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75881

　　CHAPTER FIVE 妙手慈母心
　　船头犁开雪白的浪花，和平方舟继续远行。塞西莉亚拿着手机一遍又一遍地刷着那个视频。末尾还有一个小彩蛋。孩子们每人一句“感谢你中国”，竟让她情不自禁地感动落泪。就连平时不太爱刷手机的孟医生也把这个视频看了好几遍。
　　她还拿视频来和徐梦来谈心：“这种挽救多人性命，将疫情控制在可控范围并最终清除的幸福感，丝毫不亚于咱们在国内专攻疑难杂症，你觉得呢？”
　　“梦来姐，我也这样认为，你呢？”塞西莉亚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徐梦来的心情有点复杂，并没有正面回答。有一瞬间她确实觉得很充实很幸福，但在到达下一个目的地之前，又将是索然无味的重复啊。
　　想到这里，她颇有些沮丧地摇了摇头。不过好在，十月的天气已然转凉。她心里的这些烦闷，倒不必像盛夏里那般炙烤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急难耐。
　　不过，在F国的一个村寨部落里，和平方舟遭遇的棘手险情，却又一次差点让她陷入“情绪黑洞”。
　　这是一个35岁高龄的准妈妈，因为有先天性心脏病的病史，被当地医院送来方舟。送来时，她已陷入昏迷。家人在一旁急得满头大汗。
　　徐梦来协助孟瑞静进行例行检查，但取下听诊器后，在孟老师询问的目光中，她只能摇头。她听到的，是令人心烦意乱的杂音，而正常的心脏律动，几乎小得听不见。但比起这些，病人家属更让两国医生手足无措。
　　旁边那个老妇人情绪激动地埋怨本国医生：“我的孙子绝不能出生在外国人的舰船上！万一有意外怎么办？阿拉天神是不会同意的！”
　　医生们安慰她说，没事儿的，这艘船很出名，上面的医生医术很高……
　　但老太太依旧不依不挠。随着张敏的翻译，徐梦来大开眼界——没想到“医闹”还真是个让全世界医生都头疼的问题！
　　因为意见不一致，病人只能暂时移入ICU，保守观察。

　　不过，这个阿拉天神是个什么神仙？
　　“这是他们的信仰。”老船长言简意赅地告诉同样困惑的塞西莉亚。
　　F国虽幅员辽阔，但酋长带领的部落各自为阵，阿拉天神是他们共同的信仰。
　　几年前，和平方舟首次走出国门，便是响应了世界卫生组织“建设全球共同体”的号召，劈波斩浪，到F国进行人道主义医疗援助。所以这也是老船长和孟瑞静第二次造访F国，孟瑞静哭笑不得：“是啊！阿拉天神！”
　　一边是岌岌可危的病人，一边是坚决拒绝的病人家属，塞西莉亚觉得这可能是她的梦来姐，人生中“最两难”的时刻了。
　　“真不懂她再闹什么！人家医生来找我们，肯定是相信我们能救，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还见死不救，不就等于谋杀吗？待在这么个地方，把我们的好心都当成驴肝肺啦！真不知道这一趟的目的是什么！”徐梦来憋了一肚子火。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梦来，你想想，对他们来说，我们毕竟是他们不了解的陌生人，她有顾虑也是正常的呀！而且，我们也不能去诋毁她的信仰啊！”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徐梦来闷声闷气，“河豚”的气才没那么容易消呢。
　　塞西莉亚握了握她的手，听到孟阿姨镇定自若的语气，似乎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既然他们不去就船，船来就他们吧！”
　　嗯？这怎么个就法儿？
　　只听见舒寅的直升机轰鸣声由远及近，手术台、药品、迷彩帐篷等手术必需品便应声落地，医护人员立刻迎上去，仿佛是某款游戏最后，抢空投的高光时刻。
　　“这也太无缝链接了吧？！”塞西莉亚惊掉了下巴，“怕没有什么困难是中国军人不能解决的吧？”
　　“都是过来人，有经验啊！”老船长听完，意味深长地说。原来就在她梦来姐“闹脾气”这段时间，老船长早就着手准备好了这一切。安排如此周密，老太太自然也就偃旗息鼓了。接下来的“拦路虎”，便是这场极具挑战性的手术了。
　　她的孟阿姨，还有整个负责的医疗组，已经好几个夜晚挑灯夜战了。

　　“孟阿姨？我来看你啦！”塞西莉亚把一盒黄桃罐头放在孟瑞静的办公桌上，因为她知道，孟阿姨肯定又什么都没吃。果不其然，她扫了一眼旁边的餐盘，晚餐端过来的糖醋里脊和番茄牛腩，一筷子都没动过。
　　而孟瑞静完全沉浸在书中，连她进来都丝毫不觉。徐梦来赶紧抬头对她努努嘴，让她先出去。塞西莉亚像一只误闯了主人书房的猫，只好轻手轻脚地离开。
　　到门口时她回过头来，对着徐梦来比了个“v”的手势，无声地说：“加油！”
　　而徐梦来也根本无暇顾及。她的老师，一位从医20多年的医生，在手术的前一夜，还抱着《威廉姆斯产科学》这本书仔细研究，可以想见，这台手术的难度有多高！要知道，从前在学院，孟老师可是他们的“外科圣手”！而没等东方露出鱼肚白，又鏖战了一个通宵的师徒俩，就这样，走进了临时手术室。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临时手术室外，每个人都是沙漏里的一粒沙，挤啊挤啊，总也看不到尽头。
　　“哇！”直到夕阳将村落尽头半边天染成了耀眼的金橙色，一群倦鸟扑闪着翅膀从天空上方回来，归巢而息时，一声婴儿的响亮啼哭，打破了这一天的沉默。
　　塞西莉亚的眼泪也不由得夺眶而出，泪眼模糊中，她见不知何时，一个中年男人也和那个老婆婆相拥而泣，嘴里不住地叫着：“阿拉保佑！阿拉保佑！”
　　孟瑞静被徐梦来搀扶着，她把口罩摘下时，塞西莉亚发现她嘴唇发白，干到起皮，而再看徐梦来，则更是头发湿透，一缕一缕地贴在前额，眼睛里都是血丝。
　　“母子平安！”徐梦来满眼含泪地传达喜讯。
　　这时，塞西莉亚才明白，一句看似平常的短短四字，背后有多艰险。
　　而此前一直和她针锋相对的老太太，也终于相信了他们这群来自中国的医生，拉着她们，用极不流利的汉语，把“对不起”“谢谢”叠声说个不停。

　　一天，塞西莉亚跟着徐梦来去看这枚小可爱。病房里却不见了那位老婆婆，原来，这个老人家是提前回家为她的乖孙孙准备宴会啦。有小宝贝降临，当然是家庭里的一件喜事，必须要庆贺。
　　徐梦来也送去了她的祝福。这一次，在手术室里，新生儿的啼哭是那样有力，仿佛要冲破一切阻碍，来到世界上。新生命的顽强，也带给了虚弱的母亲以信心，更让她心中的芥蒂一点点柔化开来——还有什么比新生命降临更喜悦的事，更何况这条新生命还是徐梦来在船上接生的第一个新生儿，当然要温柔相待呀！
　　后来，她们俩征得新生儿夫妇的同意，给小孩子取了个小名——叫“小六”。
　　“她一定会给你们带来好运哦！”塞西莉亚拍拍胸脯保证。因为妈妈告诉过塞西莉亚，因为妈妈告诉过塞西莉亚，中国人做事都讲究“顺溜”，而“六”字的谐音刚好是“溜”，顺顺溜溜又是一年，好运自然就来了吖！
　　小六的妈妈一直温柔地看着在她面前的这个活泼的小女孩，她也很开心能有这么多人喜欢她的孩子，心里也好开心，连“谢谢”的发音都努力流利了许多。
　　“救死扶伤是我们医生的职责所在，您不用总是说谢谢，这样我们心里也会很过意不去的！”徐梦来把以往孟老师经常挂在嘴边的话借用了过来，“只要你们能恢复健康，拥有圆满幸福的生活，对我们来说，就足够啦！”
　　说完，徐梦来才意识到，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把“职责”二字挂在嘴边。塞西莉亚听了这话，觉得她的梦来姐，此刻的气场，岂止两米八？！
　　“谢谢您！”新手爸爸面露难色，好像难以启齿似的问：
　　“只是，这尿布……是所有中国的小朋友们都用这样的尿布吗？”
　　他拿着的是一块洁白如新的“床单尿布”——这个问题，塞西莉亚都可以回答。因为她在一次“方舟探险”中无意发现，在储藏室里，有整整一大铁皮箱的尿布，摸上去，跟平时大伙儿用的床单不了一模一样。
　　还是孟阿姨替她告诉了她，如今她又原话解释给小可爱的一家听：
　　“因为军舰上物资短缺，所以大部分都就地取材，但是您放心哦，绝对经过高温消毒的，可以保证无菌，对宝宝没有任何副作用哦！”
　　可不是嘛，小家伙紧闭着双眼，睡姿安详又舒服，还不时地抿抿嘴，塞西莉□□不自禁地用手摸了摸她的小脸蛋，他一定是在做一个香甜的梦吧？
　　而更让塞西莉亚感动的是，他们出院的那一天，还把“感谢中国，感谢和平方舟”这样一句话，写在了一块崭新的“床单尿布”上。字歪歪斜斜的，像一个刚上学的孩子写的那样，“国”字框还画成了一个小圆圈，但谁都没有说它写得不规范，因为老船长说，这是见证两国人民友谊的，无价之宝。
　　小六的妈妈离开时，还一定要她的丈夫帮他们拍下与孟瑞静的合影，眼泪婆娑地说了一遍又一遍：“感谢‘中国妈妈’！感谢‘中国妈妈’！”

　　后来，老船长照例把这块尿布放进了“和平方舟”的荣誉陈列室——也是平时大家自己开会的会议室，更是外宾们上船参观时“打卡”最多的地方。
　　塞西莉亚拉着徐梦来跟在老船长身后进了屋。进门，她一眼就看到了展示台上放着的“和平方舟”仿真模型：“哇！这也太酷了吧！”摩挲着模型酷炫的外表，心里盘算着啥时候找老船长要一台mini版。
　　可等她再抬起头来，却发现满满一面的各色徽章，还有一些具有纪念意义的照片或实物，简直可以用目不暇接来形容。这比刚才的模型还让她震惊：
　　“老船长，我们去过这么多的地方吗？这些都是他们送给方舟的礼物吗？”
　　“对呀”，老船长骄傲地回答，他把那块“床单尿布”也和这些礼物挂在一起，“每走一个地方，都会有当地的军政要员登船来参观这间陈列会议室，这面墙，应该叫‘方舟网红墙’吧！”他摩挲着洁白床单上的字，像抚摸着初生婴儿那娇嫩的皮肤，动作小心翼翼，却饱含着深情：“金杯银杯不如人们的口碑呀！”
　　但塞西莉亚眼尖，她发现了其中一张上的人，她还认识——
　　“梦来姐你看，这是不是孟阿姨？那她就是‘方舟宝宝’吧！？”
　　徐梦来也是第一次见到这张照片，她凑过去看了个仔细。原来是孟老师和一个产妇及她的孩子的合影，一旁站着的是她的丈夫，孩子的爸爸，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感激和幸福的笑。情形跟“小六”妈妈出院时一样。
　　照片底下还有一行娟秀的小楷：“方舟宝宝NO,1：GHIN”。
　　“GHIN是什么意思？她的名字叫GHIN吗？”塞西莉亚拿着照片去问孟瑞静。
　　“嗯，GHIN在F国的语言中是‘中国’的意思”，孟瑞静看着这张照片若有所思：“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要是有时间，倒还真想再见见她！”

　　不过很快，大人们便慢慢淡忘了照片上的GHIN。F国也算得上地域辽阔，各大部落星罗棋布，彼此相隔较远，而且交通也不发达，一来去便有了诸多不便。
　　但塞西莉亚就是单纯地就想见一见，这个名字有着特殊寓意的小姑娘。
　　于是她便挨个去“打探”，想要得知一些蛛丝马迹。
　　问孟瑞静——“哎呀，你医好病人，难道还要她每天都来看你感谢你呀？”
　　问徐梦来——“老师五年前出任务我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知道其他吗？”
　　老船长也觉得诧异：“难道孟医生从来都没对你们提过？”
　　徐梦来点点头，那时的她还是一个大三学生，她那一学期中有一门孟瑞静老师的课，中途便换了老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执行任务去了。
　　老船长不急不慢：“这倒像是孟医生的性格。不为名，不为利，毫不张扬。”
　　“可是做了好事，为什么就不能让别人知道呢？”塞西莉亚不解地问。从前妈妈跟她说，中国人骨子里最喜欢韬光养晦，默默地把一切事情都做好，而不是刚开始做或还没做，就大张旗鼓地要让全世界都知道。
　　那时候她不相信，“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
　　“有啊。人海茫茫，说不定将来你还会遇到呢。”妈妈非常肯定地说。
　　那看来，妈妈一定遇到过，才会这样说吧？比如，她现在就坚定地认为，孟阿姨就是这样的人。不仅如此，她还慢慢发现，和平方舟这所海上“流动医院”上的每一个人，都是这样的人。
　　“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是老船长空闲时最爱朗诵的《再别康桥》，塞西莉亚觉得，他们就是这样一群人啊，悄悄来，又悄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却留下了最宝贵的健康。而他们的名字，或许等到他们离开之后，都不曾有人记得。
　　只是不曾想，这一群本想着“默默无闻”做任务的人，却大肆地高调了一回。

　　进驻地邻村义诊时，塞西莉亚在村里学校图书角里，发现了一张当地报纸。
　　整版都是和平方舟的报道，右下角还有张占据半个版面的小六一家的照片。
　　“梦来姐，梦来姐，你看！”塞西莉亚献宝似的把报纸拿到徐梦来跟前。
　　“我们都……已经看见啦！”李飞眉飞色舞地抢白道。
　　确实，和平方舟医疗小队所到之处，享受的都是“超级明星”的待遇。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围着他们，纷纷求抱抱，要合影，还把自己舍不得吃的糖果拿出来递给身穿迷彩的医生们，还有更调皮的小男孩，跳起来要摸他们的肩章。
　　大家都乐呵呵的，气氛很是融洽。更让他们觉得意外的是，这个乡村学校的孩子们，穿上了节日的盛装，给他们这些重要嘉宾跳了一曲又一曲的特色舞蹈。
　　塞西莉亚觉得看着不过瘾，跑进去“客串”，然后还觉得不过瘾，又把徐梦来、舒寅都拉了进来，最后老船长和孟阿姨也都和大家一起又唱又跳，不亦乐乎。
　　悠扬激越的乐曲，天真的笑脸，让身处其间的徐梦来，倍感人间温暖与值得。

　　但几天之后发生的一件事，更让这种温暖彻底震撼了徐梦来。
　　“孟医生，有几个当地人指名道姓说要找您，我就查了证件先带上来了……”
　　徐梦来正在向老师请教问题，说着也抬起头来。孟瑞静并不认得，但出于礼貌，她还是客气地问了一句：“您们是？”
　　一对中年夫妻，还有他们的一个小女儿。约摸四五岁，在一堆成年人的办公室中，个头显得尤其小，她站在爸爸身后，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
　　哇，是粉嘟嘟的巧克力女孩儿，徐梦来跟她say hi，小姑娘也对着她笑了。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直觉，她手扶着办公桌，附在孟瑞静耳后，小声地说：
　　“老师，她不会就是您日常想念的那个小女孩吧？”
　　“没有那么巧”，孟瑞静凭的是医生的直觉，“我看最有可能的是疑难病患！”
　　和平方舟上了当地新闻，且无国界救治的原则，让闻讯而来的病患增多，也是常理之中。只是……这一次，孟瑞静的直觉判断，出了点意料之外的“差错”。
　　“孟医生，她就是GHIN啊，GHIN，快叫妈妈，这是你的‘中国妈妈’！”
　　徐梦来只觉心间一汪湖水被一个调皮小孩猛地扔下一块石头，涟漪一圈又一圈——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了吧？再看孟老师，一双放大的双眸也写满了惊讶。
　　世间真是无巧不成书啊！当然，她不忘把塞西莉亚也叫过来。
　　因为她知道，塞西莉亚心心念念的，就是见一见这一家人。

　　“我们在一周前就看到了这张报纸就立刻决定动身”，只见GHIN的妈妈把那张印有小六一家专访的报纸，小心翼翼地从背包里掏出来，“到第七天时，还是GHIN眼尖，一下就在火车站进站时看到了海港里的‘大白船’。还好赶上了，不然错过了，我想我们一定会很难过！”
　　徐梦来拨了拨心里的小算盘，是啊，离开这里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请您们一定要收下！”
　　雪耶咖啡？徐梦来盯着商标心里一跳：这可是享誉世界的咖啡品牌，轻奢级别，贵得令人乍舌。在经济并不发达的F国，这两罐咖啡应该是GHIN爸爸一个月的工资。这份相当有分量的厚礼当前，每个人都因感动而沉默。
　　“妈妈！抱抱！”没想到这时，一直在安静旁观的GHIN却吵闹着扑进妈妈怀里，像只调皮的小长颈鹿，伸长了脖子飞快而轻盈地亲了孟瑞静一口。然后还不忘把那两罐咖啡，“硬塞”给孟瑞静。
　　“好的好的，收下！收下！”孟瑞静只好破例接受。
　　而只有塞西莉亚发现，GHIN的眼角，闪过了一丝可爱的“狡黠”。

　　直到方舟开拔，GHIN都留在了船上。她本来是和爸妈一起住在离方舟不远处的一家部落酒店里，但她上船之后便怎么也不想离开了，老船长就特意让护士把当年她出生时住过的病房“改造”成了一间“小旅馆”，邀请方舟宝宝回来住。
　　“GHIN你喜欢吗？”老船长笑眯眯地问。
　　“喜欢啊！因为我可以天天跟我的‘中国妈妈’在一起啦！”
　　塞西莉亚又有了新的小伙伴，两个人天天黏在一起，就连上厕所也要一个人在里面一个人在外面，互相守着。徐梦来说她们是“小女生”友谊，塞西莉亚也不生气，“因为我们就是小女生吖。”
　　就是辛苦了GHIN的爸妈，他们每天要通过哨兵的“重重关卡”，趁着午饭时间来船上“探望”他们的女儿。
　　GHIN上船这几天，塞西莉亚给她、徐梦来、孟瑞静、老船长、李飞哥以及GHIN一家三口取了个特别温馨的别名——“一大家子”。因为临近新年，一大桌人围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让她觉得很有一家人团圆的味道。不过餐桌却是“中西合璧”，有西餐的牛排三明治，也有中餐的麻婆豆腐酸菜鱼。
　　大家围坐在一起，温暖地话家常。
　　“对了，Basu现在从I国回国了吗？他在哪里工作？”孟瑞静问道。
　　徐梦来和塞西莉亚一脸问号地看着老船长：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Basu？
　　孟瑞静把一勺麻婆豆腐送进嘴里：“他是GHIN的哥哥，很优秀的年轻人呢！”
　　但孟瑞静似乎并没等来与她一起夸赞自己孩子的爸爸妈妈。当年她在GHIN妈妈的皮夹里发现Basu照片时，面前这个当年说起自己大儿子时便眉飞色舞的人，却红了眼眶。饭桌上陷入了半晌的沉默。
　　“孟妈妈，我的哥哥不在了……”GHIN替她妈妈说完，也垂下了眼眸。
　　“可怜的孩子，去年他本来答应回来陪我们过新年的，结果在去机场的地铁上就遭遇了恐怖分子的袭击……”GHIN的爸爸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们一家人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像三根即将熄灭的火柴棍，围在一起才能更温暖一些。
　　徐梦来心情也无比沉重，去年11月I国地铁暴恐案，当时她从国内新闻中有所耳闻。据说是I国的反政府武装对该国政府军的一次“示威”。但却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无辜平民因而失去宝贵的生命。
　　“可恶的战争！”GHIN腮帮子气鼓鼓。
　　塞西莉亚最感同身受。因为她原本也有一个温暖的家啊。

　　“下一步您们打算怎么办呢？”老船长很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因为他知道，无论什么境况，爱和勇气都是生存的基础。它会给人以信念和希望。
　　果然，GHIN的爸爸便打开了话匣子。他说他有钱买那么贵的咖啡是因为找到新的工作后，工资涨了好几倍——新的工作单位是一家中资铁路企业，是“一带一路”战略之后在F国成立的项目经理部。他还说，他在这家单位工作两年啦，准备年后就递申请报告，打算去铁路公司的中国总部，这才十月，签证都办好啦。他还说，他打听到现在中国有很多学校，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孩子也可以读……
　　“Basu也一定也希望我们在一个和平富足的国家生活。”GHIN的妈妈听完丈夫的规划，温柔而坚定地说，“和平方舟当年给我们留下了GHIN，我相信它的国家也一定会给我们平安和幸福。”
　　GHIN一家带着方舟人对他们最真诚的祝福，离开了方舟。

　　这天夜里，是徐梦来值班。她却在深夜时分，一个人来到陈列室的照片墙前。
　　在GHIN五年前的那张照片旁边，轻轻地用图钉钉上了一张新的照片。两张照片上都是同一个人，一个是襁褓中的婴孩，一个则扎起羊角辫……
　　她用指腹摸索着照片，嘴角竟轻轻上扬，连她自己也才后知后觉地知道，她在笑。如果不是亲身经历，她会像从前无数次在这间陈列室开会时那样，眼光漫无目的地一遍遍扫过这些照片，内心不会有一丝波澜。
　　可是现在，她的感受跟从前截然不同。
　　如果不是巡航出海，她根本不会知道，“一带一路”的战略决策，会让沿线国家的人们如此受益；她也不会知道，从前只在新闻中听到的名词——“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并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实实在在的，在谋求本国发展中促进各国共同发展。如此光荣而艰巨的使命面前，她之前的那些小情绪便显得太幼稚了。
　　军人，军医，便是双重的责任与使命，任务当前，使命未完，岂能轻易言归？
　　“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徐梦来很惭愧地自省道，“从前我太过看中自己医生的职责，但却忘了我还是一个军人哪！”
　　“不过，以后就不是啦！”徐梦来在陈列室的镜子前，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心底的那个小人这样告诉自己，“嗯，要把军人和医生的使命都挑起来才行！”
　　但等她回到值班室，刚要躺下，却发现了熟睡的塞西莉亚。
　　“小姑娘，你怎么不去对面自己的床上去睡呀？”她柔声道。
　　昏黄的床头灯“啪嗒”一开，塞西莉亚也挣扎着半睁开了眼睛。也不知道是梦是醒：“梦来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也想……像GHIN一样要孟阿姨做我妈妈，你觉得她会答应吗？”

以上显示的是作者精选展示的最新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作者精选评论， 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