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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和
顾影掀起车窗帘子，偏头将熙熙攘攘的集市尽收眼底。
“包子，新鲜的包子嘞——”
“公子看画吗？”
“走过路过千万不过错过咯——”
长街两侧，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包子铺里，蒸笼揭开的瞬间烟雾迷漫，包子的香味顺着晨风扑进顾影鼻中，馋得她不停地咽着口水。
各种书画玩物陈列在摊位架上，看得人眼花缭乱。
又是一股寒风涌进了马车，惊得顾影打起了寒颤，裴回这才伸手将帘子拉下。
顾影正回身，看了裴回一眼，这才想起来问裴回：“侯爷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裴回浅笑道：“等到了便知。”
怀揣着好奇与期待，顾影听着哒哒马蹄声细数着里程。
未消一个时辰，马蹄声止，微乏的顾影顿时精神抖擞。她侧头看了裴回一眼，而裴回已先钻出了马车，支起帘子等她出来。
顾影躬身探出头去，入目处，竟是一片冰原。
冰原之阔，容有亭台楼阁，火树银花，所见之物皆是用寒冰雕砌而成。除去观赏之物，还有酒肆摊铺，供前来游玩者休憩。
顾影在京中待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把手给我。”裴回温声提醒道。
顾影这才回过神来，她将手递至裴回掌心，正想她打算跃下马车时，裴回竟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抱了下来。
顾影双颊微微泛起红晕，不敢抬头直视裴回。
“如何？可喜欢这个地方？”裴回伸手划过前方。
深闺里待久了，别说这么新颖之处，就是一普普通通的街头小巷都能让顾影激动许久。
“喜欢。”顾影鼓起勇气回望着裴回，冷风吹得她鼻尖红了一团，灵动的双眼亦不禁泛起了泪花。
裴回将她身上的斗篷系得更紧了些，然后又命赵成鹏取了狐裘领给顾影围上。
“这样可暖和些？”裴回理着顾影额前的碎发。
“嗯，好多了。”顾影将双手拢在广袖中，手里又抱着手炉，一动不动任由裴回折腾。
“走吧，过去瞧瞧。”裴回转身的同时将手搭在顾影的小臂上，携着她慢慢朝前行去。
脚下的寒冰确实滑得很，顾影每步都走得小心翼翼，要不是有裴回搀着，她怕是早就摔了个人仰马翻。
艰难地挪到冰原中心，裴回便拽着她坐进了冰雕的酒肆。
酒肆中只有凳子是木头做的，上面还包了一层棉布，顾影坐定后，惊奇地看着四周。
无需点菜，酒肆掌柜便直接上了一盘牛肉和一坛子酒。
裴回抓起坛子倒了两碗酒，不邀顾影先干了一碗暖身。
“这酒微烈，你悠着点儿喝。”裴回道，“尝尝牛肉，也不知是不是环境的缘故，这里的牛肉吃着格外香。”
顾影看了看四周，才道：“掌柜的没拿筷子来。”
裴回闻声忽地一笑：“此处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好去处，店中没有筷子，你无需拘泥，只管用手抓着吃便是。”
酒肆不大，但几乎每桌都坐满了人，他们正如裴回说的那样举着碗相互碰撞，抓着肉直接往嘴里塞，豪情尽放。
顾影受其感染，似乎觉得这会儿暖和了许多。
裴回嘴上说着要大口吃，但实际上，他的吃相与平日无异。
“来，吃这块。”裴回撕下一块嫩牛肉递到顾影嘴前。
顾影愣了一瞬，才吃进嘴里。
“侯爷，我敬你一碗！”吃喝尽兴后，顾影亦跟着放开了些。
裴回垂首含笑，“该臣敬公主才是。”
顾影忽地一怔，她双手捧着酒碗定定地看着裴回。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为臣。
顾影重新拾回思绪后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她只觉一股暖流自喉间滑过，慢慢遍及全身。
“阿影......”裴回敛了神色，严肃且认真地看着顾影，“之前我做了很多让你伤心之事，在此我向你郑重致歉，希望你能不计前嫌，再给我一次机会。”
顾影的心尖微微颤动，她收回手，在长袖的掩盖上，无人发现她紧紧纠缠的手指被她掐出了红痕，她故作镇定地反问道：“一次机会？”
裴回眸色深沉，犹如冬夜里的一汪深潭，看不见底。
“一次和好，并且重新再来的机会。”裴回补充。
这一刹那，顾影的心仿佛骤停，她的耳中充斥着杂音，嗡嗡声不断，搅得她头昏脑涨，犹如身处幻境之中。
“侯爷你——”顾影想要再确认一遍，可她话未出口又听裴回自哂道，“我明白，我犯下了不可原谅的错，我也不也奢求你彻底摒弃前线，只是希望你在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给我一次弥补过错的机会。”
“我向你保证，今后我一定真心待你，让你成为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裴回又道。
“侯爷，我......”要顾影当即给他一个回复，她委实有些做不到。
倒不是说顾影真将裴回此前的所作所为刻在了心里，憎恨到了不愿意原谅他的地步。顾影纠结之处在于，什么真心，什么幸福，在这之前她从未对此有过妄想。
她想要的不过是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罢了。
“你不用急着回复我。”裴回也给他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你可以慢慢考虑，我等得起。”
未曾想，只这一句，便慢慢攻破了顾影心房。
她低头掩饰着自己复杂的情绪，吸鼻子的时候一度让裴回以为他在哭泣，顿时慌得他一阵手忙脚乱。
“我没哭。”顾影抬起头，眼睛里分明泛着泪花，但同时亦藏着笑。
“侯爷，我想出去走走。”顾影道。
“好。”裴回应声起身，欲再去扶顾影时，却见她主动伸了手过来。
裴回心底暗潮涌动，他兴奋的同时又无比庆幸。
两人执手沿着冰原散起了步，虽鲜少言语，但彼此心知这一切尽在不言中。
顾影走得累了，裴回便先一步走至她面前，蹲下身后回头对顾影道：“上来，我背你。”
顾影默了一瞬，朝两边张望着有无外人在。
默默守护在后面的赵成鹏见状，赶忙将头别开作仰天状。
顾影抿笑一声，趴上了裴回的背。
裴回背顾影，轻而易举。
顾影从最初的拘束到慢慢适应，她轻轻将头靠在了裴回背上。顾影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静谧美好。
才放朗的天空又开始飞雪，冰凉的雪花落在顾影脸上，沾在她的睫毛上，冰凉的雪水融进她的眼中，她亦舍不得睁眼。
顾影这就样伏在裴回的背上睡着了。
等她再次睁眼时，人已在了马车上，马车摇晃颠簸，裴回让她靠在自己腿上休憩，一路小心护着。
回了城，灯光璀璨，距离过年还有二十来天，城中已渐渐有了年节的氛围。
顾影提议和裴回步行回府，裴回欣然应允，二人沿途边走边玩，不时便身至杨柳河边。
杨柳树叶早已凋敝，取代其垂绦的是各色彩带和灯笼。
微起波澜的河面上倒映着花与灯，顾影看得正入神时，一艘花船驶过，碾碎了光影。
琵琶古琴洞箫编钟声，声声入耳。
顾影抬眼望去，只见船头上坐立着十几位婀娜多姿的女子，船尾亦有数位风姿摇曳的姑娘在翩跹起舞。
“这是万华楼的花船。”裴回道，“临近年节，京中要举行为期一个多朋的灯会，直到十五元宵节结束。”
“这么热闹？”顾影顿时来了兴趣，“那侯爷，改日我可否能带巧玉她们出来逛逛？春柳她们且不说，巧玉这丫头跟了我这么些年，因着我的身份亦是受尽了别人冷眼，我想让她也出来放肆地玩儿上一回。”
“你做主便是。”裴回侧头看着顾影，同时伸手揽住了她的肩。
“冷吗？”裴回无意间碰到了顾影的手，只觉一阵冰凉，他忙执起顾影双手置于唇前轻轻哈着热气。
氤氲热气染上指尖，顺着手上的脉络传遍顾影周身，她倏地脸一红，羞赧地垂上了头。
“以前未曾发现，你竟是这般害羞，动不动就红了脸。”裴回调笑。
“侯爷莫要开我玩笑。”顾影梗着脖子道。
裴回见了，心里愈是喜欢，他痴笑着将顾影的手从披风下面环在自己腰上，然后用空出来的双手捧着顾影双颊，“让我看看，你的脸冷不冷。”
顾影被迫与裴回相望，怔怔的模样可爱又娇俏，再次沉入了裴回眼底。
顾影双颊滚烫，裴回像是捧着两块热碳，热意灼着他的指尖，也灼烧了他的脑子。
鬼使神差的，裴回俯下头亲了上去。
双唇相触时，顾影犹如被闪电击中一般浑身震了一下。她的脑中一片茫然，只是木讷地伫立着，一时竟忘记了推开裴回。
顾影的唇很软，让裴回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想得到更多。她的齿间还残留有酒的香气，与她身上的味道混在一起，像是蛊毒吸引着裴回无法自拔。
好甜。裴回这样想着，不自觉地将顾影揽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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