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牡丹花开

作者:爱玲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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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受煎熬



      “阿娘,你可知道十八哥好像是变个人一样。我怎么觉得火就是他自己放的啊?”桃子狼吞虎咽的吃着东西,还不忘和杨玉说自己的怀疑。刚从王府回来,桃子被李瑁真是吓着了。自从李僾离开了长安,带着小荔枝去益州,李瑁和韦静好的女儿十娘到底还是被册封为金莲公主,和亲吐蕃了。这之后李瑁好像成了一个透明的存在。他竭力在减低自己的存在感。每天不是读书,就是在府里侍弄花草,修缮房屋,整修园林。

      那个时候的李瑁闲云野鹤一般,整个人都没了人间烟火气了。可是面前的李瑁,桃子心里一紧,李瑁眼里竟然不是焦虑也不是迷茫,他眼神全是绝望和孤注一掷!李瑁的手紧紧地攥着,。关节发白,整个人如同是输红眼的赌徒。桃子心里有些吃惊,虽然这座府邸李瑁倾注了不少精力,但是他被火灾逼到了崩溃的边缘。

      桃子忙着安抚了李瑁:“十八哥没有受伤就好了,你放心,我会查清楚的。好在没有牵连到民房,只是可惜了这座府邸,不过人没事真是万幸。对了,你放心,我会跟着圣人说,拨款给你重新修建府邸。我手上还有些闲钱,也拿出来帮着你尽快把房子盖起来。对了,我把人都安置在了罔极寺。十八哥呢,你要是不嫌弃,就在我以前的宅子里住好了。”桃子好言好语的安抚着李瑁的情绪。多年积蓄一下子都没了,换谁都要心疼的。

      谁知李瑁却是没什么波澜,只淡淡的说:“缘分已尽,这都是天意。我现在是毫无牵绊了。这滚滚红尘真是害人,我迷失其中,挣扎了很久。可惜还是全军覆没了。我也不要什么新的王府了,你的好意我领了。我会安置好家人,然后去城外住着。”

      说着李瑁也不看桃子,径自向着废墟走去。桃子看着还在冒烟断壁残垣忍不住喊道:“那边还要塌方呢,十八哥你要小心!”李瑁捡起个什么东西,紧紧地握在手里,径自走了。

      “其实我很想叫住十八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应该进宫给阿爷请罪。然后安顿好自己府上的人。不过我看十八哥好像不对劲,也不敢说什么了。可能是他损失太大了,换成是我,没准已经哭了。阿娘,你看要怎安置十八哥呢?我想把以前的府邸暂时叫他住着。”桃子皱紧眉头,竭力回忆十八哥到底是捡起个什么东西呢?

      “你也不用操心了,你以前的府邸不适合借给他住,反正长安那么大,你可以先安排个地方,或者看看十王宅有什么地方,把他安置进去。最近你要小心,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在,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杨玉给桃子夹菜放在他碗里:“卢文姝在鸿宴楼很好,你放心,我不会叫她受委屈的。你现在不要分心,尽快的把刺杀案查清楚了!”

      桃子再也不敢嬉皮笑脸了,正色的说:“我这就回去了。阿娘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轻重的。”本想着阿娘会对十八哥特别照顾下,因此桃子提出了叫李瑁先安置在自己以前的雍王府里,谁知却被杨玉立刻否决了。这些年了,阿娘虽然一直和十八哥保持距离,但是在有意无意之中还是很偏向他的。一般赏赐什么的都是比别人更多些,一些皇子们都要出现的场合,十八哥不来,阿娘也没挑理。加上杨玉同意了小荔枝和李僾的婚事,李瑁的女儿十娘和亲吐蕃,阿娘也是很大方的送上了不少的嫁妆。因此桃子也就想当然的认为,阿娘对李瑁还念着以前的情分,对他总是照顾的。谁知阿娘心里可是很清楚呢。

      她可以给李瑁一些照顾,但是绝对坚守底线。不会给李瑁任何想入非非的可能。自己当时也是没想周全,叫李瑁安置在自己做雍王的府邸里,虽然在桃子看来这并没什么,但是在别人的眼里就不同了。这个时候若是别的皇子摊上了这样的祸事,桃子会这么做吗?桃子,李瑁和杨玉,身份尴尬,还是远离的好。

      “哼,希望你真的知道轻重。人生在世不能被无聊的闲言碎语左右,但是也不能无所顾忌。至于火灾的事情叫人去查清楚。最近这段日子李瑁做什么了?他府里最近少什么没有,人还是别的什么,都要查清楚!”杨玉冷笑一声,她似乎嗅到了什么气息,一场风雨要来了。

      看着桃子离开了,杨玉皱皱眉:“把珍珍叫来,我有时请吩咐她做。”

      “娘子这是要帮着桃子吗?你前天还说桃子需要锻炼,怎么转天就食言了。”李隆基背着手悠闲的进来,看着匆匆向自己告辞的珍珍,笑着问杨玉。“我做什么你都知道,我不是要帮着桃子,我是给桃子托底呢。我不会干扰你的宝贝儿子的。”杨玉脸上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担心和愤怒交织着。

      李隆基把杨玉内心的挣扎早就看进眼里,但是他装着什么也没看见:“有娘子托底,我就更安心了。”

      慈恩寺里钟声悠扬,接着传来僧人们做功课的声音,这些念经的声音已经把他折磨的神经衰弱了。李瑁狠狠地关上窗户,开始后悔,为什么拒绝了桃子的邀请,赌气来这个地方啊。自己虽然身为寿王,皇帝的儿子,金枝玉叶,天潢贵胄,可是没有圣人明确的旨意,是不能随便离开长安住在别处的。他昨天上疏请求要先在长安城外避暑别墅暂时住下来,谁知圣人那边却毫无反应,反而是叫人送来了不少的衣服被褥和日常用具,说圣人关心寿王,特别赏赐给他这些日常用度。

      因为这场火灾太惨烈了,圣人特别叫钦天监和三清观的人观察形星象,最近寿王不宜离开长安。因此叫他安心在长安休养。慈恩寺是皇家寺庙,殿宇巍峨,园林锦绣,是个适合休养的好地方。圣人特别准许担心寿王在专门为天子礼佛预备的偏殿暂住几天。而且还派了不少的下人服侍,李瑁见来福士自己的人都是宫中的,心里不由得一沉。

      本想着推辞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李瑁似乎被困在了慈恩寺,每天耳边都是这些梵唱声声,可是他的心里的荒草却在蔓延。难道是他们察觉了什么?李瑁竭力思索着,他做的很周密了,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应该,应该的事情多了。这世上是没什么一直能被隐瞒的!杨玉曾经说过的话回响在耳边。李瑁浑身汗毛竖起来了,别是杨玉猜出来什么了。什么圣人的安抚赏赐,绝对是杨玉的手笔。自己怎么忘记了她了。自己专门找这个时候,就是想转移杨玉的注意力。谁知道还是被她发现了。李瑁无力的苦笑了下,这世上最了解自己就是她了。他一直认为自己和杨玉是彻底分手,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没准已经把彼此给忘记了。谁知一切都是安慰自的假想罢了。

      事情要是瞒不住了——李瑁想起一朝东窗事发,他已经不能呼吸了。“来人,我要出去走走!”李瑁拿定主意,对着外面喊一声:“预备马,我要出去!”

      兴庆宫里,杨钰面无表情的听着回报,她果然没猜错。这把火和李瑁脱不开干系,他在慈恩寺里面刚住几天啊,已经按捺不住了。可惜杨玉不想放长线钓大鱼,还没到松线的时候呢。要是李瑁趁机跑了,线索就断了。

      “不能叫他出去,也不能叫他和外面有任何联通。他要是闹得厉害了,你们就不用顾忌,只说是圣人发话了,要有司衙门追查火灾,任何人都不能离开长安,更不能见外人。把他一言一行都给我记录下来,就是他的屋子里面飞进去几只苍蝇蚊子也要给我记清楚了!”杨玉表示接着用铁通阵法把李瑁困住,等着他狗急跳墙,失去理智的时候就收网了。

      来人听了杨玉的话,立刻说:“娘子放心,那个园子,乃至整个慈恩寺都是龙武卫把守着,口令一天换三遍,一切东西都要经过检查。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你们也不用刻意做什么外松内紧的样子了,把事情做在明处,叫他明白自己的处境。我倒是要看看,他的葫芦里面装着什么药!”杨玉冷笑一声,那个侍卫立刻退下了。

      李瑁——没想到多年以后他们又纠缠在一起了,这些年她和李瑁就像是两个世界,当初听见寿王府邸大火的消息,杨玉甚至一时没想起来李瑁是谁。可是—,她没有把李瑁彻底忘记,只是把他放在心里某个很隐秘的角落里面。时隔多年,她仍然对李瑁了如指掌。

      当年李瑁还是陈轩的时候,也只抓过一段时间的防火工作。而且还做的有声有色,算是比较拿得出手的政绩呢。杨玉才不相信李瑁的府邸会被一把火烧的什么也不剩下!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

      李瑁府里就在火灾发生的前三天,他身边一个侍卫耿聚忠忽然消失了,对外说是家里母亲生病,李瑁准假叫他回去探亲了。哼,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不知道?那个侍卫的身份还是杨玉帮着做的。耿聚忠原先是个江湖人士,后来惹了仇家被追杀,幸亏被李瑁给收留下来了。杨玉觉得这个人有些功夫,知恩图报,比那些官家出身的侍卫们强多了。于是她想尽办法给他洗白身份,给他弄个编制,做了寿王的侍卫。

      耿聚忠,原名耿四,讽刺的是耿四身份洗白和编制还是杨玉走李三哥的关系弄好的!

      李瑁还真是个有空有野心的人,可惜脑子跟不上啊。杨玉冷笑一声,拨弄着小炭炉子上煮着的水果茶。反正她不着急,着急的人是李瑁。

      很快慈恩寺里的李瑁忍不住了,他坐立不安,没几天竟然生病了。柳东桓和几位太医都看过了,的确是内感伤寒,内心郁结。“寿王殿下的病有些棘手,按理说也不是很大的病症,吃上几服药就好了。谁知这些天药吃了,可是病却重起来了,我上次诊脉就发现寿王似乎有话要说。但是他最后还是没说出口。我想大概是寿王有心病,或者是他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上天有好生之德,娘子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杨玉听了柳东桓的话顿时冷笑起:“你的意思是,是我看着寿王不顺眼,要直接杀人了?”

      “不是,娘子错会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寿王把这个悄悄地塞给我,说要我亲手送到娘子手上。我看他实在是心病,这么下去没准真的郁闷出痼疾来。”说着柳东桓不动声色把一个蜡丸塞给了杨玉。

      李瑁竟然要见杨玉,可是他为什么偷着给柳东桓塞纸条,而不是光明正大的提出来呢?杨玉哭笑不得,难道李瑁还认为是李隆基把他软禁起来的,杨玉什么也不知道吗?杨玉嗤笑一声,把那个蜡丸扔进了煮茶的小炭炉。“多此一举,他为什么不肯直接说呢。你难道认为他什么也不知道?”杨玉忍不住对着柳东桓吐槽。

      “这个,我想寿王殿下肯定知道是谁叫他在慈恩慈清修的,只是我觉得他好像有顾忌,他要见娘子,若是和他身边的人说了,大家都知道了。大概寿王要说的事不好太多人知道。娘子可要见他吗?”柳东桓带着几分担心,眼巴巴的看着杨玉。

      “你怎么帮着他说话了?我记得你对寿王的印象不怎么好啊?”杨玉玩味的看着柳东桓,柳东桓刚云游回来,在外面的确很辛苦,他整个人晒黑了不少,人也清瘦了些。“我是看他实在病得厉害了,我虽然医术高强,可是只能治疗身体上的疾病,心病难医。我身为医者不想看着病人死在我面前。”柳东桓脸色一沉,压低声音说:“寿王的情形不妙啊!我觉得寿王大概也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了。”

      什么?!李瑁竟然——杨玉心里一沉,她做梦也没想到李瑁竟然会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一霎时,当年他们刚穿越来,初次见面的情景历历在目。杨玉沉默了,她忽然有些心慌,平时她和李瑁井水不犯河水,也曾经斗的你死我活,成为不共戴天的仇敌。但是一想到李瑁时日无多了,杨玉竟然没来由的心慌和担心起来。深深地孤独恐惧袭上心头。

      他们两个即便是掐得你死我活,可是心里却很安稳,因为他们是一个地方来的,这世上还有个老乡。但是有朝一一个人离开了,剩下的那个该是多孤独啊。

      杨玉沉默了一会,无奈的说:“你不要管了,好好地医治就好了。拜托你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杨玉拜托柳东桓尽力拯救李瑁。

      随着夏天的脚步,天气越来越热了,这天下午,空气中带着夏天阳光的温度,叫人昏昏欲睡。守在李瑁门前的几个内侍也在不住地打瞌睡。“刚才是不是有人进去了?”一个小内侍一下子惊醒过来,探头看着屋子里的情形。

      但是一切如常,只有帘子被风吹的轻微的晃动着。“你是睡糊涂了吧。没有人!”另一个人被吵醒了,不满的瞪一眼。这个时候管事的忽然从院门探出头:“这会寿王殿下还在休息,你们过来帮忙!”那两个内侍见是搬运瓜果的活计,立刻高兴的起身出去了。整个院子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杨玉看着躺在床上的李瑁有些吃惊,他看起来并没什么骨瘦如柴,或者得了重病的样子,但是即便在睡觉,他依旧紧皱眉头,仿佛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杨玉感受到了李瑁身上散发出来焦虑和绝望,她苦笑着坐在一边,托着下巴看着李瑁。

      大概是感觉到有人看着自己,李瑁缓缓睁开眼,他先是茫然地看着杨玉,下一刻他的眼睛闪闪发光,噌的一下坐起来,伸手抓住了杨玉的胳膊。

      “你终于来了!我总算是见到你了!”李瑁抓着杨玉的手,力气大的把她都抓疼了。“呵呵,用不着这么久别重逢的!我一直都在那里,你可以随时见我啊,干什么闹的我们做了见不得人事情一样?你说吧,有什么事情。你别说是你自己放火的,还有刺杀桃子也是你干的!”杨玉半真半假的戏谑着。

      李瑁愣一下,他深深看着杨玉:“我就知道,什么都骗不了你!”

      杨玉身上的汗毛竖起来了——这几个意思!难道李瑁真参与了刺杀了!

      “你说什么?给我说清楚了!”杨玉反手抓着李瑁的手,压低声音逼问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李瑁话没说,李隆基忽然闯进来,他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李瑁,仿佛那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仇人:“娘子何必废话呢,他已经承认了,你不用再为他找理由了!把这个残害手足的逆子给我拖出去,关进天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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