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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
华灯已上,温暖的橘色烛火透过直棂窗照进浓墨般的夜色里。
隔着大老远地都能听见鹤温居里花影快活的笑声。
月影屈起手指,在她额上轻轻敲了一下,凶神恶煞道,“小声点吧!叫别人听了去都知道小姐家财万贯了!”
花影捂着肚子,依然停不下来,眼中已翻出了一点泪花,落在圆脸上,稍稍缓了一缓,道,
“奴婢错了,奴婢错了。只从未发觉夫人和二小姐竟然这般像母女!要奴婢说,夫人可比二小姐家底厚,该问夫人要更多呢!”
这两日从孟氏母女那里发了笔横财,谢元霜心情也不错,摆弄着手上的针线,正给自己绣条冬梅映雪的帕子,嘴角淡淡含了笑,道,
“平日里孟氏执掌中馈,自然漏了不少油水,可也明白家财来之不易,问她讨的太多容易引她起疑。谢元瑾不同,她被娇养长大,觉得银子都是大风刮来的,故可随便开口。”
花影这才若有所觉地点点头,道,“原来还有这一层道理!”
谢元霜自打知道自己和谢府的血仇,筹谋着复仇时,也开始给自己找后路,找了花影月影两个丫鬟去盘点当年李氏带来的嫁妆。
可孟氏在这府里权势极大,打点账本的人亦都是亲信,李氏那点家底早就尽数被孟氏慢慢漏空了,只余了一些花架子,实在不抵什么。
谢元霜正谋划着找到谢平晏的把柄找可信之人呈给官府,可她也并不清楚谢平晏约莫是个什么罪名,只依前些日子偷听来看,竟然连圣上都惊动了。
若日后查出谢家的那些脏污勾当罪名太大,便是扳倒了谢家,自己饶是靠着功劳能得一条命,却也少不得要背上罪臣之女的名号。
她可不愿意为仇人的过错而勉强自己一生都抬不起头,故谢元霜便想着假死换个身份,离开宁广立个女户,可那新的路引关文照身帖皆价格不菲。
本正焦灼着,谁知道瞌睡了竟然有人送枕头,还是惯来只给她找麻烦的孟氏母女。
如今除开那些必要的花销,谢元霜日后更是不用担忧生计,直接买些铺子田地,自己立个府做奶奶便也是够的。
虽解决了一桩心事,可今日孟氏旧人重提,倒叫谢元霜又想起了先前吩咐月影去信问的事儿,便开口问她,“母亲那事,可有收到回信了?”
月影本也正沉浸在暴富的喜悦里,闻言愣了一下,略略思索了一番,便微微地下头回道,“奴婢尚未收到回信。”
怕谢元霜失落,又接着补充道,“夫人母家五海城地处中原,离咱们宁广颇费些路程。书信来回约莫要一个月,小姐便放宽了心,奴婢一旦得到消息立时便来回禀小姐。”
谢元霜点了点头,也并未再多言,手上的针线便又动了起来,只嘴边的浅笑却不见了。
花影知道谢元霜瞧着淡然的模样,其实最爱思虑,知晓她又在想那些让人发愁的事儿,便有心逗一逗她。
一张圆脸变凑得离谢元霜进了些,湿漉漉的眼微微弯着,故作得意道,“月影那事儿没打听到,奴婢最近倒听到些咱们宁广的趣事儿。”
谢元霜懂她心思,杏眼里也带了些暖意,十分给面子地问她,“什么事,让花影姑娘竟起了兴趣?”
花影嘿嘿笑了声,咧出洁白的一口牙,道,
“奴婢可听闻,镇南大将军,这回打败南疆的头号功臣,陛下亲封的睿王殿下在南疆受了点伤,皇上垂怜,直接叫将军来咱们宁广府修养罢了再去进京述职呢!”
月影听了眼皮都没掀一下,手上帮谢元霜理丝线的活计一刻未停,淡淡道,“这有什么有趣的?同咱们又没什么半分关系?”
花影摇摇脑袋,嘴角的弧度显得有些不怀好意,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可听说,睿王殿下的容貌在咱们封律国可是数一数二的,少时在京城打马过街,次日门槛都被媒人踏破了!”
说到这,她停了一停,冲月影挤眉弄眼,“你难道不想瞧一瞧?”
月影没好气的翻了她一个白眼,嘴上也不客气,“就你天天净关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
“这可是国家大事!”
花影月影在一旁拌嘴,谢元霜却半字也未听到。
自打从花影口中听到睿亲王,她便立刻想到了谢平晏那日晚间同孟氏所言,
“近日秦王来信,皇上已经起了疑,派了睿王来宁广调查。”
谢元霜的心脏骤然突突跳了起来,兴奋随着血液一股股地冲向她的脑海。
睿王此次来宁广,怕不是为了养伤,而是冲着谢平晏来的吧!本还愁着,就算找到谢平晏的证据,自己也难离开这宁广府。
如今竟然正好派了人来,正是天时地利皆凑了个齐整,只要自己能找到机会,进去谢平晏的书房搜查便可得个人和了。
看来不久,自己就能脱离谢府这个泥潭了。
花影月影正在打闹着,全然没注意到谢元霜唇边愈加快意的弧度。
很快,谢府这家子就该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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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已中天,宁广府外有十几匹骏马在夜色中借着月光疾驰而过。
仿若几条黑色的闪电,略过城外茂密的树林,最终停在了巨兽一般高大的城门下。
守在城下的士兵正打着哈欠,见有这么多人来,立时皱起了脸,懒洋洋迈步过去,语气不善道,
“尔等何人,城门既关便不再放行,若想进城明日再来!”
为首之人的脸拢在披风挡出的浓重阴影里,并未言语,□□毛皮油亮的黑马却动也未动。
他身侧之人亦着了厚厚的披风,却有玄色铠甲从袖中露出一节,在月光下冒出泛着寒气的光泽。
那人纵马往前一步,伸出手掌,赫然举着一块玉牌,冷声道,“大胆,镇南将军在此,还不快开门放行!”
那原本懒洋洋的兵士借着城门火把的光亮,看清玉牌上面的字迹,立时如同被灼了眼睛,赶忙跪下道,“小人无知,还望将军见谅!”
“无碍。”
那士兵还未抬头,见不到那说话之人的容貌,只听得从头顶传来冰凉的两个字,却有杀伐之意滚滚而来,立时让他再不敢耽搁。只弓着背起身,回头冲城门上的兄弟喊道,“开门!”
城门闸口的机关负着千钧之力,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缓缓转动了起来。
那门将将开全,马蹄声便立刻整齐地哒哒响了起来,少顷,便再也见不到人影。
宁广府的大街复又归于了平静。
洛玄泽奔了一路,眼里带了倦意,心情自然也不太好。
进了城便一路策马至先前安置的府邸,洗漱过后便歇下了。
从京城来宁广,七日的快马路程让他身子有些疲惫,不久就沉沉睡了过去。
洛玄泽连番南北奔波的缘由,倒要从谢元霜归府那日说起。
谢元霜离开的晚上,洛玄泽便收到宫中来信,说陛下身子又不太好了。
所幸叛徒已经处理,宁广府的布置也已完备,不用他再亲自盯着。
洛玄泽便当即带了何苍几个快马顺着官道往北方赶去。
那一程他跑得极快,途中换了三匹骏马,硬是把七日的路途缩减成不到三日。
天刚擦黑,洛玄泽方入京城,他连回府更衣都未来得及,就心怀惴惴地朝宫里去了。
路上还在盘算着万一皇兄出了事,该如何防备秦王和其母昭贵妃趁机起事。
却没想到,皇帝人不在寝殿,大太监张顺却引着他入了御书房。
倘若换做别人,洛玄泽几乎要怀疑皇帝早已遇害了。
但张顺是从小跟着皇帝一同长大的太监,极为忠心,故而他只绷紧了五感留意着周围,随着张顺走了进去。
没想到入了御书房,见到的是满脸笑容的皇兄坐在榻上,正搂着两岁的长公主,同她说聊斋里狐狸精和书生的故事。
皇帝抬起头,见到是洛玄泽,显然吃了一惊,不自觉开口道,“竟这样快!”
随后仿若意识到自己失言,忙做出热络的样子,道,“皇弟来啦,快!张顺上茶!让睿王好好歇歇!”
可他那语气怎么听,怎么透着股心虚。他甚至还怕洛玄泽衣袍上的风沙呛了自个儿的喉咙,用袖子掩了掩自己和女儿的口鼻。
赶路太久头脑发昏的洛玄泽:想换皇帝。
见皇帝丝毫没有病色的样子,洛玄泽太阳穴抽了抽。
稍稍把想拔刀的欲望压了压,便从怀里抽出一个碧绿的琉璃小瓶丢给了皇帝,憋着气道,“每日一粒,不可多服。”
他微微停了一下,那双风流的桃花眼如今布满了血丝,只余一片凶狠的杀意,道,“一次服得太多,当心虚不受补,爆体而亡。”
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咬牙切齿,皇帝却好像浑不在意的模样,立时便从那琉璃小瓶里倒出一个朱红的小丸子,丢近了嘴里,还砸吧了两声,仿佛在细品那味道。
见女儿伸出手要够,他把那瓶子举得高了些,一脸严肃地冲女儿道,“苦的,不好吃。皇叔是坏人,给父皇带苦丸子。”
长公主的口水流了半个下巴,两条圆滚滚的短胳膊依然不肯放下,执拗地朝那琉璃的瓶子伸过去,嘴里咿咿呀呀地模仿着皇帝道,“皇叔,坏人。”
洛玄泽原本阴沉的脸上更黑了一黑。
张顺出来,把孩子抱了出去,皇帝才正了正衣摆,冲洛玄泽道,“此次唤你回京,确是有些事要商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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