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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第二天一早，苏文谦特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穿戴整齐去了公安局。
曹必达听说他来了惊喜的不得了，去年那件事后他消失了一个多月，回来后怎么劝都不肯再来上班，又去了码头摆摊。
松江这么大的城市，牛鬼蛇神多不胜数，反动派撤退时不知留了多少暗线搞破坏，他们实在很需要苏文谦这样的专家。
欧阳知道消息赶来的时候苏文谦刚坐定，曹必达给他倒了杯热水端着还没放下，见她进来高兴道，“欧阳，快看是谁来了！”
欧阳喘着气看着苏文谦，“你怎么来了？”
曹必达弯腰把水杯放桌上，冲她道，“怎么跟苏教官说话呢？”
欧阳没理他，看着苏文谦，“别跟我说你是为了他来的。”
昨天她才说了池铁城的事，今天他就来了这儿，让她很难不多想。
苏文谦点头，“是。”
“你疯了吗苏文谦？”欧阳叫道，“他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来干什么？！”
苏文谦顿了顿，曹必达把欧阳拉开，“你们俩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什么为谁来的？谁？”
欧阳瞪着苏文谦，“你问他！”
“问就问凶什么，”曹局长小声嘟囔着，换了副笑脸问苏文谦，“苏教官是回来上班的吗？同事们都很想你。”
苏文谦摇了摇头，“不是，我来是想问问，你们组织有没有什么规定，像是特赦令之类可以免除死刑的，我……除了你们我不认识其他政.府的人，所以——”
“没有！”他还没说完，欧阳恨铁不成钢地打断他道，“没有这样的政策，除非他自己本人立功才能争取减刑，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只有本人才可以，别人不能代替吗？
苏文谦看着欧阳，知道她不会在这样的事上说谎，心顿时沉了下去，慢慢站起来道，“那，对不起，打扰了。”
“你别走！苏文谦！”欧阳叫住他，曹必达站在两人身后喝道，“吵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说什么？说他到了现在还不死心，想用自己的功劳来帮池铁城减刑吗？！”欧阳心口起伏看着苏文谦，“为什么要这么做？他的罪孽跟你有什么关系？”
“池铁城？他知道了？”曹必达失声问道。
“……我说的，他自己也猜到了。”欧阳有些心虚，别过眼说道。
“欧阳你这样是违反纪律的！”曹必达气得不行，又去叫苏文谦，“苏教官！”
苏文谦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对欧阳和曹必达道，“他杀的每一个人都跟我有关系，我是他的的搭档。”
“你怎么这么……”这次曹局长也有点想打开他的脑袋看看里边是不是坏了，欧阳红着眼问，“你忘了他做的那些事了吗！你忘了他是怎么伤害你的了吗？他杀了我们那么多同志，害死了那么多人，你还想救他！”
“我已经杀过他一次了！”苏文谦眼中闪过泪光，努力控制道，“他已经死过一次了，什么恩怨一死不能勾销？！我没有让你们放了他，只是不想他死——既然没有能减刑的办法，我可以走了吗？”
两人眼睁睁看着苏文谦离开，曹必达张了张嘴，“要不我去跟上边问问？”
欧阳道，“我去一趟周浔阳那里。”
……
欧阳到的时候周浔阳熬夜刚起，见她沉着脸心情低落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他刚洗过脸头发上还沾着水珠，眼角泛红一脸憔悴也吓了欧阳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哭了？”
周浔阳哭笑不得，“没有，一熬夜就这样。”
“熬夜了？有新进展？”欧阳问道。
周浔阳摇着头坐下，找出饭盒准备去打点粥，“进展谈不上，只是方案有些调整，你呢？”
欧阳陪着他去打粥，一边把早上发生的事告诉了他，周浔阳低着头静静把早饭吃完，洗完饭盒回来坐下道，“昨天我提审池铁城的时候他试图挟持我，不过没成功。”
“他发现了我给他设置的那个题目，但并没有以此来开始合作的意思，他似乎更喜欢直接一点的方式来达成目的。”
听到池铁城试图劫持他，欧阳问道，“他没伤着你吧？”
周浔阳摇头，“没有，我提高了他的看守等级，他的行为模式跟我预先设定的有一点偏差，所以方案我重新调整过了。”
“我们恐怕不能寄希望他会妥协了。”
欧阳有些纠结道，“真到了这个地步，如果你需要苏文谦配合，我想他会愿意的。”
“不用，”周浔阳抬眼看着她道，“现在让他跟池铁城见面，我们之前做的工作就全都白费了。”
“这会让池铁城更加认定他的方式才是正确的，他依然可以胁迫我们。”
他拿笔在稿纸上轻轻点着，“既然我们去就山没有用，那就让山来就我。”
……
下午提审的时候换了审讯室，池铁城进来看到隔在他和周浔阳之间的铁栏杆撇了撇嘴，“至于吗？吓破胆了？”
周浔阳正背对着他调试留声机，头也没回说道，“是啊，我一个文弱书生，还是小心点好。”
“呵，”池铁城顺从地任人将自己拷在椅子上，打量他身后那台机器道，“哟，德国货，从哪缴的？”
周浔阳抽了张胶片放进去，接好唱针，“总统府。”
“嘁，且让你们得意几天，蒋先生迟早反攻回来。”
“做梦呢。”
池铁城本以为他是要放点什么音乐搞搞气氛继续软化他，没想到留声机里传来个呆板的女声开始宣讲政策，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尽早醒悟不要自绝于人民，然后周浔阳自己离得远远地喝茶看报去了，好像还塞上了耳朵。
“吵死了，赶紧关了，来聊天啊！”池铁城冲周浔阳喊。
周处长拿着报纸头都不抬一下，答道，“不聊了，以前是我太天真，以为能唤起池先生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事实证明我错了。池先生还是应该多接受一点新时代的思想教育好好改造重新做人，认真听，都是道理。”
“有病啊！”池铁城用力拍着扶手，“有没有中间休息啊？！”
“没有。”周浔阳拿报纸挡住了脸，虽然池铁城这个人极度凶残丧心病狂还顽固不化，但当他手上没有屠刀的时候，却非常有趣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人类真是复杂，所以心理学才如此令他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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