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

作者: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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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亲


      闻身后突然一响,然后是一片杂乱无章的吵闹声。身边似乎有很多人焦急奔走,碰翻了椅子,扯断了衣衫,落下了鞋子。牵着我手的另一只手突然撤去,那人往我身后走去,似乎很急。

      参杂着怒斥声,争吵声,求救声,和闷重的某种声音,天地之间乱了方寸,混乱不堪。

      情况是乎更糟糕,我站在案前,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猛地扯去了自己头上的喜帕。

      展目望去,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刀光,火光,眼前的庭院血色漫天,不知道从哪里涌进来那么多官兵一样的人,见到抱头鼠窜的人就砍,一刀下去,血溅出几尺,不等喊出声音,早已一命呜呼。

      再看那一地的死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着,无不是脖颈只连一半,或是刀入胸口,留下一个个血洞。血满布了那些青石砖,顺着上面的纹路恣意蔓延,勾勒出一朵朵鲜活耀眼的血色莲花,看起来妖娆恐怖。

      而院子里面的白色牡丹已经轻轻点点染了殷红色,再无一朵纯白,比那极致的梅点雪还要漂亮,仔细看起来又觉得骇人。

      这究竟是怎么了?原本欢声笑语的喜宴,竟然转眼间一片狼藉,俨如地域。

      “三哥,你不要挣扎了,只要你肯被俘,这一命你可以留下。”是那道清朗的声音,那是牵我进门时的那个人,他却不是我的夫婿。

      “你们如此大胆。”说话的人底气不足,虚弱而无力。这个人才是我的夫婿。名满京城的皇三子,长在药罐子里的,半入土的皇三子。

      一个月前。

      初春的午后阳光正好,暖风微醺,掠过池塘,如镜般的水面便被掀起碎碎细波,拂过池中的青莲,拥着翠色荷叶,终是消失的无影无踪。

      “小姐,小姐……”杏色衣衫的丫头急冲冲的从对面跑来,穿过九曲弯桥,直奔池塘中的角亭。

      我抬头,收了笔,见来人是清荷,轻问:“急什么,慢慢说。”

      清荷喘了喘:“小姐,将军和夫人们正在厅堂里等着您过去。”

      我见邀月不在,撩眼看她,清荷见我看她,似有些怕,喃喃道:“邀月被留在那里了。”

      我点了头,用镇纸压住只画了半幅的“莲生”,对清荷道:“看好画,我去去就来。”

      转过九曲弯桥,一路直奔“苍松居”。

      刚到门口,便听见里面有人唤我:“蓅姜,你快点过来,为父有事与你商量。”

      我心中一冷,十七年来,父亲从未跟我商量过任何事。他对我并不亲近,却可也给了我富足的生活,他用这些富足完成了身为父亲的使命,任我在冷冷清清的芜湘园里自生自灭。

      他只是不爱我,连同我的哥哥一起,他谁都不爱,因为我们有个不受宠爱的母亲。

      说来讽刺,这个从不受宠爱的母亲竟是着堂堂将军府里的正室原配,名声在外,却徒有虚名。

      我跨门而入,厅堂里坐着父亲和母亲,身边还有锦衣绸缎的四个妾室。

      “父亲,您找我有事?”

      位上的人点了点头,深深看了我一眼。我眼色一转,见邀月立在母亲身后,一脸苦涩,朝我摇了摇头。

      “蓅姜,为父与你的母亲和姨母哥哥们都有商量,答应了圣上的皇三子的求亲,下月初三就行大婚。”

      我闻言一顿,只觉从头凉到脚,仿佛如至冰窟。皇三子,竟把我许给他。

      “蓅姜,皇三子颇得圣上和太子的眷顾,等他日太子即位,皇三子定是新皇左膀右臂,你去了做了那三皇子的王妃,来日方长,也是万万人之上的尊贵。”

      父亲话音刚落,身边四个侧室已经七嘴八舌的跟着附和起来。

      “蓅姜,老爷也是为了你好,想你并非长女,老爷却把你嫁的如此富贵,可见老爷心里如何的疼你。你的姐姐瑞莹也只是许给了那个皇九子而已,你父亲终究是更心疼你一些的,父母心,你可懂得?”

      那华衣贵妇起身,莲步上前,边说边往我面前走来,白皙的手搭在我的肩膀,轻轻摩挲,像是母亲疼爱女儿那般温柔,一双丹凤眼挑的精明,巧嘴能言:“按理说,应该是你瑞莹姐姐先于你出嫁的,这才合礼数,而如今你父亲将你许与那最得势的皇三子,与你姐姐同日出嫁,这等美事真是难求。而你的母亲也跟着你这一嫁面上有光的很呢,你说是不是?”

      我徐徐撩眼看过去,嘴上还带着笑意。美妇亦是毫无避讳的直视过来,嘴角不断上扬,俨然胜利者的姿态:“这么多年都不见你与父亲和姨母姐妹兄弟亲近,这一门亲事,你父亲如何不替你思量呢?”

      作女人当做这种,不管如何颠倒是非的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甚至是恩赐有加。想来她的母亲才是这将军府的女主人,可曾几时,这华家的将军府有母亲站出来说话的份?

      正室原配又能如何?当年无名无势的小跟班娶了太守之女做妻,那是高攀,那是攀附名和利的附属。

      如今,小跟班变大将军,太守之女实在是登不得台面了,太傅之女才是般配。看来他还是念着当初外祖父的知遇之恩,即便是并不喜爱母亲却也让她安然坐在如有似无的位置上,枯渡终生 。

      其他三人窃窃私语,见那女人这么说了,不禁都跟着附和起来。

      而那个风光无限的二娘,俨然已经成为这个家名副其实的女主人。谁人不服?谁人不敬?名分从来不是别人给的,那是自己争来了。

      我噙笑不语,原以为只是不爱,不爱便不爱,权当父女缘分早尽,强求不来。可如今看来,岂止只是不爱而已?俨然已成遗弃了吧,只管为着自己升官发财,哪管女儿生死存亡。

      我看向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女人,那是我的母亲,一生都隐忍克制的一个女人。原是生得绝代风华,倾国倾城,如今也只剩风霜尽染,徒留一脸的沧桑苦涩,已然模糊了那些年华,更多的是一份安静和幽怨,眉宇间总是有着若有似无的淡淡愁绪。

      我总是极其不喜她脸上的情绪,看见她如此,便似看见我与哥哥那一路走来的迂回艰辛。

      所以我与她不同,我从不蹙眉,我喜欢笑。笑的喜悦,笑的悲伤,笑的绝望,无所不笑,那是一种执拗的不妥协。

      “母亲……”我轻唤,心中还是有半分期待的。

      我们相对沉默,半晌,母亲终于开了口:“蓅姜,你父亲与我商量过,母亲并不反对这桩婚事,对于你们姐妹来说,也是上等的好事。”

      我的眉目有一瞬间的错愕之色,母亲竟然同意,同意那样一个陌生的父亲将我一再推向火坑深池,如此舍得,怎可?

      天下无人不知,当今圣上的三皇子是个药罐子里长大的皇子,他能活到今日,不知道皇帝为他大江南北天上地下的寻了多少奇珍宝药,访了多少高僧名医。于他来说,已是过一天赚一天。

      即便是他再得尽圣上宠爱,再尊贵荣华又能如何?一个半死之人的盼头还能走多远?我这一嫁,父亲顺利的朝太子又靠近一步,让他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而对于自己来说,只不过是作为投石问路的一颗棋而已,毫无任何价值。

      而我的一辈子,我的幸福又有谁能为我思量呢?

      同日而嫁,一个嫁与身以半死之人,一个嫁与韬光养晦之人,同是亲生女儿,差别有如天上地下,你不顾我死活,也不要置我于如此尴尬的境地,我们这父女一场,你如何下的去狠心,又让我情何以堪?

      “父亲,妹妹不能嫁给皇三子。”这一声惊呼刚至,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也是一愣,朝身后望过去。心里有一丝暖,终是还有这样为自己思量的一个人在吗?

      推门而入的是一个蓝色缎衣的年轻男子,玉颜长身,剑眉入鬓,一双眼同我很是相近,生得极美。不过不同的是,男子眼色刚毅,少了妩媚之色,多了份风流恣意。

      他是我的亲生哥哥,是这个世上最疼我,宠我的人。看见他的一瞬,眼里有暖流流过,我仍旧笑,笑的如此凄凉。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安庭,你这是作何?”父亲一见来人顿时火冒三丈,旁边坐的女人也颇为惧怕,赶紧出声阻止:“安庭,你快退下,不要惹你父亲生气。”

      “父亲,皇三子的情况您不是不知道,蓅姜年纪还轻,就这么嫁给这样一个人,下半辈子还哪有幸福而言?”哥哥据理力争,紧紧扯住我的手,情绪激动。

      “你,你,赶紧给我退下。”父亲对着自己的儿子怒吼,响声回荡在厅堂之上。

      “父亲,你不能因为你的仕途葬送了蓅姜一生的幸福,您不能一偏再偏,舍得妹妹去……”

      “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响彻整个厅堂,父亲气的粗气只喘,面容扭曲,一双眼怒瞪:“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些娘们儿家的心思懂个屁。”

      实情归实情,不说出来,大家脸上便还有一丝颜面尚在,而被自己儿子这么无所顾忌的撕破那层丑陋面具,让他这个将军颜面何在?

      父亲张口爆粗,堂上妻妾几人大气都不敢喘,惴惴的看着那个半百的男子背影,掩口偷笑,生怕这一场闹剧就这么散了。

      这一掌父亲煽的很用力,哥哥被打的一个趔趄,倒退了几步。我有些愤怒,急于上前,却被哥哥扯了回来。

      “父亲,无论如何我不能让蓅姜嫁过去。”哥哥的话刚出口,只听门口处又传来一道朗朗之音:“父亲,我同意安庭的意思。”

      我转过眼,见华翌晨从门口走进来。不同于哥哥的风流恣意,此人更文秀俊雅一些,也是剑眉入鬓,星目如漆,长相着实俊俏。

      这人性子如水,从小到大,从未见过他生气。他的温和与他的母亲和妹妹俨然极不相似,我望着他的眼,清澈见底,带着暖意。

      就似许多年前,我被华瑞莹捉弄时候只有他愿意蹲在满头脏水的我面前递过一面洁白的帕子,轻声道:“蓅姜不哭。”那么温润的一双眼,那样温和的笑,我记忆深刻。

      可是我仍旧去报复了华瑞莹,我烧了她的头发,弄得她哭天抢地,足有几个月不敢出门。

      为此,我被父亲狠狠教训了一顿,关了三天阁楼。那是我第一次挨耳光,因为抵抗了被欺负。

      父亲的一记耳光,让我尝到了口中的血腥的味道,刻骨的味道。

      “翌晨,你住口。”原本沉默的二娘突然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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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开坑新文,大家多捧场,请勿霸王,谢谢支持......
    抚摸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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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迷雾重重,连环阴谋,困兽犹斗中的爱情何处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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