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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苦
只身到维也纳数年,除了一开始的两三年间还不时回日本去,之后便渐渐的不再安排这样的行程,而改为家人定期往奥地利探望他了。
最初,他不明白自己不愿再回国的『惰性』究竟是自何处而来,后来隐约领悟到自己总是不断往回跑的『动力』来由时,却已经太迟了——她的身边早已有了『他』。
刚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心底漫溢的涩意以及难以抑制的刺痛感在疯狂提醒著他的迟钝。他才恍然,原来,他对她抱以的心思,并非单纯的友谊,而是……爱慕。更有甚者,那翻湧如激浪的情谊,深刻得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但是,回不去了。
就像他被困在这遥远的国度一般。
当初是他自己放开了不断探向他的手,坚持来到维也纳深造。没有解释、没有承诺,他早就失去了要求她等的权利。
没错,是他自己放了手。
是他。
……是他。
「莲……莲!莲?」
温柔唤著他名讳的声音轻轻拉回他不知何时远走的思绪,视线微转,映入眼的是母亲稍稍有些担忧的脸庞。
「怎么了?」
「啊,没什么。」
真是糟糕。
自从听到她即将和那个『他』步入礼堂的传言之后,他便时常像现在这样陷入自我世界中,无法自拔。
「是吗?那你考虑得怎样?」
「什么考虑得怎样?」他错愕地扬起头。
「和我一起回去的事。刚才我不是跟你说,正好你现在在假期,人家又已经上门邀请了,不去总是不好的吧?毕竟是那时关系不错的朋友啊。」
「……」
正因为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虽然他很不想承认这一点——才更难以面对。
他不敢回去。
他怕心底的恶魔会忍不住支配他的全部,做出教人不能相信的事情;也怕自己会受不了那种痛彻心扉的感受一遍又一遍侵袭……虽然,自从他明白何谓感情的那时起,这感觉就不曾真正离开过……
可是他也不能否认,自己想见到她的心情。
至少,他应该去看看她现在好不好。
还有……给自己一个死心放弃的契机——
「……莲?」
「好,我回去。」
回到故土,却近乡情怯地不敢去见她。
直到她的那个『他』找上门来,撂下『你总算还知道回来啊!我等你很久了。』这样一句话,又拖著他著好正装,再一把拽到市音乐会礼堂的后台门前丢弃,然后人就不见踪影了。
他满腹莫名。
但忍不住好奇推门进去,不想,恰好撞见一道六神无主四处踱步的清瘦身影。
那是……久违的她!
「月森君……?啊,月森君!真的是你!好久不见。」
她自然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他,眼眸中闪过一丝浅浅的惊喜,主动招呼道。
「好久不见……香穗。」
暗哑了许久的嗓音好不容易吐出她的名字,才发现光是呢喃这两个字亦能醉人!
「月森君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抱歉,我暂时不能和你聊了,我得快点找到土浦君才行。」一面对他投以歉意的笑,手指一面摩挲著在手机键盘上『出气』,微微眯起的双眼却似乎不曾将视线移开他的脸庞。「真是的,马上就该上台了,土浦君到底跑哪去了嘛!」
「……咦?!」
那傢伙刚才……
「怎么了吗?」大约是察觉到他的疑惑,她停下手中正在拨出号码的动作,转而关心道。
「没、没什么。你们……要演出?」
他这一刻才注意到她身上正穿著素色淡雅的晚礼服。
也这时他才发现,她……变得好瘦。虽然看上去仍大方爽朗,满面笑意的背后却是难以掩饰的疲惫病容。
「对……」她有些迷惑地打量著他一身参加音乐会演出的装著,「月森君难道不知道吗?」
「嗯,土……我是说,我刚到。」
不管那傢伙是因为什么理由把他拽来这里,而后又独自开溜,想必总是有他的目的,那么不妨顺著那傢伙的剧本走,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
「这样啊。」她点点头,漾著笑对他解释道,「今天是王崎前辈为『爱心之家』举办的筹款义演。」即便早已自星奏学院毕业多年,她依然习惯性地称呼『前辈』。「前辈邀请我演奏一支曲子,本来土浦君説好要为我伴奏的,可是……」
苦笑。
余下的话不必明説,那傢伙没出现。
仅经过短暂犹豫,他隐约有些明白了。
「你们要演奏什么曲目?」
她和『他』之间很奇怪。没有哪对未婚夫妻会像她这样用『姓氏』加上『君』字称呼对方的!更不会有哪个『未婚夫』会在『未婚妻』的演出前不见踪影,尤其那位『未婚夫』同时身兼伴奏之职!
所以他想通了。既然那个『他』不愿牢牢把握、好好珍惜这双手,那么,就让他来吧。
让他重拾这双手,再携手到老。
「哎?啊、嗯,我们要演奏『悲怆奏鸣曲』的第二乐章,钢琴伴奏的部分是王崎前辈根据原来的钢琴奏鸣曲重编的。」
「……距离演出还有多久?」
「唔、」看看远处的装饰座钟,「差不多半小时。」
「给我。」
「呃、什么?」……给他?给他什么?!
「乐谱。」
「……耶?!」
「虽然钢琴不是我的专长,但是临时伴奏一下,应该还是能行。」他的唇不由自主地向她勾起安抚的弧度,浅浅的,不明显,却软化了他严肃多年的五官,显得……那般温柔。
她不禁看傻了眼,朦胧的眼瞳映著不知名的光芒。
「还不快走?只剩半个小时可以练了。」
「噢!好。」
……
「抱歉,月森先生,外场有人找。」
演出结束时,后台的负责人先生带来口信。
有人找?
他不解地走出礼堂后台。
「哟,月森。演出很精彩呐!我就知道,即便是临时被抓来搭档你也能毫不含糊地搞定它。真不愧是维也纳音乐学院的高材生。」
眼前用明褒暗讽招待他的人不是那个放她鸽子、教她好生著急的人还会是谁?
他登时感到一股火起。
「土浦!你怎么可以把她一个人丢在舞台前?你怎么可以不全力支持她演出?!」
「你也会为人著急?那当初怎么还能走得潇灑?」对方当场不留情面地回过来。
「我……」
不给他接话的机会,他继续説道,「你知道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她一直在等吗?你怎么能忍心留在那边一待好多年?」
「……这次我不会让——」
到嘴边的话却最终卡在喉间没能说出口。
他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她的『他』。
可是,他不明白,虽然他在恋爱方面的学分低得可怜,但……会有谁的『未婚夫』会将自己的『未婚妻』不遗馀力往别人身上推的?
——没错,那傢伙的一举一动,根本像在牵线。
一条目的还不明确,不过正在逐渐清晰起来的……线。
沉默突如其来。
半晌。
原本硝烟弥漫的反问倏地降成了遗憾的感慨。
「其实……你以为我不想吗?」
「……?」
理直气壮咄咄逼人的气焰全灭了,转成了迷茫与困惑。
「我也想一直陪著她、保护著她。可是那是她的心愿,你懂吗?她的心愿!」
「她的……心愿?」
「没错。能和你同台演出,是她此生最大的愿望。而我……只不过是在实现她的愿望罢了。」
他惊讶地瞠大了眼。
「可是,你们……不是要……」
「不那样说你会回来吗?试了这么多年,说真的,我已经再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藉口能让我直接登门把你拽回来了!」
……是这样吗?
「所以你们并不是……」
「抱歉、月森……啊,土浦,你也在。」
最重要那句确认的话没来得及问,被另一道声音截断。
「王崎前辈,有什么事吗?」
「那个,日野不见了。」
得到消息的二人不约而同地一窒。
须臾,其中一人怔怔地呢喃——
「我想,我也许知道……她在哪里了。希望不是……」
说罢,头也不会向外跑……
他没想到,跟在那傢伙身后一路抵达的地方,竟是医院。
而她,已在急救失败医生宣佈不治时为自己的生命划下了句点……
他甚至没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
「……脑癌,末期。肿瘤压迫了视神经,事实上她根本什么都看不清了。却依然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你。」
「诶?」
在她的葬礼上,那傢伙的话让他一瞬间联想到那时的礼堂里,她一开始招呼他时的确有过一丝不确定,莫非,正是由於看不清的缘故?
「月森,」那傢伙一贯底气十足的声音变得頽丧,其中隐约掺杂了几许哽咽。「我是真的不明白,你到底有哪里好,能让她在全然没有任何希望的情况下守著漆黑的路一直等,一直在原地等。我更不明白,你为什么能让她……能让她如此爱你!」
怔然。
无法回神。
良久。
「为什么……」他甚至不晓得她对他的情谊,而且,「我也……很爱她啊……」
轻轻的低喃,佐了极不可闻的浅浅叹息。
明明天空如此晴朗,脸颊却不断有雨水滑落。
『这一次,我想握住妳的手,可是,妳已不在……』
Bitter·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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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P:日野+月森)
由同一个情节衍生出来不同的起因和结果各种短篇·人生五味之苦
2010旧文,第一次写日月,变形可能巨大,跳入请慎重!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