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有个白月光

　　顾影提心吊胆地用着午膳，裴回执筷她才跟着执筷，裴回放下碗她也紧跟着放下碗。

　　那模样竟卑微得跟个丫头似的。

　　裴回看了眼顾影，正提着气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见顾影立马警觉起来，顿了顿，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又拿起筷子并示意福伯盛了碗汤。

　　顾影一粒一粒的夹着碗里的饭，悄悄地观察着裴回的神色。

　　忽然，裴回起身朝屋外走了去，顾影见状立马跟上。

　　走了几步后，裴回回头，浓眉微皱，“本侯要去出恭，公主也打算跟来吗？”

　　“啊？”顾影面色一滞，随即一抹绯红爬上她的双颊一直延伸至耳根后面，她尬笑着也不知该如何作答，悻悻地转身回了屋。

　　“呵！”裴回一声轻笑，转身走开。

　　顾影等了裴回很久也不见他回来，便以为他是找借口丢下自己走了。正当她焦急地在门口打转时，忽见长廊拐角现出一抹青色衣角，顾影才松了口气。

　　“侯爷——”顾影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去。

　　裴回看着她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一刻也离不得自己。

　　福伯早已备好了马车候在府门外，顾影跟在裴回身后，到了马车前，见裴回侧身让开，她微怔片刻后，才在巧玉的搀扶下先上去了。

　　也不知是何缘故，在她刚踏上马车前室，正打算躬身进到里面时，原本乖巧温顺的马却忽然躁动起来，虽然赵成鹏及时拉住缰绳控制住了马，但顾影还是受到影响，整个身体向后仰了一下。

　　好在裴回眼疾手快，立马伸手扶住了顾影的腰。

　　“小人该死！”那马童顿时吓得面无血色，扑通一声匍匐在了裴回面前。

　　顾影看着裴回阴沉的面色，担心他因为这么一件小事便重责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于是忙笑着说道：“我没事，侯爷，您别怪他......”

　　裴回看了眼顾影，负手立了须臾后给福伯递了个眼色，福伯立马会意，对那个身体抖得像个筛子似的男孩道：“还不起来，挡着侯爷进宫的道了！”

　　那孩子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后，才颤巍巍地挪到了旁边。

　　顾影转身进了车厢，裴回才一步跨上马车，躬身进入。

　　顾影自觉地坐在侧边，裴回在进了马车后便合上双眼作冥思状。

　　随着赵成鹏“吁”声起，拉车的马开始缓慢地挪动着步子，车骨碌压在石砖上，发出哐哧哐哧的声响。

　　顾影与裴回同处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即使他一直闭着眼睛，可她仍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玩一会儿手指，又翘几下脚尖，顾影百无聊赖。

　　她想问问巧玉走到哪儿了，可害怕会吵到裴回，于是只得轻轻掀开了窗帘子。

　　只不过顾影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股夹杂着冰雪的寒风便从窗口灌了进来，直扑在她的脸上，冻得她一个哆嗦。

　　“你像是热得很？”身后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吓得顾影立马放了手中的帘子。

　　她正回身，见裴回依旧是一副阴沉的面孔，堪比外面的天空。

　　顾影抿了下唇，垂下目光落在对面的那条软榻上没说话。

　　这一程走了很久，顾影也煎熬了很久。

　　抵至宫门，值守的侍卫见是安平侯的马车，不仅不敢拦，竟连问都没问一声便直接放了行。

　　顾影还是听到外面侍卫的参拜声才判断出已入了宫。

　　从朱雀门进入，要穿过一条长达百丈长的甬道，遂抵至广场，而广场正北方的高台之上便皇帝与朝臣议事的承恩殿。

　　顾影与裴回在广场左侧下了马车，那里早有太监抬着马凳候着。

　　此时，朝中官员皆已踏上台阶，陆续到了承恩殿外。

　　“安平侯来了！”有朝臣看着裴回躬身从马车里出来，利落地跳至地上，其余人亦纷纷回过身朝下方看去。

　　然后，便看到了从马车里探身出来的顾影。

　　“那位是？”顾影以前总是深居简出，有年轻的朝臣不认得她也是再正常不过。

　　“那不是公主殿下么！”正与太常相如辉交谈的魏姜回头看了过去。

　　此时，微提起裙摆的顾影，还没开口，却见面前伸了两只手过来。一只是巧玉的，另一只却是裴回的。

　　顾影微怔过后，伸手左手递到了裴回掌心。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她需顾及着裴回的颜面。

　　巧玉识时务地收了手，待顾影踩上马凳的时候，才上前虚扶着主子的手臂。

　　“安平侯跟公主的感情，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好了？”相如辉与魏姜对视了一眼，后者含笑默了片刻，才道，“相太常觉得侯爷和公主恩爱这般恩爱不好吗？”

　　“好啊，怎能不好？”相如辉立马道，“下官自是期盼侯爷和公主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只是下官前不久还听说公主她——”

　　“咳咳！”魏姜连连咳了几声，“太常，有些话可不兴在这种场合说啊。”言罢，他抬头看向前方不远处的陶明。

　　相如辉立刻噤了声，随即抱手朝魏姜揖了个礼，以谢他警醒之恩。

　　“拜见侯爷！”

　　“参见公主殿下——”

　　两人自下而上，未至高台，那些个朝臣便纷纷躬身行了拜礼。

　　裴回负手而立，顾影则微微颔首回应。

　　之后，顾影离开朝着后宫去了，众大臣则跟在裴回身后陆续进了承恩殿。

　　“看什么呢！”魏姜走在相如辉后面，见相如辉一直扭头向后张望，差点儿让门槛给绊倒，还是魏姜眼疾手快抓着了他的腰带，相如辉才没在众同僚面前出洋相。

　　相如辉却还不死心地向后张望了一眼，直至顾影的背影消失在连廊拐角，片刻后，他唏嘘了一声，“以前没见过这位公主，只听人说她与贤王府的婉清郡主长得极为相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只是不知侯爷他——”说着，相如辉看向裴回挺立的背影，“侯爷突然待公主这般好，其中是不是有婉清郡主的缘故呢？”

　　魏姜也跟着轻叹了一声，他随即拍了拍相如辉的肩，想说些什么，却终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内侍垂首躬身疾步走着，顾影在他的带领下穿过坤和门，继续左转进了元宁宫。

　　红木做的六方宫灯紧密的悬挂在廊檐下，角上缀着的流苏正随着轻风微微摇摆。院子里的灯亭也挂上了喜庆的红绸，灰色的亭盖上还覆着昨夜留下的残雪，红白相映间，更加显衬这份祥和喜悦的氛围了。

　　宫女和太监们正忙碌地穿梭在各院之间，就在顾影启步进入鸾心殿时，还有一行宫女行至她的侧边，匆匆福了个礼后便越过先进了里面。

　　“小影，你怎么才来，快到祖母跟前来——”顾影愣神之际，端坐在榻上的元贞太皇太后早已瞧见了她，于是朝她招了招手。

　　因着太皇太后这一声呼唤，包括顾影母亲惠阳太后在内的各宫妃嫔以及朝臣家眷纷纷朝顾影看了过来。

　　顾影感受到了母亲冰冷的目光，慌忙垂下了头，走近后她先向惠阳太后欠身行了礼。

　　“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惠阳太后嫌弃地看了顾影一眼后，转身侧对着顾影，“祖母在上，你怎的先拜起我来了？”

　　太后不喜欢这个女儿是众所周知的事，各宫娘娘见状竟也毫不避讳地嘁笑出声了声。

　　顾影自知礼数不周，也不回嘴，只垂着头跪到了元贞太皇太后跟前。

　　“孙女给祖母请安，愿祖母身体康健，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顾影稽首道。

　　“哎好，托小影之福，祖母定会健健康康地活到百岁的。”元贞太皇太后边说边弯腰去扶顾影的手臂，“小影快起来，到了祖母这儿，无需这般拘礼。”

　　“谢祖母！”顾影起身正欲退至一旁时，却见祖母一直不撒手，还拍了拍旁边的榻，要她陪着一起坐会儿。

　　顾影不敢僭越，悄悄看了母亲一眼。

　　惠阳太后语气比寒风还要冷上几分，她当着众人嗔了她一句，“你看我做甚！今儿是祖母寿辰，你当依着老人家便是了！”

　　“惠阳，你待小影怎的这般凶？她年纪小又不常来宫里走动，有不懂的地方再正常不过，你这做母亲的多教教她便是了，吼她做什么？”元贞太皇太后也看不下去了，出声为顾影帮了句腔。

　　这样一来，那些个妃嫔和女眷却也不敢放肆笑话顾影了，就连惠阳太后也都赔起了笑：“母后教训得是，臣妾以后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话虽这样说，可惠阳太后的心底却更加地厌恶起顾影了，她抬眸之时，又冷冷地瞪了顾影一眼。

　　顾影心下一沉，忙笑道对元贞太皇太后道：“祖母，您别责怪母亲，是小影太愚钝了，好些规矩怎么学也学不会。”

　　元贞太皇太后面色倏地舒展开来，慈笑着拍着顾影的手背，安慰她道：“好好好，祖母不怪你母亲，至于你啊，那些个规矩学不会就算了，从今天开始，祖母免了你的礼，在祖母这里，怎么舒服怎么来。”

　　“谢祖母！”顾影顺势拜倒在元贞太后面前谢了恩。

　　“你这孩子，哀家都说免了你的礼了——”元贞太皇太后再次拉起顾影，宠溺地笑了起来。

　　顾影起身之际，眼角余光再次瞥见母亲的神色，见她面容舒展了些，自己的心里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曾有个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