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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孔含霖伸出在藏在被子中的手，迷糊中拿起手机便点了接听。
电话那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他的语气有些急促，话有些说不明白，但孔含霖能大致拼凑，他说的意思大概是：“队长，现在大多数人都仇视同性恋，你现在说出这些话，可能没有多少人会接受...”
原本还带着困意的孔含霖看了眼手机，是个陌生号码，可那头似乎换了另一个人：“现在同性都是没有人权、不平等的，那些人表面上能接受，但实际上会慢慢疏远的，队长，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再低头看了眼手机，孔含霖应该确认了这个人，小心翼翼询问道：“是黑梅吗？”
那头的人顿了顿，才缓缓开口，“是我，霖队。”
得到回复，孔含霖微微松了口气，他轻声给予了自己的想法，“公众对性思想上的狭隘与道德上的污名造成了固有的偏见，只要事态没有畸形发展，没有道德绑架，没有偏向引导，没有一群缺少思考能力的人推波助澜，那么就不算打扰了别人的生活。”
将手机放置被单上，孔含霖的手向床头柜上叠好的衣服伸去，虽说冬天的早晨寒冷，但穿好衣服后便是温热，“我与知清没有想过特立独行，难道非要强迫改变性取向才能让人尊重吗？可以有人表达自己厌恶的观点，但自由与平等是每个人应得的权利，大多数同行群体在这个社会都是默不作声忍辱负重，难道就因为价值观不同就该厌恶吗？他们忘记了，同性恋也是正常公民，这是定性，我在主张权利，不是哗众取宠，也没有让任何人盲目追随。”
孔含霖一直都明白，伤人的永远不是话，是那个说话的人，“这会难免会引来舆论的焦虑，但该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原本孔含霖还准备说上一些，但孔含霖余光瞥到了倚在半掩门缝处的路知清，他手上拿着一张毛巾，迈步缓缓走到床前，弯腰用额头触了触孔含霖的额头，随后拿着那张毛巾细心将孔含霖的脸擦了一遍。
“睡得好吗？”路知清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孔含霖的下颏，但目光却落在了脖颈处，“等我一下。”
拿着毛巾的路知清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正当他准备转身的时候，孔含霖将手机递给了他，“你的队员。”
路知清伸手接过手机，指腹还不忘在孔含霖手心摩挲，在孔含霖恍然抽回手时，路知清微微挑眉接听了电话，只是这语气，又带了疏离：“有事？”
电话那头的人叽叽咕咕说了一段话，路知清却笑了，“谈恋爱为什么要征求别人的同意，我只是顺便通知了大家而已。”
孔含霖整个人都僵了，他靠在床头盯着路知清对自己笑，连呼吸都乱了。
说完那句话的路知清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向孔含霖伸出手，示意与自己去吃些食物果腹，“酒醉后是这样的，现在带你去吃点东西？”
能说出这样的话，路知清摆明了给孔含霖失神找了借口，孔含霖搭上手准备起来时，腰处的酸痛让他有些纠结：“昨晚我有做什么吗？”
路知清歪了歪头，嘴角漾起更深的笑容，“有啊。”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孔含霖垂下了头，他思考着昨晚记忆中发生过的事，却发现除了回到房间后路知清嚷嚷着与自己喝上几杯后就没有然后了....
“挺可爱的，我还没见过你这样。”
见孔含霖还是垂着头，路知清走回孔含霖面前，单膝跪地对上孔含霖那双带着疑虑的眼，路知清微微笑着，伸手揉了揉孔含霖的头，“你说你难受。”
以往都是阴沉的天气在今天忽然生出了太阳，光线穿过窗帘的缝隙就直直照了进来，洒在路知清身后，孔含霖看着这样的路知清，泛起一丝异样感。
回顾了自己以往的漫长时期，好像有太阳的冬季真的很少。
“去吃午饭吧。”
清冽不带有任何情绪的声音忽然响起。
也是这身旁的声音让陷入回忆的孔含霖回过神，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在路知清的掌心紧握着，而路知清从容不迫的样子让孔含霖有些慌张。
为了避免情绪被发现，孔含霖匆忙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我的荣幸。”
但耍小性子，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别紧张，儿媳。”
坐在饭桌上的路爸爸抽搐着嘴角，想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凶神恶煞，“爱情有时就只需要信任和等待，虽然过程有点痛苦，但是会让你们之间的感情更加牢固。”
看着路爸爸有些狰狞的表情，孔含霖有些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解释他与路知清的关系，但好像也不用去刻意解释就已经被认同了。
一种，生疏的归属感油然而生。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但孔含霖很喜欢它，那种曾经不稳定的害怕感觉，被骤然压下...就好像手中拿着一颗仙人球，但伤手的刺忽然消失了，它甚至还在顶部开出了一朵紫色小花。
“把现实里的那些责任和负担都抛掉，只要好好享受和彼此在一起的时光，怎么样都不会觉得可惜。”路爸爸拉开身旁的座椅，拍了拍把手示意孔含霖坐下来。
刚看着孔含霖坐下的路知清准备搬张椅子在恐韩片旁边坐下，厨房里的路妈妈却不乐意了，“小路，进来帮帮忙！”
原本是才相聚的时光，路妈妈的呼唤让路知清觉得有些可惜，但也还是应了声，他唇角微微勾起，眼里有柔柔的光，然后弯腰轻轻吻了孔含霖的耳垂才离开，他步伐很慢，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温柔了....
转身的路妈妈与只有背影的孔含霖与路爸爸谁也没见到路知清那抹无比开怀的笑容，他眉宇舒畅，一幅奸计得逞的模样。
两双眼见证了路知清的离开，路爸爸的目光回到了孔含霖的脸上，他不再露出令人悚然的笑容，倒是语气温柔了不少，“平时在家除了业务需要外，手机都不会碰一下的人，因为你的相关消息能一整天都握着手机。平时就算没有工作也经常到学校与导师实验的人，从08年起比谁都准时归家，所有人都认为他谈恋爱了，但他却表现得非常自然。”
“从没在意过任何事的家伙，到底是因为谁才这么神魂颠倒的？就几条消息而已，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路爸爸微微挑眉，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摆在孔含霖面前。
一双细长深邃的眼带着柔和温暖，高挺的鼻梁下是一张含着弧度的嘴唇，他歪着头，直直盯着镜头里的孔含霖。
“学业，路知清一生有一次机会也只有一次机会，他能像个普通人那拥有上进且平淡的生活，但他放弃了，放弃了自身的利益，选择了你。”
看着孔含霖的目光锁在那张他捏紧照片的模样，路爸爸想起路知清那时专注的眼神，这两个人...真的好像。
“既然在一起了，就好好享受这段时光吧。”路爸爸似是松了口气，微微勾了个笑容，“他等你很久了，从十二岁开始。”
他等你很久了，从十二岁开时。
得知这个答案的孔含霖不太能开心起来，反而有种沮丧的感觉，他好像错过了太多，从路知清十二岁起。
人的心有两种相互矛盾的感情，沮丧与欢喜。没有人能逃离沮丧的情绪，然而一旦摆脱了沮丧却又没有欢喜时，人们不知怎的反而会怅然若失。
路妈妈能想孔含霖平时看过却不敢想的事实，路知清能做孔含霖敢想却不敢做的事，路爸爸能说孔含霖敢做却不敢摆到明面上说的事。大多数事都处于孔含霖的盲区，有些想法隐藏在孔含霖狭隘自私的黑暗旗帜下，不该有的绝望波及到孔含霖整个世界，他就能沉浸在幻想里，把原本自由的生活搞得条条框框。
“这样很累吧？”路妈妈端着一碗土豆烧排骨放在孔含霖面前，她带着笑容，满眼都是温柔，“没关系的，小霖，以后，除了小路之外，我们都在你身边。”
这叫什么？
孔含霖不想知道，但是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这个，强烈的隶属感，来自于另一个家庭....
吃饱喝足这样底端的生理需求是孔含霖一日的目标，进而依次是安排好消磨时间的任务线，孔含霖认为自己不需要社会的需求，不需要爱与自尊的需求，不需要自我实现的需求...可这个家庭，好像，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孔含霖所接受的地方，它能满足那些孔含霖需要且不需要的所有需求与感受。
“小霖吃炸牛奶吗？这个味道很好吃，我做好几次了。”
说完话的路妈妈刚用公筷夹起一块长条状的炸牛奶就被路知清打段，“阿霖不爱甜食，反正都是一家人，我吃也算阿霖吃吧？”
这时候的孔含霖已经抬起了碗准备去接路妈妈准备送来的炸牛奶，三个人陷入短暂的沉默，还是路妈妈率先打破尴尬，选择眨了眨眼：“记住了，小霖不爱吃甜食。那这个，就老路吃吧。”
原本停在空中的炸牛奶被缓缓送至路爸爸的碗中，路爸爸朝路妈妈歪了歪头，顺势挑了右眉，“反正也是你的垃圾桶，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了。”
满是温馨的午餐，似乎是孔含霖经历中的第一次。
他在记忆中搜索了过往，没有找到过一次相似的经历，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遇见路知清这个人，能够遇见两个开明的家长。
爱情，如果路知清的父母反对，那么孔含霖可以不拥有，也可以不争取，路知清只需要爱他自己爱父母就好，路知清绝不能辜负从小爱他到大的人，否则那份亏欠，谁也偿还不起。
好在...
“回家啦？”路妈妈抱着路爸爸的胳膊，将头微微靠在了手臂上，她带着一丝坏笑，“小路赶紧跟小霖回家啊，你还在这站着干嘛？！”
“他...”孔含霖话还没说完，路爸爸便打断了他。
“他就是就是这么磨蹭。”
语罢，路爸爸将藏在阳台的行李箱丢给了路知清，还暖心地朝两人招了招手，一幅很不舍的模样，“记得多回来看看我们。”
似乎是被赶出家门的阵仗，孔含霖有些呆愣愣的看着路知清，路知清则是看了眼行李箱再看向的孔含霖，好一副可怜巴巴的无家可归模样。
可越是看着这副模样，孔含霖就越发想笑，最后孔含霖倒是妥协了内心的想法，他向路知清伸出右手，眼中满溢着温柔：“走吧，回家了。”
路爸爸的话，让孔含霖在午饭时间反思了很久，他细细算了算路知清的少年时期，心有些揪痛...好像不管怎样，他都耽误了路知清前程似锦。
如果不是因为游戏，孔含霖不会遇见路知清，他们永远都是两条呼吸着同一世界空气却不会相交的平行线，路知清会成为他不可及的存在，清冷、高贵、陌生且遥远。
路知清的一举一动揭示着他的不平凡，路妈妈与路爸爸的开明与雅致流露着另一层世界的气息，孔含霖想抓却不敢伸出那双手。
他小心翼翼开口，“你，和我...”
路知清接着他的话头，满是轻柔：“我们，难道不是天生一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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