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ing

　　真不合拍啊。
　　方源争暗自笑了一下。

　　进入一局游戏后，林雪敬率先选择了治疗型角色，方源争看到后想和他换，“我来玩辅助吧，保你。”
　　林雪敬：“不了，我瞄不准。”

　　“那还能上到这个段位吗？挺厉害的。”方源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奇怪的战绩图，输出分值是鱼塘水平，伤亡率也低得惊人，严重偏科却能持续上分，明显是一路苟过来的——而且还是会苟到极致的那种。
　　俗称“苟皇”。

　　林雪敬平时跟室友们开黑也玩辅助，胜率大概六七成，遇到大神注定被虐。这次和方源争一起就不一样了，完全不需要躲躲藏藏，上一秒耳机里出现敌人脚步声，下一秒方源争就能把他们一枪爆头。

　　“你好厉害。”林雪敬偶尔发出感慨。不过他语气总是很淡定，就算称赞也表现不出崇拜感，在方源争听来更像是来自上级的表扬。

　　“我身上不带药了，要是受伤你来治我。”方源争把子弹全部填满，标记地图，“跟我后面走，直接进下一个安全区。”

　　方源争排位稳定在国服前三，所以每次和水友组队，都必定匹配到实力强劲的敌人，相遇在最后决赛圈。
　　林雪敬不懂走位技巧，为了不暴露两人位置，一直和方源争保持距离，碰见障碍物就趴着躲在后面。

　　方源争迅速解决了两个人，开麦跟林雪敬说：“你去前面捡装备，看看能不能把附近的人勾引出来，我在这边保你。”
　　林雪敬没当过诱饵，没懂怎么个“勾引”方法。

　　方源争听他没动静，转头一看，背后空空如也，“你人呢？”

　　林雪敬：“这里。”

　　方源争把视角往下拉，才发现林雪敬小心翼翼地匍匐在角落，脸从两个油桶的缝隙里露出来看他。
　　怂得可以。
　　林雪敬听见耳机里传来两声低笑。

　　距离下一波白雾还有点时间，方源争不急着杀人，蹲下来观察林雪敬的人物模型，皮肤白皙，五官调整得十分精致，连睫毛都顾及到了。
　　方源争问：“这个脸是你自己捏的吗？”

　　“嗯。”

　　“照着自己的长相捏的？”

　　“嗯。”林雪敬老实回答，“你不是吗？”

　　方源争本想说“我没你那么讲究”，话到嘴边时，忽然转变了心思，改问他：“你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了？我最近开了好几次摄像头吧。”

　　“记得，但没细看。”林雪敬说，“你长得挺帅的。”

　　这话听得方源争有点愉快，然而他嘴角弧度还没平复，下一秒，子弹就从遥远的后方贯穿了自己的头颅。

　　“被发现了。”方源争刚才光顾着打量林雪敬捏出来的脸，一时忘记注意四周，“你赶紧从地下室绕出去，他们马上会过来补我。”

　　林雪敬“啊”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没往后走，打开背包拿出药品给方源争包扎。
　　“走吧，我掉血太快了。”方源争催，“不好意思，下把肯定带你赢。”

　　“没事，大不了一起死嘛。”林雪敬熟练地把护甲和针剂排好顺序用，“就是想跟你一起玩，赢不赢无所谓的。”

　　话音刚落，林雪敬就被突然袭来的几发子弹瞬间清空血槽。

　　“哎呀。”林雪敬惋惜地退出结算界面。
　　方源争也学着他的语调：“哎呀。”

　　第二局，方源争兑现了承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带林雪敬杀出重围。
　　“涨了好多分。”林雪敬看见自己排名蹭蹭上涨，“那我自己玩的时候是不是会匹配到更多高手了？”
　　方源争：“没事，你打不过可以喊我来陪你。”

　　林雪敬：“那还有什么意思。”

　　方源争：“？”

　　“对了，你还没教我怎么卡位呢。”林雪敬才想起来最重要的事，“我总被人偷袭，烦死啦。”
　　“行，我开个自定义地图。”方源争快速调整各项参数，“你是南方人吧？说话……挺温柔的。”

　　“谢谢。”林雪敬把这个当成了夸奖，心里却想，老子骂脏话的时候哪能按开麦让你听见啊。

　　进入自定义地图后，方源争带他到处乱逛，向他演示哪些模型可以通过攀爬和跳跃站上去。林雪敬乖乖跟在他后面，有样学样。
　　方源争问：“要不要再教你怎么瞄准？”
　　“嗯。”

　　两人训练了半个多小时，林雪敬渐渐有了手感，方源争又带他开了局新排位，“这次你带我，怎么样？”
　　林雪敬答应了，选定输出型角色，把治疗让给方源争。

　　可惜这局开端不佳，连把像样的枪都没搜到，本来打算去远处碰运气，恰巧这时他们听见了敌人上楼的声音。
　　方源争沉着判断出准确人数：“有六个，两队人。”

　　林雪敬：“嗯。”
　　“咱们怎么办，直接翻窗下去，从背后打吧？”方源争说，“你指挥，我听你的。”
　　林雪敬下达指令：“趴下。”

　　方源争架好了枪，准备瞄准楼梯口。

　　“来，咱们悄悄往后退。”林雪敬调整视角，“进最里面的房间。”
　　方源争：“……不打人啊？”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林雪敬正趴在地上专心倒退。

　　最后，两人成功蜷缩进一个破旧的小仓库里。林雪敬记着方源争刚才教自己的卡位技巧，准确地钻进工作架最下层，和谐地与一堆瓶瓶罐罐融为一体。
　　别说是敌人，就连队友都不见得能注意到这还藏了个人。

　　方源争：“……”
　　林雪敬还惦记着他的安危：“你快进来。”

　　方源争不打算和他挤在一起，反正就算六个敌人全进来，他也有信心一口气杀光。比起战绩，他此时更想多关注林雪敬这个奇奇怪怪的玩家。

　　半晌，方源争忍不住说：“你这个玩法还挺可爱的。”

　　林雪敬知道躲躲藏藏对于Eidth这样的顶级高手来说不够体面，但是对自己来说，跟在Eidth身后无所事事也同样没有乐趣。
　　至少现在，他能靠自己活下去，这就很有成就感了。

　　方源争陪他蹲了几分钟，听见楼下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显然敌人们对最角落的小仓库没兴趣。
　　“你平时喜欢这样趴着玩吗？”方源争问，“挺好的，说明你做事谨慎。”

　　林雪敬：“我要是像你一样瞄得准，我也会往外冲的。”

　　“游戏不止一种玩法，大家要是同样的思维，那就没意思了。”方源争缓缓道，“尤其是排位赛这东西，越是上分高，就越是很难找回最初玩游戏的感觉。”

　　林雪敬抿了抿嘴：“因为你厉害吧。”
　　其实他也有过类似的感受——在学习方面。自己从小就是天赋型的学生，任何题型难点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掌握，可即使成绩已经足够优秀，父母仍然限制他娱乐的机会，怕他沉迷玩乐而泯为众人。
　　所以到了后来，他对成绩已经麻木，高分低分不过是数字不同，他不会再为自己的进步而喜悦。

　　“对了，我这个月有线下水友聚会，在上海。”方源争说，“我请大家吃饭，还有礼物抽奖环节，你感兴趣可以来玩，我包你们出行和住宿费用。”

　　“我也在上海。”林雪敬说，“但我快期末考试了。”
　　“噢，那就好好复习吧。”
　　“没事。”林雪敬思考了一下，“我想试试……挂科是什么感觉。”

　　方源争：“？”
　　你这个人真的好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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