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离之蝶

作者:everdar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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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风雨浮舟任挂牵


      本来仙道和流川是可以这样一直走下去的,但半途碰上了出来寻找越野和福田的海南弟子,仙道不能不管,只好先回海南,仙道大恨:“这两个人……”还真让人担心啊。越野,是仙道只想放在心里话题,他不想说给流川听。流川并不问,一言不发往回走。仙道居然脸红,盯着自己的手猛瞧,刚才流川握了他的手!流川主动握的。
      二人晓行夜宿,赶着回去,一路上各怀心事,相顾无语。流川本是寡言的人,仙道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头一遭他在流川面前说不出话。
      仙道醒来,觉得这个早上不太对劲,当他去找流川时,他肯定这个早上很不对劲,因为应该在睡觉的流川不在房里。
      那位流川公子啊,他一大早就被人请走了。客栈老板如是说。仙道没了笑容。是几位很不错的小姑娘哟。老板笑得很暧昧,仙道跳起来,质问老板怎么不告诉他。老板老实人,愣了一头道:“这……有必要么?难道那位流川公子需要公子您照顾?”仙道惟有长叹息:老板没有错,不过——居然被几位小姑娘请走——,老实说心里是有那么点点不忿。
      仙道毫不费力地就找到了他们的去向——天香馆,城里最大的酒楼。天香馆的确很香,非常非常香。现在是早晨,人并不很多,他刚进酒楼就看见了流川。仙道心里一点不忿都没有了,不但没有,还满心希望流川不要有不忿。流川被围在层层脂粉香当中,面无表情地听一大票漂亮姑娘叽叽喳喳。他一露面,那些莺莺燕燕便全都飞扑过来。每个人都很温柔地瞧着他,眼波流转,似乎带着说不清的怨恨缠绵。仙道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但人缝尚且找不到,何况地缝?他现在连转身都不敢,因为流川正在很不客气地瞧着他。
      仙道苦笑,只好坐下。下面的事可想而知。被一个美女纠缠是艳遇,被一群美女纠缠是阎狱,更要命的是,旁边还有个你绝对不想让他看到的人在盯着瞧。酒楼的人倍感荣幸,能看到这样的奇观。流川板着脸,很干巴巴地说:“不干我的事。”然后走人。仙道看着流川往外走,心里急得火苗呲呲地窜,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女孩子围着他呢。那些樱桃小嘴一张一合,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吃干抹净。
      这边正闹得欢,外面一阵尖声叫嚷,一群小乞儿便闯了进来,一个个浑身污泥,直朝仙道这边挤过来,脏兮兮的小手左右开弓,在锦衣绣裙上使劲地抹,顿时仙道耳边响起阵阵惊呼娇啼,那些小乞丐趁机窜到仙道身边便不走了,有几个还搂着他的腿叫爹,仙道简直哭笑不得:“好啊,情人也有了,儿子也有了,接下来除了勾魂索命鬼,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鬼,所以接下来不是勾魂索命,接下来是瞬间的沉默,整个酒楼一瞬间悄无声息,仿佛没有人一般。众人的目光都看向门口,个个张大了嘴,眼睛显然忙不过来,更顾不上说话。视线的焦点处,一位红衣女郎伴着一阵异香馥郁,袅袅登楼。虽然她面容掩在凤冠珠帘之下,却掩不住双眸的流辉,珠帘之下,容颜绝丽,霞帔凤冠,珠环翠绕,俨然一位刚刚盛装落轿的新娘,连仙道都看怔了,只觉晕晕迷迷浑无力。
      美人莲步款移,到了他的面前,眉毛一挑,亮晶晶的眼睛笑得有些毛骨悚然,玉臂轻扬,伸手挽住他的手臂,将他拖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挽住了他的腰。仙道被她看得紧张起来,这美人的笑容总让他有大难临头的感觉,不过他已经全身酸软,想不得那许多,又猛觉穴道上被暗暗送入真气,竟然可以撑起身子,美人难捉摸,老话是宝。虽然是他靠着那美人,看上去却是那位美人靠着他。仙道知道情势不好,勉力自己走着,眼前越来越模糊,幸而身边的人给他领着方向。耳边有个声音低声道:“别忘了,今天是你我成亲之日。”仙道这才发现,那美人竟于他一样是个七尺男儿。
      难道是流川?仙道咕噜了一句,臂上马上一寒,传来一阵锐痛,他忙改口道:“夫……夫人。”这话虽轻,却也能让人听清,方才的女孩子中,有人已惊叫起来:“阿彰你叫她什么?”一个小丐叫道:“新娘子,新娘子!”几个美人抢着上前确证,无奈前面围满乞儿,又上前不得。乞儿们咿咿呀呀地唱:“新嫁娘,闹新房,新房大,吃韭菜,韭菜白,宝宝乖……”下面乱七八糟,便自编自说得不成调了。众美人眼睁睁地看着仙道和那“新娘子”一同下了楼,进了一辆马车。仙道喃喃个不停,只觉得头越来越晕,好象置身在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
      等仙道醒过来时,第一个看见的人,竟然是——安西!
      “安西师父!”仙道费了好大的劲才坐起来,“流川呢?”
      “我刚让三井去找他了。”
      仙道捋两下乱糟糟的头发,彩子梳的发型彻底毁了。他又捋两下,试着修复,却见藤真走了进来,笑得寒毛倒立。藤真?她怎么会在这里?
      安西笑道:“若他不在这里,你又怎会在这里?”
      仙道更加惊吓:“什么?刚才那个——”藤真立马刮他一眼,把他的话堵在半路,而后皮笑肉不笑:“仙道彰,我知道你废话很多,但是在安西大师面前最好稳重一点。”仙道被他看得不寒而栗,无可奈何只好妥协。安西见仙道被藤真弄得发窘,呵呵笑了一场,笑够了放才借口有事出去了。
      “其实你嫁给我也不算太亏,而且我没想到你做新娘子做得这么漂亮。”仙道看着藤真,一脸回味无穷。
      藤真剑眉挑得叫人害怕,凑到他面前,现出危险笑容:“仙道彰,你的嘴巴大可以再贱一点没有关系,因为我藤真杀人从来不用理由。”
      仙道把脸往后挪,笑得无辜:“可是我什么也没说——只是惦记着你那身漂亮的衣服——”
      “你再给我胡说八道!”藤真咬牙,“就应该把你丢在那里。我不去接你,那些姐姐们自会把你服侍得服服帖帖。”
      “可是如果没有你这样的天姿国色我怎么会乖乖跟了走呢?”
      “放心谁来了你都会乖乖跟着走,就算是福田 ,你也会当天仙下凡。只是用点迷药,母猪你也很喜欢。”而后看着仙道撑不住咯咯笑了一阵。
      仙道也要咬牙了,他努力笑:“迷药?”
      “鸦片膏 。是不是迷迷幻幻,如爱人在侧,共临仙境?”藤真钩他一眼,说得暧昧。
      “那时你那么……香,难道是解药?”藤真还是好心啊。
      “那迷药是无解的,劲头过去就好,我不过是顺手借来一盒香粉。”藤真瞥见仙道脸上浮起轻佻的笑容,轻蔑地哼了一声,“不过如果他们以为那是解药,顺藤摸瓜去找你那位美貌夫人,那么正好,也干不了我事了。”
      仙道失望嘀咕:“怎么说也算是露水夫妻吧……”
      藤真眉毛又一挑像要动气,却转而笑了起来:“只怕不是想跟我作夫妻。想不想知道你迷迷糊糊中都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仙道努力回忆,越想心里越毛,“啊哟……难道安西师父全都听见了?”
      藤真拍拍他的肩:“乱性吐真言,放心,安西大师素来开明,理解的。”
      仙道不觉脸红,怕藤真又说出些有的没的,乖乖地不扯了。过了窘境方才计较起他中迷药这事,他可是自诩过能辨百毒的人,却被迷翻尚不自知,很是受挫。
      “混在你那些姐姐们的衣香里,以你功力,本来个把人是没什么事,谁叫你要左拥右抱来了?”
      “我哪里……”仙道话出半截惊觉又着了藤真的道儿,心中那个懊悔,从他醒来到现在,便宜没怎么占,倒让藤真调侃了去。想半天,仙道终于祭出一句,“流川还没找到?他去哪了?”
      “放心,他不会有事,人家的目标是你。”仙道装傻,他何时变得这般抢手了。藤真直截戳破他那点心思:“你不是抢手,你是烫手,烫手山芋。那几位说把你带到什么地方拖上一夜就完了,为了不妨碍他们的计划,我就先把你带到安西大师这儿来了。”
      “你怎么什么人都认识,你还真是本事通天啊。”
      “这个话就长了,”藤真又笑笑道,“老实说,仙道你真是狗屎运不断,不然明天就成了采花大盗。”
      “可是我做采花大盗有人会觉得高兴吗?”
      “有没有人高兴嘛,也许;但有人会不高兴,肯定。”藤真看着仙道的脸又起红云,乐哉乐哉。
      这时安西敲门进来,二人连忙站起来,见到安西,仙道心中很是发窘,好在安西对他态度如常。安西要他即刻赶去海南。仙道惊异。“因为现在海南有危险,是个大危机。”海南鼎盛之势,运作有序,如何突然就有大危机了。安西只道于田冈当年弃门下山有关。仙道有些明白了,积危遗祸,草蛇灰线,名门大派,变生久远。
      当年海南掌门之争,高头田冈呼声最高。两人武功迥异,一个取刚猛沉雄,一个取轻灵飘逸,门下弟子,也因此分成两派,明争暗斗,各怀心机。比武当日,因田冈大醉,高头不战而胜,支持田冈的那派弟子,随之遭受打压,不少人至今犹有不平,认为当年田冈大醉,是高头一派设计。而高头这派,对他们也心存疑忌,是以海南早已埋下了分裂的种子。田冈现在海南,便有人要借机发难。
      仙道不解他们原本要拖他一夜意欲何为。藤真悠然念道:“仙道彰宅心仁厚,从不杀人,此话当真?”仙道自称乃是晕血之故,于是藤真的目光闪烁起来:“如此,你最擅长的事只有一件了 。”腹黑,绝对的腹黑,告诫过流川轻易不要去惹他,怎么反倒是自己没管住。仙道直指藤真怀恨报复。藤真奸笑不止:“谁对你怀恨在心了?我说的是事实。所以你们现在就走吧。”
      “你们”?难道他自己不走?藤真坐了下来,悠然倒茶:“我就帮你们在这儿等他们好了。”仙道于是感念,原是他思虑周到,要等齐三井流川一同前去。藤真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去?给自己找麻烦么?”仙道深悔自己道行不够,一看就知道这人会撒手不管。“那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为什么要插手?”藤真说得理直气壮,“你的田冈师父若有麻烦,当然是靠你这宝贝徒弟;海南的事,更是和我一文钱的关系也没有。”
      居然说得那么绝,仙道打定主意,祭出阿牧以待反击,他就不信,牧的事藤真能不关心。藤真果然变色,仙道只觉冷风嗖嗖:“你少提他有好处得多。”仙道又失算,这又是为哪般缘故了。藤真眼中浮波微动,遮住恚色,只道看他不顺眼 ,狠狠有金石撞击之声。仙道不敢多言,到底他还是差了一层。
      安西此时发话:“藤真,你记不记得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藤真略一迟疑,答记得,安西便道:“三日后,子夜,你去明湖白石塔,我给你答案。”藤真遂不再言语。
      一刻钟后一辆马车赶往海南。仙道仍止不住好奇:藤真到底问了什么问题,安西但笑不语,半晌方道“有关如何解铃”。答了,仙道还是没懂,反显得自己幼稚。
      流川和三井进门时,藤真正点炉香,在堂屋翻书。“他们到海南去了。顺便告诉你一件事,”藤真对流川道,“有人在你们那家客栈留了消息,要仙道赶快去他师父那儿。”
      流川觉得奇怪,又问藤真:“你呢?”
      “我嘛……我还有约会,失陪了。”
      “你要走?你要……”
      藤真轻笑:“是又如何?”
      流川只觉得出语艰难:“我信你。”他还是认定藤真不是个轻开杀戒的人,从见到他的第一刻起,流川就从他眼里看到比别人更深的柔情,直到很多年以后,他才真正懂得他眼里的深深的温柔与无奈叫做悲悯。
      “你信我?”
      流川道:“到底为什么?”流川头大,他不可能想透这个问题,但他已经卷进去了,你知道吗,那是走迷宫,走过就知道那种塞得人头大的感觉。
      藤真看着流川,牵动一丝嘴角,像笑,却不是笑,后来流川明白那叫自嘲:“不为什么。对我来说不存在什么真相,我杀人也不需要任何理由。”说罢转身而去。
      日光在他周身轮上一道光圈,隔绝了现世,屏退了众生。
      三井望着他的背影,道:“我不喜欢他。”接着小声跟了一句“臭屁”。一个太骄傲的人,总不会喜欢另一个太骄傲的人的。不喜欢,却无法不重视。所以最了解你的人,总不是最喜欢你的人。“他也许并没做过那些事,但他根本不管别人怎么说他。”三井苦笑道,“只怕他已经杀了真正的凶手,却并不在意自己能否得到澄清。”
      “为什么?”
      “因为他不在乎他自己。”三井想一想道,“流川,你说一颗心能不能真的分成两半?”流川认为自己的脑子实在不合适想这样的问题。三井又道:“这问题于你并不是个问题,但于他却是。我且问你。”
      流川答“不能”,“我觉得也不能。”三井叹道,“只可惜……”流川觉得三井很乱来,半颗心的人怎么活?
      “只靠半颗心,做什么事都无所谓,他连自己都无所谓。”三井答非所问,“只怕师父也不知如何解答。”难道一颗心真的能分成两半?那这一半系在何方,那一半又系在何方,中间还有所牵挂没有,如果半颗心死了,另外半颗怎么办?心一劈两半不会很疼吗?三井看流川一团浆糊地乱担心,冷言道:“你莫忘记我已经是个心死的人,他的生死也与我无关,我只可惜未能与他分出胜负。”
      “你和他交手?”
      三井道:“我倒是很想和他比个高下,可惜他在七招之内看出我是你的师兄,就不愿再打,我自然也不能逼他出手。后来师父到来,与他谈了一夜,第二天他告辞而去,我们则在这儿留了几日,今天他却把仙道带来了。”流川抿了嘴,三井继续说今天的事,流川评定:那个白痴。三井笑,小家伙语带娇嗔。流川转头翻白眼,半天来一句:白痴会传染的 。三井大笑,半晌后方正色道:“既然这样,我们这就去海南吧。在这里也是瞎担心。”
      * * * * * *
      仙道不欲露出行迹,白天只与安西在马车上消磨,只是嫌慢。入夜倒是快多了,两人弃车奔袭,仙道万想不到安西身体虽胖如弥勒,轻功竟也如此惊人,二人掠上屋脊,风声阵阵,转眼已掠出数里。忽的安西停下,仙道也立刻顿住脚步,刚想说“安西师父,您不要害我摔一交啊”,却立刻住嘴。二人刚退至到隐蔽处,便有数人身影从眼前掠过。只一阵风声,便形消迹灭,好惊人的身手。这一夜二人接接连连又遇到好几起这样的人,且都指向海南。
      事情渐渐带上几分诡异。来者何人;众多高手,该不乏名家,为什么行动如此秘密;若非方家,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而去?安西只道:“不妨,若果真都去海南,白天能寻到踪迹。”于是仙道安心赶路。
      第二日黑早,仙道便改装出去,多时方回,见安西等他,笑道:“幸不辱命。” 安西让他快讲,仙道摊开手,手心一大块蜡团,上面清清楚楚印着一个奇特花纹。“我找到一批人,他们对那东西看得很紧,我好容易得瞻尊容,拿是拿不走了,只好把这个带回来。您认不认得?”
      安西神色一紧:“看来事情要比我们想的还要复杂。这是海南赤曜令。”
      “赤曜令?难道是可以传召天下诸大门派掌门的密令?”
      “不错。当年幸村掌门以赤曜宝刀慑天下,服群雄,立下赤曜之约,海南掌门凭赤曜之名,可以号令天下。这赤曜令乃是以罕见玄铁铸就,其坚无双,每次令出,便是由海南掌门亲自以赤曜宝刀在上面刻下密约标记,只有掌门本人或是指定的掌门弟子方能收存,且见令必定赴约。此令一出,必有震动江湖的大事。”
      “难道说阿牧又在玩什么花样?”仙道怔一下,“没听说最近有什么大事啊……”
      “只怕赤曜刀已不在海南,而海南却又万万不能承认他们失了掌门宝刀。”
      仙道遽然一惊:“如此一来,岂不成了烽火戏诸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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