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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你跟了夫人多少年?”
少女微凉的嗓音在亮着莹莹烛火的祠堂里响起,蒙上了一层阴翳。
月影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谢元霜为何出此一问。但见她神情带了郑重,甚至……有一丝苦恼的疑惑。
月影便当即停了手上的忙碌,细细回忆了起来。
谢元霜和花影皆是十六岁,而月影今年已十九,比她们都大了一些。
花影是谢元霜三岁的时候,从人牙子那买来的。
而月影是先夫人李氏娘家的家生子,母亲曾经是李家主母手下的嬷嬷,因此自有记忆开始就已在李家生活了。
在夫人嫁来谢府的那一年,李家主母便把她调来了夫人身边伺候。
也就约莫一年后,谢元霜便出生了。
“回小姐,奴婢是李家的家生子,在夫人出阁时李老夫人赏给了夫人,已在小姐夫人身边呆了十七年了。”
谢元霜闻言,浓密睫羽下的眸子明明灭灭。
十七年。
倘若自己并不是李氏的血脉,那么在自己出生那年,纵使月影当时仍是个稚童,也当有所觉才对。
纵然今晚听到的消息牵扯重大,李氏也极有可能是谢平晏所有安排的一环。
但谢元霜更愿意去相信她和月影乃至李氏相处这些年的情谊。
李氏已去,自是无法再去找她问个清楚明白了,唯有月影,还有机会寻求真相。
“月影,”谢元霜下定决心,便抬起头直直看向月影的眼睛,如宝石般的黑色眼瞳被烛火照的极热,让月影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你可知道,李夫人她……究竟是不是我亲生母亲?”
谢元霜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字字如雷,震响在这屋子里的三个人耳边。
花影早前便因谢元霜的郑重,屏住了呼吸,而今听闻此言更是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也扭头看向月影。
月影亦是一副惊讶莫名的样子,忙上前扶起谢元霜的手臂,“小姐您怎会说这般话?奴婢当年虽小,但夫人当初十月怀胎受的苦,奴婢可是真真切切地瞧在眼里!”
李氏为人和善,也不爱端主人的架子,更兼当年月影还小,便与她也十分亲近。
而月影虽印象并不算清晰,却朦朦胧胧地脑海里有李氏撑着腰腹的模样。
好像还听过她抱怨的声音,带着对新生命的期盼和喜悦,“这孩子,还未出世就这般挑嘴,待长大了必也是个难伺候的!”
她不知道谢元霜今日听到了什么,只在自己的记忆里,谢元瑾就是李氏怀胎十月生下来的。
谢元霜闻言,却更加沉默了。
倘若她真的是李氏的孩子,那为何孟氏又说她不是谢平晏的血脉?
虽与李氏的母女缘分浅,并未能相伴得长久。
她却是万分相信李氏的为人,绝不可能做出背叛夫君,为祖宗蒙羞之事。
只这其中的牵扯,全因为月影当时太小,了解不到罢了。
但这件事,除了谢平晏夫妻二人,其余了解的故人也并不多了。
李氏死后,身边仆妇丫鬟发卖的发卖,赶走的赶走,如今也只剩下她们孤零零的主仆三个。
往日里,谢元霜受尽孟氏刁难,尚且自顾不暇,更是对这些事无能为力。
而今既然要查,便也只能找月影探探故人了。
见花影月影二人面色带着忧虑,月影握住自己的手更是在微微颤抖,却仍不敢出口打搅自己沉思。
谢元霜不由心间带过暖意,拍了拍她的手,示意二人坐下。
虽仍是不解,二人却依言坐在了谢元霜的两侧,把她围在中间,好像她是个琉璃的娃娃,一不小心就碰碎了。
见她们这样如临大敌的模样,谢元霜的神经倒没绷得那么紧了。
只一边用餐,一边将今日所闻一一道与她们听,其间甚至赞了一声那乌鸡参片汤的鲜美。
可花影和月影闻言,却觉得知晓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谢元霜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她们感到惊心动魄,却同时又因为谢元霜的信任无比动容。
大小一起长大,她们自然知道谢元霜表面为人淡然,却自有一份倔强的骄傲。
饶是李氏去后,孟含巧处处打压,谢元霜也从未将琴棋书画放下。
宁广府的夫人小姐常说到谢家双姝,多是大小姐沉稳内敛,二小姐才名远播。
却并不知道,谢元瑾从来都比不过谢元霜。
如今谢元霜忽然间被剥夺了身份,纵然性子再沉静,也当有一丝惶然无措。
想到她们二人刚见到谢元霜时,她眼眶明明是红的,甚至面上带了灰败的阴霾,竟是从未见过的。
现在却依然愿意讲这样隐秘的故事全盘告诉她们,是真正把她们当做了至亲的人。
花影听罢,腮上已经垂了泪,更是伸手搂住了她腰,怕把涕泪蹭在谢元霜衣袍上,只敢侧着脸贴在她身边,嗓音都发了颤,
“无论小姐是不是谢府的小姐,永远都会是我和月影的小姐。”
月影到底是想得长远些,谢元霜这边话毕,她便静了一会儿,眼神便定定投向谢元霜沉静的侧脸,
“奴婢是李家家生子,尚且有亲人在李家做事。小姐既有疑虑,奴婢便向家里递些书信,打听清楚。”
李家并不是什么显赫人家,甚至不在宁广府,而是在中原的五海城。
这也是为何谢元霜被孟氏欺压多年,却无外祖家为她撑腰。
一来上高路远,消息并不灵通,二来就算知道了,也无身份地位去指摘知府夫妻。
但去信打听打听消息当是不太难的。
月影办事妥帖,谢元霜亦不担心她走漏了风声,只十分没心没肺地拍着花影哭得打嗝的背,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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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刚亮没多久,府上不少下人还打着瞌睡,谢元瑾的含钰轩便已闹腾起来了。
原是今日大早,谢府门房并未等到那辆熟悉的上官家车架。
谢元瑾稍一打听,便知晓了前晚谢元霜和上官才后园相会的事儿,发起了脾气。
“贱人!”
镶着金边的汉白玉碗被毫不留情地扫到地上,砸出一声闷响。
伺候的下人们见主人发怒,也只额头触地,低低地跪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出。
谢元瑾今日原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着了浅杏色的一丝串软缎圆领衫,还披了件烟蓝色的八宝云纹纱衣,配着垂髫分肖髻上镇川玉步摇,当真是神仙妃子。
可那张楚楚动人的鹅蛋脸上却挂着难抑的愤怒,脱口而出的话更是像市井泼妇般难听。
谢元瑾满脑子里都是谢元霜故作可怜,引上官才到后园里互诉衷肠的情景。越发气谢元霜不要脸面,竟然一回来就急不可耐地勾搭她的上官哥哥。
可她早已忘了,现今名义上,上官才还不是她的如意郎君,而是她姐姐谢元霜的未婚夫婿。
他们二人别说后园相会,哪怕立时私定终身,也只是把婚期提一提的事儿了。
而今上官才不来,谢元瑾也没了吃饭的胃口,满心都是不甘。
又摔了几样摆件,越砸越气不过,便跨了步出去,朝华水阁走去了。
谢元瑾觉得孟氏必然有办法。
先前她被那些个不长眼的山贼掳了去,原以为上官哥哥多少也会对她心生嫌恶,再也不会想同她相处了。
初初回来,她确是有些疯的。
在那间脏乱恶臭的屋子待的久了,她见到的第一缕光亮就是上官才给的。
因此便紧紧抓住了他,别的人谁也不愿碰。
但她也怕,怕回到了谢府,上官才就要嫌恶她的亲近了。
所幸母亲机敏,竟反其道而行,让她更加装作一副生人不近,疯疯癫癫的样子。
倒真的让上官哥哥每日早早就来了他这里,温声软语地同她相处。
谢元瑾简直都觉得那是她今生最快乐的日子了。
若是让她再收几次皮肉之苦,可换得一生和上官才这样相处,谢元瑾想必都是愿意的。
但没想到,这样的日子竟然结束得这么快。
都因为那个狐狸精谢元霜。
她又用那双魅惑男人的眼睛盯着她的上官哥哥。
在府门外就是那样,是她亲眼所见。
她一回来就被关进祠堂罚跪了,却还是影响到了上官哥哥!
谢元瑾思及此,指甲更紧紧掐住了掌心,加快了步伐朝华水阁去。
母亲可以叫来上官哥哥一次,定可以叫来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永远除去谢元霜那个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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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氏昨日当众昏死,本还未调养过来,又兼睡得晚,所以便也起得晚了,因此也并不知道上官才今日未来之事。
只谢元瑾怒气冲冲地进来了,她还未反应过来。
谢元瑾见母亲还在床上,镶着绿宝石的如意堆绣抹额下一张面容依然带着憔悴,却顾不得心疼孟氏,满心都是恋人失约的酸胀。
如雏鸟归巢一般,扑进孟氏的怀里,紧紧搂着她腰,声音哀婉地道,“母亲……上官哥哥他不来了。”
孟氏本见她哭得伤心,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正忧心间,却听得这样一句话,反倒愣了。
竟只是这事儿。
顾不上头脑中些微的晕眩,孟含巧从被子里抽出胳膊,一只手撑着床稳住身形,另一只手轻柔地拍着谢元瑾的脊背,语调里是能掐出水的慈爱,
“瑾儿莫哭,哭多了就难看了,你的上官哥哥更不会来了。”
谢元瑾闻言,倒止住了哭,抬起头红着眼睛望着孟含巧,委屈道,“母亲也嫌我丑了!”
孟氏弯着眼睛笑了,抬手替谢元瑾擦去颊上的泪痕,道,“傻孩子,你是娘的宝贝,娘怎会嫌弃你,娘最疼的就是你。”
“那母亲帮我和上官哥哥在一起!”
谢元瑾闻言,扯住孟含巧的手腕,紧紧握在手里,撒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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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以后更新提前,改成下午三点~
谢谢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