　

　　“我只管生前尽力，至于死后如何谁知道呢。”顾柯摇了摇头，语气里藏着的决绝刚一冒头就又被他压下去了。

　　“人嘛，都有很多不顺心的事的。比如我，五岁时爹娘就死了，我一个人饿的不行在街上和乞丐抢吃的，差点被那群乞丐打死，幸好我师傅路过救了我又教我武功，要不然我早死了。”程绮语气懒洋洋的，就像在讲一个无趣的故事一样，她当年还小，很多事都记不得，不过还记得当年饿到极致时候的感受，还记得那年是如今的皇上继位的那一年，许多人都流离失所。　　　　
　　“幸好你遇到了你师傅。”顾柯沉默片刻才开口，声音竟然有些温柔。
　　　　“时间过得太快了。我要走了，再不走天都要亮了。”程绮觉得和顾柯聊天很开心，只可惜天亮的太快了。　　　　

　　“以后你不会再来了吧？”顾柯没有说任何挽留的话，只在程绮转身时才开口，声音平静似乎已经预感到程绮以后不会再来了。
　　“当然还会来的，只要你想找我就托你的内侍来郊外的房山竹屋给我带话，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赶来见你。”程绮原本还有些犹豫以后是不是还要再来宫里见顾柯，毕竟太冒险了。可是她一见到顾柯有些失落的样子，那点纠结就都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我记得了。”顾柯闻言神情放松了许多，总算有了笑模样，程绮见状放心跃过宫墙离开。
　　而等到程绮离开后顾柯嘴角的那抹浅笑也随着消失不见，自从母妃死后已经太久没有人陪他说话了，他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程绮自然不会让她轻易离开，不过是需要他适当的装一装可怜，能让程绮一直陪着他这又有什么难的。 　　
　　月升日落，春秋轮回，五年时间说来漫长，其实也不过在眨眼之间。 　　

　　这一夜，天上又是一轮圆月，程绮刚要遛出门就被一道威严的男声叫住。 　　
　　“今晚你又想去哪里啊。”齐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神情不是很好。 　　
　　“这不今夜月色这么好，我打算出门赏月去嘛。” 程绮打了个哈哈，有些心虚的避开了齐南的问题。 　　
　　“五年了，真当我不知道你每过几个月都要偷偷跑去皇宫吗。”齐南横了程绮一眼，满脸都写着怒其不争。

　　“你这一直去宫里是为了见谁。” 齐南板起脸，他今天非要把这事说清了。
　　　　“就一个小孩儿，在宫里可怜巴巴的没人理，我怕他被欺负就去见过几次。”程绮自动的遗忘五年过去顾柯已经不是当初初见时那个有些阴郁的小少年，早就变得喜怒无常。
　　然而齐南是如何眼利的一人，自然不会轻松就被程绮糊弄过去:“我说的是他身份！五年这么久你总不会连人家是什么身份都不清楚吧。”
　　程绮见没办法含糊过去，才说:“我没追问，不过他多半是哪个不受宠的皇子，被现在的皇上给忘在脑后，让他自生自灭了。” 　　

　　“自生自灭？说得何其容易。如今的皇帝虽然久病缠身了却依旧残酷暴虐，皇子们一心都想着扳倒其他兄弟坐上皇位，宫外又有起义军在虎视眈眈，你的这位小朋友如何能做到自生自灭。”
　　齐南沉声训斥后又说：“你武功早就远胜于我又一向有主意，已经不需要我再来告诉你何为是非对错了吧，只是你要知道善泳者溺于水，你万事还是要多加小心，千万别让自己陷入危险中。”齐南说完就叹了一口气转身回了屋子，对程绮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今天是遇到烦心事情了？”　顾柯今天好不容易盼到程绮进宫，却发现程绮一直心神不宁的在走神，想了想还是开口询问。

　　“没什么，我师傅今天被我惹生气了。”
　　程绮一向是意气风发，骄傲肆意的，可是今天却提不起什么精神，她知道今天师傅语气里的愤怒不止是因为她，还有其他原因，可是让师傅这样生气了总是她的错。

　　“你师傅照顾你这么多年，对你总是会心软的，等过两天你带些美酒哄哄他，他也就消气了。”顾柯轻声安慰道，在程绮没注意的时候贪婪的看着程绮，好似怎么样都看不够一样。这些年每个隔几个月他才有机会能见到程绮，当然总觉得看不够，当年那个狡黠又桀骜的姑娘的影子，早就刻在他心尖上。

　　“你还好吧？听说最近宫里不太……，要是有什么我能做的你要和我说。”毕竟隔墙有耳，哪怕这地方偏僻，程绮仍然把话说得含糊，她知道顾柯能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原本她只觉得这个有点阴郁的小孩儿很可怜，可是不知不觉顾柯在她心里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也不知道这份感情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了变化，也许是顾柯因为她的话而轻声发笑的时候，也许是在她不经意的发现顾柯目光专注的看着她的时候。情不知所起，她年岁尚浅就已经困在情网中再无法洒脱了。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顾柯轻声安慰着程绮，神情愉悦。程绮一向不爱理会这些事，却因为他而变得开始关心，叫他如何不开心呢。

　　顾柯突然小心翼翼的抱住程绮，生怕惊了自己喜欢这么久的姑娘：“阿绮，等年后我就求父皇允我出宫，到时你做我府里的女主人好不好。”

　　这些年他的心意，程绮的心意彼此已经一清二楚，可这还是第一次挑明了说。

　　“好呀，既然你愿意养我，我当然要赏脸给你这个机会了。”程绮目光沉沉的看着顾柯，万千情绪都藏在了眼里。她喜爱自由，不受拘束甚至居无定所半生飘零，可是如今有了顾柯她就有了归处。

　　“阿绮你同意了，我们以后就会一直在一起了。”顾柯眼睛亮晶晶的看向程绮喃喃道，说完就朝着程绮一笑，满身阴郁都不见了“我真的好欢喜。”

　　“我也一样。”顾柯这难得的一笑一下子就把程绮迷的再也不辩东南西北，脑袋一热主动搂住了顾柯说话。

　　“阿绮再等等我，我很快就会让你安稳风光的成为我府邸的女主人的。”顾柯下巴轻轻搭在程绮肩膀上像小孩子一样和程绮撒娇，眼里情绪无人可知。

　　对顾柯来说如今实在是多事之秋，父皇优柔寡断仁善有余果决不足，虽然膝下只有他一个皇子可以继承皇位，但宗室中的宋王对皇位却也早就垂涎三尺，更何况父皇最近病情又加重了，他和宋王之间迟早是要对上的。

　　他会坐上皇位，然后把世界最美好的东西都献给他心爱的姑娘，然后程绮会被自己娇宠一生，永远都如当年一样快活无忧。

　　眼下程绮被顾柯的表白弄得晕陶陶的，由着顾柯抱着她轻声说着这几天宫里发生的事，平时听着就悦耳的声音，此时更添了两分深情，让程绮都难得的听的脸红
　　。

　　“我该走了，等过段时间我再带些宫外的好玩意来陪你，你要好好的。”
　　程绮私闯皇宫，顾柯自然也不敢让她久留，只点点头抱住她“你怎么总是走的这样快，我们又要很久不见了，你会想我吗。”直逗得程绮说了想之后红着脸狼狈的踏空离去，才露出一个甜蜜的笑来。

　　程绮回到山上的小木屋，想着几天没见了找师傅聊聊天，却没想到木屋竟然已经人去楼空，她师傅只留了一张纸条给她，让她勿念。

　　不过程绮也见怪不怪了，每年差不多这时候齐南都会出门今年只不过提前了两天，程绮也习惯了一个人留在木屋生活，这几日世道越发乱了，躲灾荒来的流寇躲在城门外，贪婪又疯狂的看着经过的马车，世家被流寇杀人越货的惨事更加频频发生，贪赃枉法在朝中已是常事。每过一段时间就能听到有人起义的消息，又被朝廷镇压下去，然而火已燎原，终究是压不下去的。

　　街上人心惶惶，平头百姓已经很少出门，只有不怕死的狂生们还聚在酒肆茶馆激动的讨论时政，说到兴起时拍桌子也是常事。

　　赶上程绮有空，就会要上一壶酒听他们说话，听到激动处忍不住跟着其他人一起叫好，竟然热血沸腾。若不是她心上人是宫里的皇子，依照她的性子早就去投奔义军了。

　　虽然如今都传要灭国了，可是她倒不是很担心，当不当什么王妃的她无所谓，她只要护着顾柯安全，和他在一起就行了。

　　然而顾柯此时心情却并不好，两周前他偷偷派亲信前往素汶府联络在当地驻军的统帅，然而这么久却一直没有消息传回来过。

　　如果亲信没有背叛他，那就是他的行为已经被宋王察觉了，他的处境已经变得危险，他不能再让程绮进宫把她牵扯进来。

　　然而今夜，程绮还是来了。

　　“那边那个小公子，见你愁眉不展的，可有烦心事要我开解？”程绮笑嘻嘻的从宫墙上一跃而下，没带起任何声音的走到顾柯身后。

　　“你来了？”听到程绮声音后，顾柯满脸的阴冷立刻变成了欢喜，一把把程绮抱住，心满意足的抱住程绮后才抬眼，斟酌着开口:“我……最近遇到了麻烦，需要你去素汶府一趟。”

　　“不能……别人去吗？”程绮有些犹豫，她本来是想留在顾柯身边保护他，最起码出了事也能带他逃出皇宫。可是如今素汶府已经被起义军占领了。她要是去素汶府的话，哪怕骑上最快的马也要一个月才能回来，这其中变数太大她实在不放心。

　　“你此去是去为了帮我搬救兵，关系重大，别人我不放心。”顾柯直视着程绮，目光郑重，让他的话格外可信:“我与当地驻军的齐统帅有数面之缘，这便是他当时赠我的匕首，可当信物，你快去快回，我在京城里等你。”

　　他让程绮走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让她去求救的，如今宋王一党与他已经彻底撕破脸皮，然而他根基未稳未必是宋王的对手，程绮留在京城必然会被卷进来，他不希望程绮遇到任何伤害，可是如果他对程绮明言的话，程绮又肯定会留下来保护他，他只能找借口把程绮支走。
　　若是最终是他赢了，他会在一切都结束后接程绮回来当他唯一的皇后。若是他败了，那把匕首也足够让齐统帅护着程绮一生了。
　　“我……”程绮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巡逻的御林军的脚步声在逼近，只能欲言又止的接过匕首翻墙逃出宫去。

　　事态紧急，程绮一出宫就劫了一匹快马，带些匕首和银两往目的地赶去。硬是用了十三天就到了素汶府。

　　素汶府如今也并不太平，朝廷的驻军和起义军正对峙着，一个不小心就会一触即发。

　　程绮只稍微伪装了下就混进了城。

　　“站住，你是何人。”程绮在统帅府门口观望半天还在思索该怎么进去，没想到一时不察就被守在门口的士兵发现了。

　　“在下程绮，受人所托特来求见锋夺军齐统帅。”程绮冲两人抱了抱拳，开口道。

　　她本以为守门的两人得了她的话，会去通报，结果没想到两人竟然神情诡异的打量她，像在看疯子。

　　“你这人也是有趣，莫不是个傻的？夺锋军好几年前就因为不听圣意，几个将领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手下官兵也都被编入其他军队。
　　只有统帅齐南被张榜通缉到现在都没踪迹，你上哪里去找夺锋军。”

　　“夺锋军……散了？”程绮脸色惨白，搞不清楚现在是怎么回事。她本以为她能为顾柯带来援军，可如今却得知夺锋军几年前就不存在了。那她该怎么做才能帮顾柯。

　　程绮失魂落魄的骑马出城，神情恍惚的思量对策，一时不察竟然被人拦住。
　　“你是……师傅？”等程绮回过神来，才发现拽住她的是她已经好多天没见的师傅。

　　“你来这里干什么，这里全都是起义军。”齐南皱眉看着他那心不在焉的徒弟，不知道她为什么来这里。

　　“我来找人。”程绮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顾柯骗她来这里找一个十多年前就不见踪迹的人，只是下意识的回答齐南的问题。

　　“找谁？”齐南继续追问，他总觉得程绮现在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夺锋军统帅齐南，师傅，你知道他吗？”程绮抬眼看向齐南，眼里有微弱的希望在闪动。

　　“你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的……我就是齐南，不过夺锋军散了好多年了，收养你之后我又一直用的假名，你是怎么知道十多年前的旧事的。”齐南想起当年与兄弟们沙场杀敌时的光景，想起一帮兄弟因为大皇子一事被牵连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连他也隐姓埋名到如今。

　　“可……可顾柯让我来找你，不是，是让我找夺锋军统帅求援，可夺锋军怎么已经散了十多年了？。”程绮越说越混乱，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想起顾柯给过她的信物，手忙脚乱的把匕首从包袱里翻了出来，递给她师傅:“顾柯说这是给你的信物。”

　　齐南自从程绮提起顾柯的名字后，整个人就变得僵硬的如同泥偶，作为曾经的夺锋军统帅，齐南当然知道这名字指的是谁，好半天才平复情绪开了口“你说这匕首是太子给你的，你在哪里见过他……他竟然还活着？”

　　程绮不再犹豫的把这几年她偷偷溜进皇宫见的人是顾柯的事讲了出来，说完才犹豫着开了口“师傅，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顾柯当然好好的活着呢，他是当今皇上的皇子，当然会好好活着了。”说到最后程绮声音已经是质问了，她那么想和顾柯一起出宫生活，顾柯怎么可以不好好活着。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顾柯的，是，他是皇子……可是却是先皇的皇子。”齐南听到故人消息神情也很激动，缓了缓才和程绮讲述起当年的事。
　　当今的天子在十几年前还只是宋王，虽然位高权重有了取顾柯代之的心思，然而却始终不如皇子顾柯名正言顺。

　　而顾柯虽然初涉朝堂却也不是个好惹的，与宋王一党一直斗了好几年也不见败势。
　　直到先皇病逝宋王图穷匕见，顾柯都一直被宋王视为心腹大患，然而顾柯根基到底不稳，并未得到所有军队的认可，不少军队都听命于宋王。

　　先皇病逝后整个京都都变了天，也不知政变时血流了多少宋王才坐上了那个心心念念的皇位，而皇子顾柯最终被宋王以莫须有的罪名赐死，享年不过十八。

　　之后朝堂上忠于顾柯的臣子也都被贬的贬杀的杀，夺锋军也背上谋反罪名被抹去了名号，再后来齐南就隐姓埋名遇到了程绮。
　　“我不知道你见到的大皇子殿下是魂灵还是其他，只是当年他的确给我来过信，说如果有个女孩带些他的匕首来投奔我的话，让我代为照顾，只是他信上说的人久等不来，又赶上大皇子事败夺锋军被牵连，我也就忘记这事，想来这人应当是你了。”

　　“你做什么！起义军已经要打进京城了，你难道还要回去吗。”眼见程绮夺马就要走，齐南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她，京城很快就会乱起来，他当然要拦着程绮。

　　“师傅，你就当我是被下降头了吧，我要赶回去见顾柯，哪怕他是鬼魂也好，我不想再让他等了。”
　　程绮咬牙坚持，她的顾柯怎么可以死的那样狼狈，她不过是想想心就疼的受不了了。

　　“当日大皇子信上还有一句话，说的是若他失败了就让我替他对你说句对不起我失约了。”齐南见程绮神情坚决，只能放下手任由马蹄声越来越远，他知他再也没办法拦着程绮了。

　　“你怎么回来了？”顾柯站在他们初见宫殿的院子里，听到熟悉的动静，果然一转身就见到程绮，语气忍不住带了些担心。如今宋王一党如恶犬反扑一样，他恐怕没办法保全自己了，原想着至少程绮能平安，却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

　　“我没找到夺锋军，那城已经被起义军占领啦。”程绮故作轻松的说着，似乎这样子她就不用把实情说出来。

　　“怎么会……”夺锋军明明在那里驻扎，顾柯刚想反驳，就被程绮接下来的话给压的说不出来。

　　“顾柯，现在已经是十多年后了。”程绮目光平静又温柔，似乎想要多给顾柯点力气“宋王成了皇帝，现在得了病，世上已经再没有夺锋军，起义军已经快要打到京城了，可宋王那些儿子们还在互相陷害想要对方的命，国要亡了，这都是宋王的报应。可是你也……早就死了。”

　　“程绮，再抱抱我吧。”顾柯只愣了那一瞬就反应了过来，接着就朝程绮笑了起来，等到他感受到程绮靠在她怀里后才满足的合上眼:“我之前总觉得有些事情似乎不对劲，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已经差不多猜到了，不过能见到你这种结局总还不算太差。”

　　“程绮，我曾经偏激的想过如果我死了，一定要你陪我一起下地狱，可是如今我又舍不得了，只希望你好好活着千万不要忘了我。程绮，我可能真的要再也见不到你了。”顾柯像以前一样撒娇的抱着程绮，眼里藏着不甘，可是再不甘他也终究不忍心让程绮陪他同死。

　　“好，那等到了地府你要在奈何桥边多等等我，若是我到的晚了你也不要急，我总归是会陪着你的。”程绮任由顾柯抱着，直到再也感受不到顾柯的存在，忍了许久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顾柯做了十几年的鬼魅，终究是消散于人间再也不见了。

　　“我骗你的，我才不要让你等那么久，我很快就会去陪你。”等过了一会儿程绮才小声对空气说到，语气甜蜜的像情郎就在身边。

　　宋王顾原，不现在应该称为天子了。他此时正躺在寝宫的床榻上，脸色苍白似乎就要不久于人世了。
　　最近的事没一件让他顺心的，满朝文武包括皇子们竟都是蠢货一样，最后竟然还得靠他带病处理政务，想到这儿顾原就想出声唤门口的太监进来问一下如今是什么时辰，只是话还没说就发觉脖颈一阵疼痛，用手一摸竟然摸到满手血。顾原徒劳的张嘴想要告诉内侍和御林军有逆贼谋害他，然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断了气。顾原最后看到的是程绮一闪而过的黑色衣摆和手中冰冷锋利的匕首。

　　“顾柯你看，害你的人已经死了，我也可以放心下去陪你了。”程绮依旧没惊动任何人回到了顾柯所在的宫殿，翻来覆去念叨着顾柯的名字。
　　坐在台阶上静静的擦拭着匕首，冷静的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心尖，突然好像看到了当年的第一次见顾柯时的情景。
　　“我叫程绮，喂，你都知道我名字了，那你名字呢。”

　　“我姓顾名柯。”濒死间，程绮仿佛又听到了顾柯的回答。

　　据史料记载，正五月齐刺帝齐原于寝宫中死于非命，而后一月时间内起义军便攻进皇宫，立国为商。旧国的一切是是非非皆成了野史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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