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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公子,该启程了。”攸宁又一次唤道。
穆寒水还是纹丝不动,捂着被子,呼吸绵长均匀。
莫寒归见他迟迟不起,便爬上榻,手伸到被子里去拉扯。
“爹爹快起来,人怎可言而无信,你眼见都逾期了。”
穆寒水稀里糊涂的也不知说了句什么,烦躁的推了把身上的人,又睡了过去。
攸宁察觉不对,连忙去摸穆寒水的脸。
“公子发烧了。”
穆寒水额头滚烫,攸宁手伸进被子去探,才发现他的里衣早已经被汗水浸透。
“小公子,你快看一下公子的伤口。”他扯掉棉被。
莫寒归解衣带时,发现衣服上有黄色的污渍,还带着血。
“爹爹!爹爹你怎么了……”莫寒归推穆寒水的胳膊,这次却毫无反应。
攸宁急的手足无措,他不敢贸然乱动,直问:“小公子,小公子,公子怎么了,你先别哭,告诉我,我想办法好不好?”
莫寒归抽泣道:“父亲的伤处溃烂,里面流了脓,还有血……”
攸宁站起来往门外走,莫寒归跳下床,拉住攸宁。
“叔叔眼睛不便,我去找店小二,让他帮忙请郎中来。”
攸宁也想到他行走不便,难免耽误,便道:“好,小公子找店小二,给他银子即可。”
话还未说完,莫寒归已经一溜烟儿的没了。
他跑下楼,喊道:“小二!店小二!”
“哎!哎!来喽——”
店小二举着个托盘颠颠儿的上楼,问道:“小客官有何吩咐?”
莫寒归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咣当’一声丢进店小二的托盘里。
“替我去请城里最好的郎中,办好了金子少不了你的,要快!”
店小二盯着那锭金子两眼放光,捞起放进嘴里啃了一下,倒是啃不动,高高兴兴的收进怀中。
“小客官你稍等,小的这就给您……”
莫寒归急的拍了下栏杆,气道:“闭嘴!赶快去!”
“是是。”
莫寒归急的在楼下大堂里打转,不停地跑去店门口张望。
刚一停下脚步,他便察觉好像有人盯着他。
莫寒归即刻想到自己昏迷的爹,“这个时候被人盯上,莫不是爹爹的仇家吧。”
莫寒归作势往楼上走,上了几个台阶之后,门口进了人,他假意是郎中来了,猛的一回头又往楼下跑,那个跟着他的人反应不及,跟他撞了个满怀。
“小家伙,小心。”
穆寒水嫌恶的推开他,眼前人白衣装束,冬日里戴着个遮面的斗笠。
一定有妖。
“你的功夫也太差了吧,这样跟踪人,不怕被人打死吗?”莫寒归退到楼梯高处问。
那人笑了笑,说道:“的确是我大意,既然跟踪行不通,那只能有劳少谷主带路了。”
莫寒归张开胳膊站在楼梯中间,喝道:“带什么路,你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眼前人取下挡面的斗笠,微微颔首。
“是你?你这个坏人。”
莫寒归不由分说的从怀中摸出两片金叶子,卡在手指间。
“你赶紧滚,再往上跨一步,我割断你的脖子。”
那个人不怒反微微一笑,说道:“还真是穆小公子教出来的孩子,脾气简直跟他一模一样,半分也不像你的亲生父亲。”
莫寒归瞪着他,气呼呼道:“不用你管。”
“快带我上去,你爹的伤,拖不得。”他道。
莫寒归不让,心想这人果然心术不正,一路跟着他们,还知道爹爹旧伤复发。
“我说了,不用你管。”
“听话,我不会加害他,不然你叫攸宁来,他知道的。”
许是见莫寒归半晌未归,攸宁扶着栏杆出来,问道:“小公子,出什么事了?”
莫寒归道:“这里有个坏人,要害爹爹。”
攸宁心头一紧,往下走,边道:“小公子快来这边,躲到我身后。”
“攸宁。”
攸宁下楼梯的动作一滞,半晌,艰难的开口道:“温澜?你还来做什么,非要置公子于死地么。”
温澜扔了斗笠,人影一晃,一把抱起莫寒归,跃至楼上。
他解下头上的发带,缠住莫寒归乱动的小手,连攸宁一起带回房间。
“先委屈你们这样坐着,免得耽误我救人。”
温澜解开穆寒水的衣服,伤口溃烂的严重,腐肉也必须剜掉。
“帮我过来按住他。”温澜道。
莫寒归被绑着,只能在地上打滚,狠狠地瞪着温澜。
“我来吧。”攸宁摸到榻边,按住穆寒水的肩膀。
温澜从怀中掏出一块手帕,挤进穆寒水口中,防他咬伤自己。
去腐肉时,穆寒水即使是在意识昏迷中,也痛苦的翻腾了好一阵。
攸宁心疼的直掉眼泪。
莫寒归也在一旁喊:“你个坏人,你就不能轻一点。”
温澜笑道:“穆公子真是好福气,身边人个个都护着他。”
“你们放心,那日谷外,他手下留情。今日相救,权当还他旧日之恩。”温澜搁下一个瓶子,嘱咐道:“这是伤药,你们只管照顾好他。剩下的路,我送你们。”
攸宁惊道:“你知道我们要去哪儿?”
温澜道:“能让他这样不管不顾去见的人,还能有谁。那年在浅江镇,我便见识过,当日我还不解,一个下人而已,如何敢对自己的主上那般放肆。”
攸宁替穆寒水掖好被子,接着温澜的话道:“是偏爱。”
“是,偏爱。”
温澜起身,走到莫寒归身边,给他解开绑束,笑道:“委屈了,小家伙。”
莫寒归哼了一声,起来理好衣裳,跑过去看自己的爹。
穆寒水睡了一天一夜,睁开眼睛时脑袋跟被人凿空了似的,半天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阿叶,给我口水。”
嗓子又涩又疼,像被抽干了水的枯井,嘴里也苦巴巴的,穆寒水眼睛再次合上。
哑着嗓子催促:“快点。”
“公子醒了?”
屋子里瞬间闹腾起来,是攸宁的声音,穆寒水动了动,腹部隐隐作痛,他这才完全清醒。
哪有什么阿叶,他还在金城的客栈里。
“爹爹,你终于醒了,还疼不疼了。”莫寒归趴在榻边,抱着穆寒水的手。
穆寒水捏了捏莫寒归的小手,扯着嘴笑道:“爹不疼,爹只是赶车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攸宁端着水过来,莫寒归跑过去接住,小心翼翼的喂到穆寒水嘴边。
“爹爹喝水。”
穆寒水听见外面的风声不对,便问:“攸宁,什么时辰了,外面是不是在下雪?”
攸宁犹豫道:“公子,你跟上官公子的约,眼见逾期。”
穆寒水撑着坐起,掀开被子下床,抓起一旁的衣衫就往身上套。
“走,即刻启程。”
“公子。”攸宁拦住他,劝道:“赶不到的,往北荒原大雪,路途艰难,一天的时间根本出了关,更别说风口岭。”
穆寒水拿起悲寞,将莫寒归的东西一通胡乱收拾,扔到攸宁怀中。
“就是这样的大雪,他还在等我,此番我若食言,往后他便再不会信我了。”
这一路,都是阿叶一直等着他,无论他做什么。
穆寒水只恨自己没有早些想起小时候的事,从前阿叶跟着他做个侍从,他的脾气总是阴晴不定,一有气就冲阿叶撒。
如今易地而想,那时阿叶看到自己苦苦寻觅的人将他忘的一干二净,他又是带着怎样一种期待和绝望,才能在他身边坚持了那么久。
攸宁见穆寒水主意已定,多说也无益,便道:“我知道拗不过公子,昨日公子昏睡时,我雇了车夫,公子有伤,启程可以,但不能再亲自驾车”
穆寒水引着攸宁下楼,应道:“便是你让我驾,我也没力气,雇便雇了,免得我再去浪费时间找。”
出了客栈,马车已经套好,车旁边站着一个身形清瘦的人,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脸。
穆寒水贴着攸宁的耳朵,悄声道:“身形瞧着像跟你差不多,你哪儿找的人,靠得住么。要是路上出事,我这半死不活的,也不知护得住你们两个。”
攸宁笑道:“公子放心。”
穆寒水扬手丢了一个钱袋在车夫怀中。
“这是定金,你若能在明日酉时前赶到风口岭,再翻两倍给你。”
莫寒归晃着穆寒水的手,小声说道:“爹爹,那可是金子。”
“等到了风口岭,自会有比金子更贵重的东西。”
“上车。”他拍了拍莫寒归,催促道。
马车迎着风雪出了金城,直至淹没在苍茫大雪之中。
……
关外,风口岭。
“门主,再等下去,真就要冻死在这儿了,依我说,他一准又是骗你。”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聒噪的正是明廷,他本来奉命留在南诏,自穆寒水出谷便一直跟着他。
几日前,明廷跟着穆寒水到了金城,出了此地便是平原荒漠,他怕不好再隐匿行踪,恐叫穆寒水发觉。
又想着金城关离风口岭只剩两三日的路程,应当不会再出岔子了,便先跑回来复命。
明廷没想到的是,他家这个傻门主,竟真的一动不动站在风口岭的界碑旁,若不是内力深厚,身上没有落下积雪,那怎么看都是两块碑石。
“门主,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我亲眼看他进的城,若他真有心,今日午时之前就该到了。”
上官叶抱着剑,闭上眼睛,置若未闻。
明廷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没有听见,虽然对于穆寒水屡次骗自己门主这件事他也很生气,但终究架不住门主自己愿意。
于是明廷决定再去前面看看,不远处是一座岩石堆砌的独峰,他在山头高处眺望了许久,还是不见任何来人的痕迹。
苍雪千里,万籁寂静,除了山下隐约可见的一个黑点儿,什么都没有。
明廷顺着那个黑点儿回到自己主子身边,突然一愣,随即扑上去,两手并用的在上官叶的肩膀和头上扒拉。
“门主身上怎么落这么多雪,是不是真气损耗,功力受损……”
他说着便往上官叶手腕处去探,探了半天,也并未发现脉象异常。
明廷这才反应过来,抓住上官叶的胳膊,气道:“我知道了,你故意如此,收了内力,不愿御寒,不想活了是不是?”
上官叶眼睛未睁,保持之前的样子一动不动,头上的雪也越积越多。
明廷气急,大声喊道:“门主,你便为了他一次次轻贱自己,我同你一起长大,可知你这样,我瞧着有多窝囊!”
“你回去吧。”上官叶终于开口。
明廷原地转了几圈,踢地上的雪出气。
“得了吧你,明知道我不会走,还说这样的话!我还偏要等你冻死在这,把你扛回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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