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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年前。

　　孔牧尘刚从食堂回来脱下校服放在桌上，撑着脸看同桌黎冬倾抄写着熟悉的化学公式。

　　重庆江水中学此刻闹声一片，饭后操场一群人悠闲散步，操场正对着高中部三楼的高一十三班，余晖洒在桌面上，风将书本翻了一页又一页，班级内极其安静，孔牧尘盯着同桌渐渐开始犯困。

　　窗外与走廊的闹声慢慢静了下来，黎冬倾笔尖落在纸面书写的声音停止，孔牧尘闭眼的光线也被什么遮挡住，耳边传来毫无温度的呼唤：“这位同学。”

　　孔牧尘微微蹙眉，眯着一只眼看向站在桌前的人，他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孔牧尘索性换了个方向准备继续睡，“孔牧尘。”

　　学生会检查仪容仪表一周一次，卫生检查一天一次，每次检查都是不同的人，孔牧尘自然不在意留不留自己的名字，反正也没人刻意去认识自己。

　　看着孔牧尘毫不在意的行为，黎冬倾替孔牧尘倒吸了口气。

　　晚自习第一节课结束后，孔牧尘从同学的交谈声中起身，盯着被压在手下的校服快速套在了身上，伸手从桌子里拿出包烟藏进校服看了眼黎冬倾，熟练做了个抽烟的手势，“去不去快乐快乐？”

　　黎冬倾是孔牧尘的发小，也是住在一个小区的好兄弟，两人的关系好到就差穿一条裤子走路，用一个鼻子呼吸了。

　　此刻黎冬倾有些尴尬盯着孔牧尘，顿了很久才开口道：“兄弟，今天是学生会的大哥来检查仪容仪表和清洁的，就是那个学校挂横幅表扬的学霸...你被他光荣的列入了重点检查对象里了，我劝你最近还是悠着点，抽烟被他抓到可是要记过的。”

　　孔牧尘家境殷实，长辈对孔牧尘这个独苗格外宠爱，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又怕化了，就是这样的偏爱将孔牧尘养成了个二流子性子，可年纪第一的成绩又摆在那里让人瞠目结舌。

　　“那我自己去快乐了。”

　　孔牧尘耸了耸肩起身，哼着小曲儿从后门走了出去，为了避免遇见同级老师还刻意去了六楼高三年级的厕所，要是真被抓到随意报个高三班级敷衍了事就行了。

　　烟燃至一半的时候厕所突然来了个人，他盯着孔牧尘看了很久，孔牧尘笑着递了根烟给他。

　　那人顿了很久才接了烟，淡声说了句：“我不会。”

　　孔牧尘将那人手里的烟抢了过来塞进他嘴里，将自己叼着的烟凑了过去点燃那根烟，近距离的接触让那人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孔牧尘伸手覆上他的颈部把他压了回来，“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烟头泛红后孔牧尘看了眼那人的眼睛就倚着墙往窗外看，那人吸了口烟在孔牧尘身后不停咳嗽着，孔牧尘闻声回头盯着他，“我第一次也是这样，习惯了就好。”

　　那人也盯着孔牧尘抽烟的动作眼神专注至极。

　　孔牧尘吐了口烟，笑着道：“你叫什么？”

　　那人拿着烟学着孔牧尘的样子吸了口烟，被呛着咳了两声才冷声道：“宋景译。”

　　满腹诗书的少年应该是应届毕业生中成绩靠前的存在，既不会抽烟学习能力还强，宋景译一定是所有老师喜爱的模范生。

　　厕所外忽然传来校长与老师交谈的声，孔牧尘连忙夺过宋景译手里的烟掐灭丢进垃圾桶再将自己叼着烟的吐进垃圾桶，拉着宋景译往厕所间里塞，关上门边走边道：“三分钟以后再出来。”

　　校长与孔牧尘是近邻，距离近到孔牧尘从卧室探出头就能看到坐在书房喝茶看书的校长，校长出生书香门第，一家人和蔼可亲见谁都是笑脸盈盈，孔牧尘自然也就不怕校长。

　　孔牧尘刚从厕所探出头就对上了校长的眼睛，他倒也不尴尬，对着校长就勾起嘴角笑起来：“王叔，晚上好！”

　　校长忍不住笑了下：“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厚脸皮，楼梯口就能闻到你身上的烟味，还好意思凑我面前祝我晚上好？”

　　“这不是来跟您分烟吗？”孔牧尘从校服里拿出一包新的尊尚5000递给校长，小声道：“从我爸那儿拿的，好东西要跟王叔一起分享。”

　　“行了行了，留着自己抽。”校长拍了拍孔牧尘的后背，“这第二节自习都过半了，赶快回去上自习，高中要学的知识有很多的。”

　　孔牧尘回头看了眼厕所入口，嘴角微微挑起：“知道了，王叔再见。”

　　晚自习没有守课的老师，孔牧尘刚打开后门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了下来，等同学余光看见是孔牧尘时松了口气开始继续交流。

　　黎冬倾担忧道：“怎么去这么久？”

　　不等孔牧尘回答，黎冬倾急促问道：“你被抓到了？兄弟，你怎么就看不清局势呢？都跟你说了你被列为重点观察对象了。”

　　“在六楼遇到了个很有趣的人，和他多聊了会儿。”孔牧尘抽出夹在书本里的数学试卷，“有点想再见到他...”

　　黎冬倾有些泄气，惨兮兮道：“早知道我也去了，被发现两千字检讨就两千字检讨对吧？好男儿遇难同担，有美女一起分享对吧？知道美女叫什么吗？”

　　看了眼选择题，孔牧尘直接落笔填上了答案再转过头看着黎冬倾，“宋景译。”

　　“听名字好像是个男的...等等，宋景译？！”黎冬倾听着心头一紧，“祖宗，他就是学生会的大哥，你觉得他有趣？他那张脸就跟你欠了他几百万似的，盯着你像要把你杀了你觉得这人有趣？我美丽的第六感告诉我...”

　　孔牧尘拉下校服拉链，拿起支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两笔，“卵六感，认识你马个人你跟我说第六感。”

　　黎冬倾放下了手中的笔问道：“你都喜欢这种面瘫脸啊？我见到他都怕，你怎么会觉得他有趣？我突然想问问你找朋友的标准了。”

　　孔牧尘没思考就出口自己的想法，目光在黎冬倾身上上下打量好几番：“活得久的，能送我入土。”

　　黎冬倾有些气，死死盯着孔牧尘，“要不是在学校，我非得给你来两杵子。”

　　“我改天给你买个杵子，”孔牧尘回头看向自己的试卷，勾出题干重点在算出的答案下打了个小勾，“买来把你送走说不定都还没坏。”

　　黎冬倾想了想，疑惑道：“那我也不至于这么短命吧？”

　　孔牧尘重新验证了选择题答案，确认了答案的正确性才填上的答案：“买了以后还能传给你儿子。”

　　黎冬倾被气笑了，他看准孔牧尘答题时推了推孔牧尘的手肘，轻声道：“写完借我抄啊，我睡会儿。”

　　话刚说完黎冬倾就趴着准备睡觉，孔牧尘扫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结果黎冬倾突然回过头死死盯着孔牧尘，他是真想不明白。

　　“不是，我还是有些想不通，宋景译那个人说话一直都冷冰冰的，你为什么会觉得他有趣？但真要说来也是....就他那长相，那身材，还有那人气，的确很容易错误引导人。”黎冬倾撑着脸抄了孔牧尘试卷上的答案，“建议祖宗你以后多去参加点集体活动，多看看年级排行榜，就不至于你见到这个大哥会不认识了。”

　　“还好你只是遇见他了，你知道他是多少人的仇人吗？就学校里那几个混混，宋景译居然跟他们玩黑吃黑，要说黑吃黑就算了，最主要的是宋景译打架也厉害，有两个人直接进医院了你知道吗？本来想找麻烦，谁知道宋景译家有权有势，拿点钱出来就摆平了，不过也正常，看他父母那样子，他成绩好有脾气也是应该的。”

　　孔牧尘会意点头，实际什么都没听进去，脑袋全是刚刚看的数学题，索性捏紧右手的笔轻轻戳了几下试卷，“遇见的时候分了根烟给他。”

　　气氛一下凝住，黎冬倾快速别过了头：“以后有宋景译在的时候，我俩就假装不认识啊。”

　　“不是。”孔牧尘填上答案，对于黎冬倾的一系列态度甚是不解，“就一根烟而已。”

　　“诶，你怎么突然变性子给别人分烟了？还是说其实你认识宋景译，分烟是为了收买他？这么也理不通啊，噢！~你也想来一次黑吃黑？”

　　孔牧尘眯眼看了下黎冬倾，挑了挑眉：“没，分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就因为他好看？跟你做这么久朋友也不见你是个颜控啊，怎么突然就被风迷了眼？”黎冬倾笑骂，“算了算了，学霸的世界我这种学渣不能理解，睡觉睡觉，做完卷子记得给我抄啊。”

　　黎冬倾的话今天有些多，就连睡觉也要砸吧嘴几下，孔牧尘看着黎冬倾突然想起宋景译来，明明两人根本就没有什么相同点，但偏偏就是出现了宋景译的脸。

　　出现在孔牧尘眼前的宋景译冷着张脸，深谙的眼底充满了警惕，说来奇怪，寻常少年顶着平头总免不了要带几分疏狂，可是宋景译这样反而清雅以极，全无半分散漫。

　　冷若冰霜但霞姿月韵。

　　初见的模样比那时窗外的月色还要美上几分。

　　遇见宋景译那时的触动是从来没出现过的怪异现象，孔牧尘想要认识宋景译但不知怎样去开口，索性递了根烟想要加深情意。

　　现在听了黎冬倾这些话，孔牧尘才了解到自己似乎是搞砸了这些事。

　　孔牧尘压了压卷子，准备重新开始做题，但题看了一半孔牧尘又想起了宋景译，思绪走远到这节自习结束，孔牧尘听着下课铃看向自己只做了十一道选择题的卷子觉得自己好像是中毒了。

　　平时做题的专注劲儿在今晚全消散了，孔牧尘写写停停，硬是在第三节晚自习结束才将数学试卷写完，好在孔牧尘在下午的两节自习做完了其他科目的作业，这张数学卷子只是多花了点时间而已。

　　结果黎冬倾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人：“你是被宋景译勾走魂了？”

　　孔牧尘在试卷写上自己的名字，捏着试卷右下角潇洒放在黎冬倾的手边：“没。”

　　“没什么没，我看你就是被勾走魂了。今天学生会问你名字的男生是谁啊？你还恬不知耻的告诉他名字，是我做你同桌太委屈你了？是我让你觉得不够有趣，还是在你睡觉的时候没照顾好你？”

　　听着黎冬倾的嘴炮，孔牧尘笑着道：“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敢做还不敢认了？你是想说你压根没把我当朋友，还是想说那个男的不是你朋友是你刚认识的人啊？刚认识的人刚认识的人，刚认识的人怎么不给我分根烟啊？你现在还学会撒谎了，你忘了当初你怎么跟我承诺的了？就算他是你朋友你分烟给他，你就把我忘了是吗？”

　　孔牧尘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不是，你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好，你现在嫌我烦了是吗？还学会凶我了是吗？你是不是早就不想跟我做朋友了？我告诉你现在可恶的不是宋景译，是你这种禁不住美色·诱惑的渣男！你是看上他哪点了，我哪里不如他了？是他那长得跟欠了他钱一样的脸，还是他那张抿着的嘴巴？长得跟□□大哥一样，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你有什么特殊癖好。”黎冬倾越来越来劲儿。

　　孔牧尘轻轻拍了拍桌子：“你是不是被前任伤害过，现在出来报复我？”

　　“你怎么知道？”黎冬倾将试卷同自己的化学书一起放进书包里，挺意外道：“不过，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女孩子就喜欢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对象头上，解释就是掩饰，你知道我有多难吗？算了算了，回家了！回家！”

　　孔牧尘赞同式点头，小声道：“其实对象得哄着。”

　　两人跟上放学的大部队，孔牧尘背上个空包跟在黎冬倾身后走，只是放学时间人潮太急将孔牧尘与黎冬倾挤开，孔牧尘看着还向前的黎冬倾猛地回头，逆着人流朝六楼走。

　　关于宋景译的情况，孔牧尘只了解到一个名字和一个年级，他觉得自己应该去问问，好让自己能有个念想。

　　五楼与六楼高三的班级因为还未下课的原因极其安静，孔牧尘在每一间高三班级的后门打探了很久，最后在高三一班这个理科实验班停了下来。

　　时间接近高考，高三的晚自习被学校安排了课程，宋景译现在正在上英语课，孔牧尘刻意从后门摸到了前门，弯着腰在缝隙里看着坐在第一排的宋景译。

　　高三的下课铃响了，孔牧尘与抬起头的宋景译对视了好久，门忽然被英语老师打开，孔牧尘弓着腰转身离开，跑进厕所不停用冷水拂面，但心还是抑制不住地快速跳动，这不关乎这位英语老师，孔牧尘是因为在看见宋景译的时候变成这样的，这导致他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宋景译那张脸。

　　就当孔牧尘梳理好心情走出厕所，正面对上的就是蹙眉的宋景译，宋景译身旁的同学笑着瞅着两人：“班长，你认识啊？”

　　宋景译垂眼看着孔牧尘摇了摇头，错身走进了厕所。

　　孔牧尘想到了一些什么，但又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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