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房思琪

　　（一）
　　方思琪看起来像是认命了一般地假寐着。
　　若他执意要去山海路，那便去吧，总比去她家要好得多。
　　她也不再关心目的地在哪儿，只是优哉游哉地进了自己的思维之中。
　　她一直以为自己和李国超之间最大的问题是他无休无止的前任。
　　这一年来，李国超不停要求她证明她爱他。李国超的理由是，在这个世界上，他只相信他前女友一个人是真心爱他。
　　爱究竟要怎样证明？李国超说，他的前女友告诉他，只要他去找她，哪怕在她的婚礼上，她也会跟他走。
　　方思琪那时便觉得他可笑极了，不然就祝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惜那人如今也已经结婚，在方思琪的认知里，这就是条绝路了。
　　方思琪永远记得，李国超得知前任竟早已结婚的消息时，脸上瞬间坍塌崩落的表情。后来发现两人仍有联系，她也不止一次地提醒他，那人都已经结婚了，还背着丈夫私下这样联系他，是对自己对家庭都很不负责任的行为，这是道德观念和个人品质的问题。
　　她从没怀疑过他们之间真的还可能会有什么，即便从前亲眼看见微博上，那人用专门为李国超申请的只他一人的小号，与他之间几次三番的暧昧互动。
　　她一直相信，至少李国超的道德观念一定会是最后一道防线。方思琪一直以为，这是做人最基本的，她从没怀疑过李国超这一点。
　　直到这天方思琪亲眼看见李国超与同事之间的铁证。
　　这时方思琪的脑海中一幕幕略过的，是她从前偶然看到的，还有李国超曾向她“炫耀”过的聊天记录截图，她数也数不清的已婚妇女，给李国超发来婚姻的不幸与念念不忘的话语。
　　李国超向她讲述过很多女人，以及那些女人的故事梗概。方思琪的眼前，每闪过一页屏，便像经历了一道闪电。
　　长这么大，无论书中还是电影里，方思琪都只见过当小三的女人，还没见过当小三的男人，只见过喜欢破坏别人家庭的女人，却从没见过破坏别人家庭成瘾的男人。
　　想到从前每次争吵李国超都会落脚到她的三观不正，如今只觉得三观尽毁。
　　他若只是出轨，移情别恋或者另有所爱，她觉得自己也都可以接受，大不了骂一句渣男转身便走，她甚至可以大大方方祝福。那至多是归结于他责任心不强、人品不算好。可现如今呢？
　　出轨有夫之妇，他究竟图些什么，几次三番，三番四次。她突然生出一丝无奈，这样她竟连一句渣都骂不出来。
　　眼前一切，是一个她完全没有想象过的世界。闻所未闻。

　　（二）
　　她醒过来。
　　眯着眼确认了下现实的世界，还在她熟悉的范围内。
　　似乎也不是去山海路的方向，更像是去城西取车。
　　他大概也发现她醒了，突然转换了令她一个措手不及的风格。
　　“你还能原谅我吗？”
　　方思琪只好装死一样地闭着眼，她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住自己喉头的恶心感。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她拼命控制住想吐的欲望，使劲咽了一口唾沫。突然发现先前被他掐过的右边脖子好像已经肿了，她开始出现吞咽困难。
　　“还能再考虑考虑和我继续在一起吗？我本来是真的想，这次以后我们就再也不吵不闹，我是真的以为我们都可以好好的了。”
　　“我错了，思琪你原谅我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告诉你吗，因为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像现在这样，你是个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子的人。”
　　“我知道你是不想理我了，你继续睡吧。”
　　到了城西，他把车停好，也没再动。
　　空气里一切都静悄悄的，她突然听见几声嘎达嘎达奇怪的声音，也没放在心上，继续合着眼。方思琪几乎要真的睡着了。
　　后来大概是李国超要进去取车，听见他下车后车门卡上的声音，又空了十几秒，方思琪才缓缓睁开眼。
　　她看见李国超把车停在了她旁边，而后打开后备箱，她猜想下一步是要开始搬东西了，于是继续合上眼，不再动弹。
　　悉悉索索，哗哗啦啦，五分钟后，她听见他一切收拾妥当，又坐进了车里。
　　“喝点水吧。”
　　他递过来一瓶百岁山，方思琪此刻嗓子正烧得慌，于是起身咕咚咕咚喝起来。
　　“你原谅我吧，思琪。”他借机开口。
　　“李国超，你别再演了，没劲了知道吗。”
　　“你真的不要我了。”
　　“嗯。”
　　方思琪不想再在这个人面前留下一丝话语的缝隙。
　　“算了，我跟你回家吧，你过来开车，我跟着你。”
　　他下车，去到旁边的车上。
　　方思琪看着窗外，灰蒙蒙的，竟然已是傍晚，她大口地吐了一口气，这一天终于快要过完了。
　　心头这时忽然上来一抹无名火，按下车窗，将刚刚那瓶未喝完的水狠狠扔了出去，而后迅速爬到驾驶座发动了车。
　　李国超像往常很多个夜晚一样跟在她车后，边开车边给她打电话。
　　拒接。拒接。拒接。拒接。
　　她终于接起，“你烦不烦啊！不要再跟着我！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不行，我要跟你回家，叔叔阿姨这会儿该回家了吧。”
　　“你正常点吧，再这样我也跟你回家，去问问你妈。”
　　“那正好。”
　　“有病。”
　　方思琪再次挂断。
　　他的来电仍不停歇，方思琪觉得自己这时急需听一首落日飞车。
　　于是开启飞行模式，把音乐放到了最大声，打开天窗。
　　她真想屏蔽掉这个世界的一切，或者，和这个世界一起爆炸吧。
　　她必须甩开他，于是迅速掉头。去他妈的李国超。
　　她径直开向此刻距离她最近的好友家。
　　开机，通讯录，拨号中，通了。
　　“干嘛呢。”
　　“在外头吃饭啊。”
　　方思琪觉得命运可真会和她开玩笑，她自信满满的，她宅了十几年的好友。
　　“你，怎么竟然出门了！这不是假期吗？”
　　“我就今天出来耍了，和同事，在万象汇。”
　　算了。方思琪无望地挂断了电话，漫无目的地穿过了她原本的目的地，开往一中的方向，这是最能让她觉得心安的地方。
　　只可惜那同样也是李国超的母校，对周围环境再熟悉，在这她也丧失了全部优势。

　　（三）
　　李国超的电话又进来，“你这是要去哪，快回家吧。”
　　方思琪在巨大的失落里夹杂着火气，“管你什么事，别再跟着我了，我不会回家的。”
　　“你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停下，咱俩说会话。”
　　方思琪觉得可行，她就开去她高中时最好朋友家的小区。
　　她知道她们全家几乎所有亲戚都在这个小区，她也基本都能认全，万一有什么事，她只要一喊，这小区里随便出来几个人，她也总会有个能认出来的。
　　况且这里陪读的家庭也多，六点多，正是人来人往的时间。打好算盘，方思琪便把车停在了小区门口，自在地进去转了几圈，李国超一副学生气的假表情一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
　　“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了。”
　　“不能。而且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可能都要习惯这样的生活。”
　　“什么意思。”方思琪只觉得有种不详预感。
　　“我会每天下午去你们单位找你的。”
　　“不可能，我可以一下班就走，我单位比较近，等你下班过来我早就走了。”方思琪觉得自己总有办法，大不了这段日子都不加班。
　　“那你可能就不懂了，我们单位我随时可以说一声想早走就早走，你赶不及的，只要我想堵你。”她看不清，李国超的脸上竟是若有若无的狂放
　　她其实起初的来意是想能偶遇她从前的好友，或者好友的家人，这样她便可以有正当的借口甩开李国超。可走了几圈，一个也没碰到。
　　她又不能在这种时候刻意联系，毕竟她早已为人妻、为人母，终究是不合适的。想了想，她自己也觉得甚是无奈，造化弄人。
　　“有病。我要回家了。”
　　方思琪其实下车前早就看好了路，这地方很窄，但李国超停的位置只能往前开，调头难度很大，而方思琪的位置就不同了，她只需稍稍往后倒一段，便有一大块较宽厂的区域。
　　方思琪缓缓做出要向前开的假动作，等到李国超的车已经开出去几乎无法调头，她嗖地一下挂上倒档，调头跑了。
　　她从后视镜里感受着李国超的愤怒、慌乱，扬长而去，她好像终于把这个难缠的鬼甩掉了。
　　摸了摸右边已经肿起的脖子，她恍恍惚惚地，只觉得惊险刺激。
　　这个时间车很多，老城区道路规划又不好，她尽了最大努力，仍然无法在车流间自由穿梭。刚到了下个路口准备拐弯，她便发现李国超的车竟已再次出现。
　　她大概是以自己调头的手艺估量了男人。她再次认了命，接了他无休止的电话。
　　“你本事挺大，还敢甩掉我。”
　　“那倒是不敢，只是觉得这样没意思。”方思琪略带不屑地答着。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你再这样跟着我，我真去你家了，我去问问你妈。”方思琪本想威胁他放弃，各走各的路。
　　“好啊，走。”

　　（四）
　　方思琪摸了把右边脖子肿胀的血管，艰难地透过左嗓子眼儿咽了半口唾沫，打着方向盘再次上了山东路。
　　李国超就这样一路跟着她。
　　直到某个路口，方思琪停在了绿灯前，最后黄灯3、2、1，突然一脚油门冲出去，把李国超甩在了红灯底下。
　　命运再一次和她开了个玩笑，下个路口的红灯一直亮着，她从后视镜里远远地看着身后刚刚甩下李国超的红灯已然变绿，她眼前的红灯还是没变。
　　直到她排在车流最末处缓缓开始移动，李国超已然出现在她右边的车道，并且轰地一脚油门，超越了她。
　　她继续开向他家，不急不慢地。既然他也没有异议，她其实很需要换一种方式和他继续沟通，她想把所有一切都结束在今天，而非今后仍然无休止地纠缠。他若真的每天下班去单位堵她，势必又是另一番苦恼和笑话，她实在没有精力每天应对这些。
　　她到了，打他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她只好步行着进了他家小区，站在楼下，继续打电话。
　　十几分钟过去了。
　　她并没有真的想要打扰他的母亲，那只是吓唬他的话。所以她既没有上去敲门，也没有在楼下按门铃。只是给他打电话，打算喊他下楼来说清楚从今往后。
　　她想通过和他冷静的对话，和平地结束这一切。如若他坚持今后继续找她，她便接着与他的姐姐谈一谈。她想，勉强算是同龄人，至少是一个辈分的，应该可以互相理解，况且这也可以不算作见家长。
　　她实在不想与这个人，牵扯上过多复杂的关系。
　　她以为自己考虑得实在有够周到。
　　电话接通，他下来了。明明是和他说好的一起来的，他竟再次发起了火，一点也无法好好沟通的样子，怒吼，推搡。
　　方思琪也混乱了，风很大，她觉得冷得发抖。后来想想其实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当时究竟是发了什么疯，才会好不容易脱离魔掌又自己送上门去找他。
　　方思琪要求他道歉，他不肯，推脱着要回家。方思琪便提出要见见他的姐姐，李国超更是不肯，他当然不肯。李国超表示自己有事要出门，方思琪不信，下午的时候他明明打了一个电话说过晚上不回家吃饭。
　　在方思琪看来，她的脖子都被他掐得肿了半边，这一切暴力和道德败坏的行为，必须有人道歉。
　　李国超大概是担心她真的说出这天发生的所有，便冲动地拉走了她。他推她进车里，然后从地下停车场绕到周围路上。
　　他的手机一直响，他起初接了两个，说了几句有点事，不吃了，你们自己去吧之类的话。他的手机一直响，后来便不再接。
　　他就开车绕着他家小区转圈，打着方向盘的时候突然怒吼，“你今晚这是断了我们所有的后路！你是真的不想和我有以后了！我一直在家人面前维护你懂事、体贴的形象，可你懂吗！我这次真的以为咱俩以后都可以好好的了！可你他妈干的这都是什么事啊！我他妈是真心想和你结婚的啊！”
　　她被他吼得一愣，满腔的怒火直到此刻才真的爆发，“那我他妈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我他妈这都经历的是什么啊！我他妈到底为什么会经历这些！我这辈子究竟做错什么了！我他妈造的什么孽！让我碰到你！”
　　她的眼泪几乎是直直溅了出来。
　　方思琪透过自己痛苦的双眼，再无法分辨他眼神里的痛苦是真是假，她觉得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再值得她相信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手机再次响起来，她能隐约听见这次换成了他的姐姐，“嫩现在在哪？我和妈下来找嫩了”
　　他稍稍缓和了下语气，“你们找不到我们的，你和妈快回家吧。”
　　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不行你就先把她带到我家来，不去咱家。我和小方谈谈。”
　　李国超又简单拒绝了下，扣了电话。
　　方思琪没再说什么，想说的话也被这一个个电话打断了，她似乎忘记了此行来的目的。
　　方思琪觉得不明，不知道姐姐究竟要和她谈些什么，甚至似乎语气里已然带些教训的口吻。
　　他的手机又闪了几下，她没再说话，只是静静抚着自己刚刚的不平静。
　　没过几分钟，李国超突然发出一声惊讶的叹息，“完了。”
　　他开始慌张地锁车，发动车，她抬起头，车前已经出现了一老一中一小三个女性，她还来不及反应，他的车便被团团围住。
　　而后传来刺耳的一切混合声音，有金属敲击在玻璃上的声音、手掌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还有似乎是塑料制品的玩具撞击在玻璃上的声音，再混合进窗外的嘈杂人声，“下车，下车！下车来！今天你们谁也跑不了！”
　　方思琪在这一刻起觉得无所适从。那一幕是方思琪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从未见过的。她虽然从小常见父母吵架，什么深夜场、传票、警察、法庭的大场面她都见过，但这样在大马路上夜色中一家人如此失态的境况她还从没经历过。
　　李国超隔着严严实实的车玻璃开口道，“老姐，你和妈先回家吧!”

　　（五）
　　方思琪突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怎么做。在车里，她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与李国超一起做出这种躲躲藏藏的事，她明明没做任何亏心事。下车，她要如何若无其事地穿梭过这样的场景，这是她一年来第一次正式见到李国超的家人。
　　上一次的一面之缘，好像还是她在他家的楼梯间等他，她去过两次。一次是因为她原本和李国超约好下午去图书馆，但就因为她上午和小姨出去买了点东西，李国超便和她闹分手，分手的理由是，明明下午他们约好了去图书馆，而她上午却自己和小姨出去逛了街。
　　她虽然也觉得这理由毫无逻辑性可言，但到了下午约好的时间她还是按原计划去他家楼下接他，为了表示歉意甚至还买了奶茶带给他。
　　他迟迟不下来，她觉得他在生莫名其妙的气，所以想着哄哄他便上去给他放在了家门口，而后准备离开。他出门直接用奶茶砸向她，她便走了。那天她刚到家，他又打电话让她回来接他，他似乎发完了他的火，就可以想当然地认为一切不过是个玩笑。
　　再一次就是他因为她陪着刚刚失去姥姥的姥爷去公园，他因为她“浪费”了与他约好的半小时学习时间而和她分手，“分手”后仍是整夜整夜不断的电话不断的争吵，用他所谓“分手式教育”，她被要求为此而向他道歉。那几天他的前任微博便来反反复复地关注她微博，甚至去关注她好友的微博，她气极了，也挣扎极了，她来了，一半是分手，一半是道歉。一半是决绝，一半是挽留。她就站在他家外面不远的连廊处，直到他的母亲开门时瞥见她，问她找谁。
　　那是她一年来与他家人仅有的一面之缘。

　　（六）
　　方思琪看见李国超六十多岁的母亲心力交瘁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她不忍心将今天发生的一切争吵与难堪暴露在他早已不再年轻的母亲面前。
　　她开口劝他，“你妈妈已经生气了，还是下车吧。”
　　他拦着她，“不能下车。”
　　她突然看着眼前这个懦弱的男人更加陌生，这副躲躲藏藏的样子，一点也不是她心中想要的，那种顶天立地的人。
　　方思琪只是更觉得自己眼瞎了，出口讽刺道，“那不然你自己下车，和你姐姐讲讲你都干了些什么事，我保证我一句话都不说。”
　　李国超突然趴在方向盘上，“不可能，我不可能说的，我一辈子都不会说。”
　　方思琪觉得对眼前这个男人恶心极了，她只想尽快逃离这个窄小的，却不得不和他共处的空间。
　　她试着想推开门下车，他一把拉住了她。
　　若是这天只有他的姐姐在，她一定不管不顾地下车，揭穿这一切。可是她又要如何当着一个六十多岁的母亲，给她半生最心疼的儿子身上贴上如此肮脏的标签。她真的不忍心。
　　正想着，方思琪突然看见李国超的母亲从远处举着路障冲过来，直直砸向他的前挡风玻璃正中，那一声巨响，方思琪当真以为眼前的玻璃就要炸了。
　　当尖锐的声响一点一点被空气稀释，方思琪突然冷静，今晚这一切，也许并不是冲着李国超，而是她。刚刚砸过来的那个路障，明明是更冲着她的方向。
　　她突然不明白此刻自己究竟身处一个什么样的场景之中，看似作为一个即将沦为完全路人的外人误入了别人的家庭矛盾，实际上这些矛盾的背后究竟有些什么，她完全看不懂。
　　李国超再次发动汽车，手机金属边缘的敲击声愈演愈烈，姐姐的震怒声也再次响起。“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除非你们从我身上压过去！”
　　方思琪慌了，她完全不懂眼前一切。哪怕她作为李国超的普通朋友，也不至于第一次见面在外人面前一家人闹得如此激烈。
　　何至于此？
　　她自认为在与李国超交往的这一年，从未做过对不起李国超或者李国超家人的事，甚至她在李国超3月份与母亲闹矛盾的时候，放下了她自己心中的所有委屈，反而劝李国超无论如何一定理解母亲，别说伤心话。后来她发现李国超一直拿着母亲的退休工资卡，她也时刻提醒他一定对家庭对母亲有所担当，最终把卡还了回去。在金钱上，恋爱期间她也从没多花李国超一分钱，吃饭永远是他请上顿她便请下顿，贵重礼物她也从没收过，甚至多数时候她买的礼物都比李国超的贵。
　　她从头到尾不欠他，无论情感上还是物质上。

　　（七）
　　想到这，方思琪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和这样一个懦夫继续坐在一起，她最后和他说了一句，“你让我下车吧，我保证不会和你的家人说任何一句话。”
　　李国超松开了手，她打开车门走下了车。
　　经过李国超母亲身边的时候，她看见蹲在地上的老人，一时心软，她突然后悔，也许自己真的不该来这一趟，一切悄无声息地结束，她完全可以多等一天，他多纠缠几天又何妨。
　　方思琪那一瞬只觉得心疼，禁不住弯下腰开口，“阿姨你别生气了，快回家吧，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再来这儿了。”
　　她直起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李国超的姐姐却突然作势冲上来，想要拉住她的样子，吼她道，“你说什么呢！你把话说清楚来！”
　　方思琪看着她的样子，突然看见了几分李国超的影子，她分明只是觉得心疼，好心好意想要安慰，哪怕那只是一个路人的阿姨，如此蹲在地上，胸闷而痛苦的样子，她经过时也会问候一句，这在她看来，是做人最起码的教养而已，竟也是错了。难道她真的就该对这一切熟视无睹地走过去吗？
　　方思琪心头的血气有些压不住了，冷冷回道，“姐姐，你就给你弟弟留点脸吧。”
　　方思琪可是个从来都只对弱者柔软的人。
　　李国超的姐姐突然就要上前撕住她，“你把话说清楚，你有本事把话说清楚！”
　　李国超这时慌了，冲上来一手抱住他的姐姐，一手推了方思琪的背一把，将二人之间拉开了明显的差距。
　　方思琪再也没有回头，只是直直地向前走去。
　　昏黄的路灯偶尔晃一下她的影子，偶尔那影子又仿佛像她，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