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兔饲养笔记

　　《木兔饲养笔记》
　　文/寒菽

　　ch.01

　　盛夏的周日。
　　刚进公司工作一年的赤苇京治久违地有了一个休息日，今天他的同居人木兔光太郎出门，他可独占整个房屋。
　　他们合租已经有差不多四年时间。

　　高中毕业以后，他考上大学，决定从家中搬出来，自己租房居住。
　　但是父母已经为他承担了高额的大学费用，假如要租房，就得由他自己出钱。

　　紧接着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忙于打工的话，就更没有空陪木兔前辈加练了。
　　于是，和他一直联系紧密的木兔前辈顺理成章地提出：“那赤苇你跟我一起住不就好了？”

　　作为在高中时代崭露头角的排球名将，木兔光太郎毕业没有升学，而是顺理成章地进了国家队和职业排球俱乐部，成了一名职业排球运动员。
　　作为王牌选手之一，收入不菲。

　　他露出过于灿烂以至于让人感觉像被太阳直射的笑容：“偶尔给我做顿饭、帮忙处理家务就算交房租啦。”
　　所以，便住在一起了。
　　转眼到了今天。

　　才下午三点。
　　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脚步声。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赤苇京治奇怪地想。虽然今天木兔前辈没有训练和比赛，但是他不是跟女朋友约会吗？

　　而且异常的安静。平时木兔前辈回来都要叮铃哐啷，隆重登场。
　　赤苇京治迟疑片刻，从自己的房间出来，来到客厅，见木兔光太郎正一脸凝重地坐在沙发，一声不吭，连赤苇走到他面前，也没有抬头。

　　赤苇京治心里大概有了个猜测，但说实话，木兔前辈的沮丧模式太平常了，让他先自己冷静冷静再哄他吧。
　　赤苇京治越过他，去了厨房，冲了一杯热果汁，并一块栗子蛋糕，端回去，说：“吃吧。”

　　有点疲惫。赤苇心觉。一个他思虑过很多次的念头再次冒出来。
　　差不多是时候了，今天就和他说了吧？
　　赤苇平静地说：“吃完以后，我有事想和你说……”

　　木兔光太郎浑然不觉，打断他的话：“赤苇，假如约会途中，回过神来，发现女孩子已经离开了，是被甩了吗？”
　　啊，又被打断了。赤苇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他微不可察地探口气，回答木兔前辈的问题，冷静确定且残酷无情地说：“是。”
　　木兔光太郎如遭重击，抱头惨叫，跪在地毯上：“可恶！”

　　赤苇京治问：“你这次又带女孩子去哪约会了？”
　　木兔光太郎答：“儿童乐园。不是你提议的吗。”
　　赤苇京治点头，又皱眉，那应该不会出错啊，问：“发生了什么？”

　　木兔光太郎喋喋不休地讲了起来，再被赤苇表示华夫饼啊小猫咪啊气球啊都不是重点以后，他终于说到要处：“……然后啊，回去的路上，路过一个排球儿童教室，一群小朋友围着我要签名，那我当然要陪他们玩啊！结果回过神来，那个相亲的女生已经走了，而且一小时前已经发了消息给我告知过了。”
　　啊，出现了。赤苇想。

　　木兔光太郎的弱点：其九十，一摸到排球就会忘却其他一切。
　　赤苇京治扶额。

　　木兔光太郎害怕地道：“又要惹我老妈生气了！”
　　把女孩子气跑了，却只担心介绍相亲的妈妈生不生气吗？赤苇京治真是服了这家伙了。
　　赤苇京治冷冷地说：“前辈，你该担心的是自己会不会孤独终老。”

　　木兔光太郎不是第一次干出这种事了，甚至曾经有过一回，女生倒追他，他爽快地答应以后，把人约去训练场，让人家陪他练球。连续一个月都在训练场约会之后，女生利落地和他说了再见。
　　所以迄今为止，受欢迎的木兔前辈都未能成功拥有一个女友。

　　“我好难过，赤苇。”木兔光太郎低落地说，“像我这么帅气的男人，却一直没有一个女朋友，这不是很奇怪吗？”
　　“为什么我总是被甩啊！”

　　木兔光太郎的弱点：
　　其九十一，在被女人甩掉以后会闹脾气。

　　赤苇京治翻出一个排球，塞进他怀里：“走吧，我陪你去打两场。”
　　木兔光太郎立即原地复活，蹦了起来，高兴地说：“是吗？是吗？要陪我去打排球吗？果然还是赤苇你最好了。”

　　没错。
　　就算高三引退之后没有再参加排球比赛，并未走上职业道路，但是这些年，赤苇京治一直没有间断过打排球。
　　毕竟木兔前辈的练习量不是一般的大，即使不在俱乐部，回家以后，他也会进行练习，赤苇当然理所当然地陪木兔前辈进行加训。
　　他有时觉得，大概是托训练的福，所以才能让他有一副强健的体魄，即使加班工作也完全可以承受，至今没有生过一次病。

　　他们来到附近的一处市民体育馆。
　　离他们的住处仅需要步行五分钟。

　　让木兔前辈振作起来的方法很简单，给他一个合适的舒服的托球，使他可以进行痛快的扣球。
　　距离他初三那年第一次目睹木兔光太郎的扣球已过去七年，可赤苇京治依然觉得木兔光太郎的扣球是他心目中的美学顶点。
　　再有魄力的漫画分镜，也难以描绘木兔前辈扣球给予他心脏的澎湃冲击。

　　首先是充分的助跑。
　　然后屈膝，微微下蹲，一个迟柔的缓冲蓄力之后，猛然跃起。
　　从他站在侧面托球的角度望过去，木兔前辈就像是一只鸟展翅飞起来，吊顶的灯在他背后，好似他本身就发着光，无比耀眼。

　　木兔深吸一口气，手臂往后折至一个甚至叫人怀疑会不会断掉的角度，然后如柔韧的鞭子似的抽下来，这颗被他手中击中的排球便如炮弹般随他心意轰下来。
　　只在旁观者的视野中留下一道难以捕捉的残影，“砰”一声砸地，硬生生被砸扁了似的，再猛然弹起，飞到一旁观众席的高台上。

　　啊。真美。赤苇京治仰着头想。

　　那时，年少的他隐约觉得，木兔光太郎是个闪闪发亮的明星。
　　陡然之间，他在平庸茫然的日子里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意义，他想让这个男人可以毫无顾忌地发光。
　　崇敬他。向往他。迷恋他。

　　木兔落到地上，握拳自我欢呼：“hey！hey！hey！”
　　旁边掀起一阵围观群众的欢呼，他们偶尔回来这个体育馆玩，附近的排球爱好者都认识他们，纷纷为木兔喝彩：
　　“不错啊！木兔君！”
　　“这球太棒了！不愧是王牌！”
　　“简直是比赛的水准啊。”
　　“我觉得你上星期比赛出场时的翻跟斗更精彩，能表演一个吗？”

　　现在的木兔光太郎已经不是隐约觉得的程度，他正是闪闪发光的明星。
　　他的明星。他的王牌。

　　赤苇微微一笑，是啊，即使在训练时，他也会像是比赛一样认真。只要手上有排球，他就不会敷衍了事。
　　木兔沉迷在夸赞中，沾沾自喜，还真的给人翻了个跟头，又得到了一圈“厉害！厉害！”的夸赞。
　　赤苇深觉丢人地捂了捂眼睛。

　　接着继续给他托球，让他练扣球。
　　赤苇心里默数球数，一百个了，这么枯燥的训练换作别人根本无法陪木兔前辈坚持下来。

　　就现在吧。
　　是时候该和木兔前辈说了，再不说的话，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他一边托球一边冷不丁地说：“前辈。我有事想和你说。”
　　木兔光太郎全无所觉，目光仍追随在排球上，问：“什么？”
　　赤苇京治说：“我找好了新房子，打算下星期搬出去。”

　　木兔光太郎怔了一怔，因此错过了挥球的好时机。
　　球和他一起落地。

　　咚。咚。咚咚。
　　球掉在地上，弹了一弹，滚到赤苇京治的脚边，被停下来，然后归复平静，一动不动。

　　木兔光太郎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睁圆双眼，惊诧地凝视赤苇京治。
　　赤苇京治弯腰，捡起沾上汗与尘的排球，抬起头，直视着木兔光太郎，平静笃定地重复一遍：“我要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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