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枫玥

　　好不容易抓住一次与夏雨玥单独相处的机会，还是在即将西下的夕阳山脚下，眼前是铺了一地、满山闪闪的金光，诗人笔下的所谓浪漫也比不过此时此地吧。在这宁静又清幽的山谷里，沐浴着冬日的暖阳，身边还有最爱的人陪伴，应该是让人有欢呼雀跃的冲动，当然更应该是浪漫又唯美的才对！
　　只可惜现在的李铁，并不觉得眼前的景象有多么的浪漫与迷人，连那闪闪的金光亦是那样的刺眼。他更多的是感到为难，不知道到底要花多大的力气，才能陪着心爱的姑娘翻过这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到达另一边，到达他想像已久的心爱姑娘的家。一阵寒风呼啸着吹过李铁的脸，这一张年轻而英俊的脸轻易地邹缩成一团。
　　夏雨玥看着一脸苦涩、为难的李铁，开始幸灾乐祸的取笑他:看吧，我说得不错吧，让你不要跟，偏要来，看看你现在要怎么办才好。
　　对啊，那有轻易到手的幸福呢，为什么就要对大山感到困顿呢，不是可以想像成与爱侣慢步在有风、有树、有山、有水风景如画的美景里吗？于是李铁咬咬牙说:没事，不就是一座山嘛，看我怎么征服它。
　　知道李铁是在大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平时他们为了锻炼身体也会在城市附近爬爬山。只是他们平时所爬的山，又怎么能与眼前这一座高耸入云天的大山相提并论呢！翻山越岭对他来说确实是一道难解之题，夏雨玥不想让他为难安慰他说:没事，你要是现在想要放弃还是可以的，并且我也不会责怪你的，现在放弃的话还有回县城的车。
　　其实李铁在看到连绵起伏的山时，心里已经悄然无声的打响了退堂鼓，想想都觉得腿软，更不要说要爬过去。
　　可是夏雨玥的劝说却激起了他征服的欲望，连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子都可以做到的事，自己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可以？并且让他在傍晚时分逃避眼前的困难甩下夏雨玥一个人，独自去翻山越岭面对未知数的困难，也不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应该有的做为。他甩了甩手说:没事，我肯定能行的，别说那么多了，开始吧。然后甩开脚步率先往前走。
　　夏雨玥知道如果说自己再劝说，让他放弃的话，反而会让他有种被自己轻视的伤怀与悲凉，没有再说什么，也迈开脚步跟上他的步伐。
　　这是一条环山而开辟出来的山路，比起她小的时候垂直地翻过这座山轻松不少。开始凭着一股不服输的冲劲，顶着呼啸的山风，他们一口气就爬上了半个山腰。毕竟已经有三年多不曾正经八百的爬山与在山里劳作，连从小就在大山里长大的夏雨玥都已经是气喘端吁吁的。更不要说一向生活在大城市里的李铁，平时也有到健身房锻炼身体，只可惜平常的锻炼与现在的运动量比起来，只能用不值一提来形容。俩个人也顾不得干净与否，更顾不上什么形象，爬着爬着已经没有先前的寒冷，浑身都是热乎乎的，外套早都已经脱下来搭在手臂上。累坏的俩个人就着路边的路牙子突出来的石头摊坐下来。李铁从行旅箱里掏出两瓶水，丢了一瓶给夏雨玥，自己拧开一瓶，仰起头来咕噜噜一下子就喝了大半瓶。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说:累死啦，按说这地方总应该有个马车、牛车之类的交通工具才对的啊！怎么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
　　这时候天已经渐渐地暗沉下来，金灿灿的夕阳也早已经躲里了山的那一边不见了踪影，唯有那婆娑的枝丫与揺拽的叶儿随着风继续它们随性的摇动，似是在鼓舞他们继续前进。夏雨玥笑着说:不要想象我们这里这么落后好不好，那有什么马车牛车的，其实平时村里的年轻人大多数会用摩托车做交通工具出行。只是今天太晚了，山里的人家，天黑了基本上都是呆在家里，一家人相聚相守在一起聊天儿。更何况现在是冬天，寒风刺骨的傍晚谁那么无聊出来喝冷风哟，你以为象你啊，还想着靡醉的夜生活。
　　李铁理解的点点头，平时坐公交车都觉得有掉身份的人，现在却有些遗憾的感叹:唉，怎么就没有好运气，让我们遇上一两个骑摩托车的年轻人呢！能坐个顺风车也好啊。
　　夏雨玥站起来用手拍了拍身上尘土说:别做梦啦，赶紧继续走吧，等会儿天黑透了那可就更不好赶路啦。
　　当人累到极点时，一旦有机会停下来休息就不想再动。现在的李铁也是这样的，他还赖在地上坐着苦着一张脸问:大概还有多久啊。
　　夏雨玥鼓励地说:快啦，估计还有半小时就能到家啦。
　　听说才有半个小时，李铁又充满力量与热情，站起来学着夏雨玥的样子拍拍身上的尘土拉着行旅箱故做轻松的样子说:那就继续走吧。
　　夏雨玥伸手想要接过行旅箱说：我来吧。
　　李铁把箱子往身边一藏，那里肯把行旅箱交给她，他可不希望到时候跟着她一起走进家门时，自己是空手跟在后边的。那样的话必定会给家里的长辈留下不能吃苦、没有责任感、没有担当、不体贴的男子，当然就不是值得托付终生的良人，那自己的计划不就落空啦。所以避开夏雨玥伸出来的手逞强说:我可以的，继续走吧。
　　夏雨玥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实事求是说:毕竟我比你更习惯走山路、特别是走夜色下的山路，多个箱子也没有关系的。
　　李铁别扭的说:不要啦，那有女生提着行旅，男生空手的理由嘛，走啦，我可以的。
　　听李铁这样一说，夏雨玥大概地了解李铁的心思，不再与他争抢随了他。已经赶了大半天路，知道他也是真的累了。并且很快就要到家，夏雨玥刻意放慢速度，好让他能跟上自己的步伐。俩个人就这样边走边聊天儿，在不知道不觉间，终于翻到了大山的这一边，走到了家门前。
　　三年多再次回到阔别已久的家，只是这家比三年前自己离开前更加的破败，在严冬的寒风中飘摇，显得越发的独孤与落寞。枯黄的灯光透过尚未关严的大门，倾泄了半个院子的是暖暖的柔和而淡黄的光。泪再次无法控制地涌上心头，她仰起头，强忍住即将滑落的泪。今天流的泪实在太多了，允许自己放纵一次，决不可以有第二次。以后自己就是外公、外婆还有母亲的依仗与依靠，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软弱落泪而不坚强呢。
　　看着身侧突然间止步不前的夏雨玥，李铁知道她有一些心情需要整理，并没有催促她，只是做一个安静的人陪伴在她的左右。
　　好一会儿夏雨玥才控制住涌动的热泪，用少许哽咽的嗓音说:走吧。
　　李铁点点跟在后边。
　　推开院门，才刚刚踏进门，夏雨玥就扬起清甜的声音喊:外公、外婆、妈妈我回来啦。
　　夏雨玥的声音才落下，屋子里就响起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俩个老人还有母亲很快地出来在门口台阶前。
　　夏雨玥快步冲过去一头就扎进老婆婆的怀里撒娇说:外婆有没有想玥儿啊！
　　泪水瞬间纵横地落在老外婆皱纹攀爬的脸上，她拥着夏雨玥激动的说:我家的玥玥回来啦！然后用枯槁的手擦拭着不断涌出的眼泪。
　　身边的中年妇女低着头在俩个人身边纠着衣角，拿眼角悄悄地瞟向李铁。别一个老人家一样是皱纹遍布的脸上，已经展开如同一朵正在盛开的花，眼角亦有隐隐约约可见的泪花，在旁边笑着劝说:那么大的人儿啦，还这样，回吧，回屋子里吧，外头怪冷的。
　　夏雨玥这才从老外婆的怀里抬起头，一边挽着外婆一边挽着母亲走进了家。
　　走在后边的老头子对李铁微微笑着点点头以示友好，于是一家高高兴兴的走进里屋去。外婆拉过夏雨玥左看看右看看，边抹着泪边心疼的说:我家的玥玥又瘦啦。
　　外公外婆苍老的脸上展现的难以掩饰的快乐，一样传染给了夏雨玥，只是在老人们因重逢的喜悦带来的笑容中，依然透着明显的苍老与忧伤。看着外公外婆看既柔和又慈祥的笑背后的忧伤，这样的笑容在夏雨玥的心头激起一个尖利如冰刀的痛，中年丧子、女儿未婚生子还疯癲，依然是老人家们心头永远剔不去的伤与痛！这伤痛的罪魁祸首，却依然不知廉耻的在远方享受家庭美满幸福的城里生活，于是那磨灭不掉的恨如闪电般飞速地划过夏雨玥的心间，刹那间便是鲜血淋漓，痛入骨髓的伤！
　　夏雨玥好怕自己会在下一刻落下悲伤的泪，赶紧扬起夸张的笑脸撒娇说:那有瘦啦，我比以前还要重嘛。
　　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看着一向坚强、自立的夏雨玥第一次如孩子那样的撒娇，李铁看在眼里亦是深受感动。外公乐呵呵的说:你们不要光顾着说话，还要招呼客人嘛。
　　夏雨玥这才想起旁边的李铁，含糊其辞的说:我朋友，李铁。
　　李铁特别的乖巧向老人们弯腰行礼，然后礼貌而热情的叫:外婆好，外公好，阿姨好，叫我小李就好。
　　风尘仆仆也难以掩李铁一身的英挺、帅气，看着一表人才，温雅帅气的李铁，外公外婆乐到合不拢嘴说:好好，还没有吃饭吧，你们俩稍稍休息收拾下，我们去给你们俩弄点吃的。
　　于是俩老人家转身往厨房去替他们俩准备晚餐，母亲抬头羞怯的悄悄看了看夏雨玥与李铁，也低着头跟在了老人的身后走向厨房。于是空寂寂的厅里就只留下李铁与夏雨玥，夏雨玥对李铁说:估计准备晚餐也要花些时间，赶了一整天的路你也累坏了，一身汗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吧。然后带李铁到房间放好东西，帮他放好洗澡水才转身进入厨房。
　　泡在温热的热水里，一身的疲惫慢慢地散开，李铁想着家不过就是如此。不需要有多富足，只要在自己辛苦一天后，有个爱自己的人在家等，帮自己准备了衣物，准备好了洗澡水，然后是一顿简单的晚餐，就这样简单而朴实的生活那才是可遇不可强求的幸福。以前不记得是看哪一本书说:渴望远离世俗，没有尘器，只有无边无际的空灵，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心头，虽然没有漫山遍野的鲜花，却散发着清新脱俗的气息。当时并没能领会到底是什么样的意境，现在他却深刻的领会到作者所说的意境。想着想着他就越发的渴望得到夏雨玥认可，得到他们家人的支持，他就更想这几天一定要努力做到最好，给家里的长辈留下极深的印象，好为自己赢得最后的胜局打好基础。
　　李铁洗好澡没一会儿，一桌子热气腾腾的饭菜就等着他们。赶了一天的路，确实是饿坏了，闻着香喷喷的饭菜香，肚子已经不争气的咕噜噜叫了起来。老人招呼看李铁:小李过来吧，赶了一天的路肯定饿坏了，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好采，相就着吃饭吧。
　　平时在城里有什么是自己没有吃过的，可不管那一次的大餐，也不及此时此刻来得美味。与自己喜欢的人及家里人共聚一堂，再平常的饭菜也是这世间最美味的佳肴。让人更真实的体会到亲近的人在一起，就是算是普通的粗茶淡饭，也可以吃出最动人心弦的暖暖温情。而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就算是普通的人间烟火，也可以吃出最浪漫的风花雪月及体会人间不一样的美味！老人们坐在旁边慈爱的微笑看着低头努力吃饭的俩个人，觉得幸福瞬间就溢满空落落的心田。
　　看着正低头吃饭的俩个年轻人，老外公外婆的眼底已经涌上激动、宽慰而喜悦的泪花。垂暮之年的老人，还带着病痛之躯，已经看惯、也看淡了人间的生死与别离。现如今看着一手带大的孙女有工作、有成就，还有了可以守护一生彼此相爱的爱人，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老人们感到欣慰的，就算是下一刻已经是生命的尽头，他们也可以了无遗憾的去迎向死亡。
　　饭后母亲一个人脸带淡淡的笑悄悄地在厨房忙碌，夏雨玥想要进去帮忙，老外婆擦了擦正涌向眼角的泪拉住她的手说:这是你母亲最开心的时刻，能因你而忙碌是她最大的安慰与快乐，你就随了她吧。
　　不一会儿，在厨房收拾整齐的母亲就端出了茶具，烧好了开水泡好茶。更难得的是母亲此时的脸带温婉笑意，还是完全清醒而沉静的给每个人递过一杯热气沸腾的茶水。夏雨玥看着不再年轻却依然风韵犹存的母亲，泪已经悄然无声的滑落眼角，母亲、曾经那么聪明、美丽而骄傲的母亲，只因遇人不淑就轻易地被迫断送了前程。更因自己的意外到来带给她一生的拖累与屈辱，让她正值青春好年华时，却失去曾经是那样迷人的光泽。如折断翅膀的鸟儿，一辈子窝在这个看不到将来的大山里，暗淡无闻地生活，困厄在别人的鄙薄与闲言碎语里抬不起头！伸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茶杯紧紧的握住杯身，滚烫的杯身烙在掌心所带来的温暖与微微的热痛感，正是她此时需要的。茶水上方腾起的氤氲雾气飘浮上眼睫，及时的掩饰住她眼眸中的酸楚及已经滑落的泪花。清静的明月，悄悄地从窗外透过窗棂，盈满一屋的温馨与温暖。在这夜深人静的夜晚，寒冷被隔绝于窗外，与外公外婆还有母亲相守相依，悄俏地说着知心话，是自己一直的期盼，没有想到三年来的苦苦期盼今夜终于如愿以偿。
　　看着曾经年轻而强壮的外公外婆，现如今在岁月风霜的消磨下不断老去，皱纹肆意攀爬在他们久经风霜的脸上，夏雨玥真切的说:外公外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我打算把你们一起带去城里生活。
　　外公赶紧摆摆手拒绝说:我和你外婆都是一把老骨头架子啦，就留在这里，都说落叶归根，我们那里都不去，你带母亲一起就好了。然后用充满着爱与怜惜的目光看了看他自己的女儿，终于忍不住别过头去，泪已经悄悄地盈出老外公昏花浑浊的双眼。
　　夏雨玥努力劝说:外公我现在有能力可以让你们生活得更好，我一个人在外，不放心你们在家。人老了身体容易出状况，而我不在你们的身边总是不放心。并且在城里有单位分了一套二居室的房子给我住，足够我们一家人居住。也许没有现在的家里宽敞，可总归你们留在我身边，我工作也更踏实些。
　　李铁赶紧插话说:外公外婆你们就一起去吧，只有你们在身边，我们做晚辈的才能更安心工作
　　，不用时时刻刻牵挂着千里之外的你们，心里才踏实。没事的，我们俩以后会一起好好孝顺你们老人家的，要是你们什么时候想念家里的乡亲们，我们随时都可以陪你们回来的。
　　夏雨玥知道李铁这个时候是抓紧机会表现自己，不过为了老外公外婆放心的跟她走，她只能装湖涂。外公外婆还想要拒绝，夏雨玥放下手中的茶杯走到外婆身边跪坐在外婆的脚边含着泪水恳求说：外公外婆，你们辛苦了一辈子，就让我好好尽一个小辈的孝心与责任吧。想着小时候我病了你们不管是三更还是半夜，总是即时翻山越岭的带着我就医。总不能现在我有能力了，你们老了、病了、痛了我却不在身边照顾吧，那样我又怎么能安心工作呢！乌鸦尚知反哺，羔羊尚懂跪乳。我做为一个成年人，怎么可以连动物都不如呢！你们就把我当成今后的依靠吧，你们没有必要在我的面前藏着你们的苍老与弱小。我现在已经是大人啦，不再是时时刻刻需要你们全力保护的小女孩。我希望从此以后的每天，都有外公外婆还有母可以陪伴在身边，你们总不希望我带着遗憾回去工作吧。
　　外公外婆对望了一眼，其实他们更担心的是母亲，毕竟他们是老了，走不动了，她要是再发病乱跑的时候，他们确实是没有力气去追赶去阻拦。可是有夏雨玥在身边，一切肯定就会不同，毕竟那是她的母亲，再怎么不堪也是血浓于水的亲情。想想这孩子说得对，现在是她应该尽责任的时候，所以不再勉强，点点头同意了。
　　夏雨玥看着外公外婆终于点头同意，开心的笑着说:那我这几天一起陪着你们去拜访乡里的亲朋好友们，与他们告个别再走。
　　其实外公外婆何偿不明白，她是想要让大家看到她的成就、看到外公、外婆付出后的回报。想让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他们，可以在曾经鄙视他们一家人的乡亲们面前，高高地抬起他们本来也是高贵的头颅，扬眉吐气一次，让他们可以了无遗憾的离开。
　　就算是大冬天冷飕飕的早上，老人家还是习惯了早起。第二天他们起床的时候，老人们已经准备好了早点。一家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的吃过早餐，就结伴着往村里边走。
　　一路上不时会遇见三两个乡亲，夏雨玥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大家当然是认识。三年前听说夏雨玥要出国并且还是公费的，就让乡亲们好生的羡慕了一把。现如今看着老人家身边，曾经是乡亲们眼里是一个不起眼的黄毛丫头，如今却是清贵、矜持而美丽的出现在大家面前。然后旁边还有一位衣着光鲜帅气尔雅的年轻小伙子，与夏雨玥明摆着就是男才女貌一对壁人，喜欢凑热闹爱打听的乡亲们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来打听。母亲依然是羞涩扯着外婆的衣角的躲在身后，外婆与外公则是一脸骄傲的介绍:我家玥玥留学回来啦，现在在省城大医院做医生。然后指着李铁说:这孩子是她的对象，在城里开大公司的。虽然说不知道大公司是做什么的，山里人单调的生活，让乡里人养成了晚上饭后，一家人围坐一起看电视的习惯，在电视剧里演的开大公司的人都是有钱有本事的人。
　　于是乡亲们都嘘唏叹惜:没想到才几年，小玥就长成有出息的大姑娘啦，本来是与我们家姑娘同岁呢，可我家姑娘现在还只能跟在我们身后，净已做些没出息的农活呢。
　　夏雨玥此时就会礼貌的喊着大爷二伯三婶什么的，李铁则会适时的伸出手来准备与对面的男人握手，也跟着夏雨玥礼貌的喊着叔伯婶。当李铁伸出手的时候，男人们就会紧张的把右手在自己的身上衣服上反复擦拭几遍，这才伸出手来受宠若惊般握上李铁的手，脸上的羡之色藏也藏不住。偶尔还会有人伸错了左手，然后慌慌张张的又伸出右手，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握住对面年轻人的手。外公外婆再适时地补充:我们家玥玥说要接我们俩老出去一起住。
　　于是再次博来一阵惊叹的赞同: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辛苦了一辈子，终于有了依靠，从此以后可以享清福，安享晚年啦。
　　外公外婆还会故意难为情的样子说:我们都不想，一把老骨头，在哪里还不一样。不过我们家玥玥不同意，说在城里单位给分了大房子，接我们出去足够住，只好随了年轻人嘞。看似是难为的样子却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与满足。
　　乡亲们则会与夏雨玥一样坚持:要的，应该的，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应该是您俩老享受清福的时候啦。
　　这时外公外婆才会满意的与乡亲们告别:我们还要到她五嫂家坐坐呢，就不与你们叨念啦，有空晚上到家里来坐坐吧。于是一家人在乡亲们仰慕的目光追逐中，脚步轻快地走在冬日阳光明媚的路上，进行下一个回合骄傲的重复。
　　对于外公外婆的误会，李铁的心是美滋滋的，并且看夏雨玥也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对或者说不满，李铁更是觉得胜利在望。毕竟夏雨玥与司南猷枫之间的梗就在眼里（玥儿的母亲），想要逾越有多难他当然也是知道的。对于李铁的小心思，夏雨玥怎么可能不懂呢，只是她也有她的想法，此番离去，不知道是何年才会再回乡来一趟。毕竟这里已经没有可以让一家人留恋的什么了，再亲近的亲戚也因了母亲在这二十多年里疏离、淡化、隔阂。既然如此那就让外公外婆的骄傲更充足、更张扬一些吧，有学成归来的孙女，还有英俊尔雅的孙女婿这才叫真正的完满！
　　于是回乡来第一次，夏雨玥为带李铁回来觉得是正确并且是必要的。
　　这样一天下来大概也走了小半个村庄，不过关于夏雨玥留学回来，现在已经在省城大医院做大医生的消息很快就不胫而走，传遍了方圆百里整个大村庄。一向少有人问津独门独户的小院，傍晚时分第一次，在家门前的小院挤满了来看热闹，来攀关系，或者是纯粹聊天的乡亲。连屋檐下的台阶上都坐满了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聚集了满满一堂，大家与外公外婆畅所欲言的聊天，李铁端坐在外公的身边，脸带温润而笑礼貌的回答着大家的问题。看着英俊尔雅、翩翩公子的李铁，乡亲们的语言里、目光中更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与敬仰。于是在这一天里外公外婆们终于在乡亲们仰望的目光中，赚足了尊重、找回了曾经丢失的尊严。第一次扬眉吐气的与大家高谈阔论，完全没有了以往的小心翼翼与人陪小心，也不再需要察言观色的谨小慎微。看着皱纹爬满脸的外公外婆脸上绽放着满足而骄傲的笑，夏雨玥再一次深刻的感觉到自己是家人的骄傲，是家人的精神支柱。
　　就算是寒冷的深冬夜晚，也阻挡不住乡亲们的热情。他们家小院子是倚山而建，山风在小院外呼啸吹响，院子里的人们的高声谈笑，呼呼的风声与高声谈笑声彼此相衫，相得益彰，是那样的和谐，这样的交谈一直持续到他们离开的前一夜。一般夏雨玥都会陪着母亲给乡亲们准备茶点，把从省城带回来的点心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偶尔地夏雨玥也会拉着母亲的手，依偎在外婆的身边，参与这样的聚谈。乡亲们看母亲的目光也不再有以往的轻薄与蔑视，让母亲偶尔地也会悄悄抬头看着热聊的大家。脸上不经意的露出羞涩的笑，而不再是紧张的纠着自己的衣角。每晚都是相聚到深夜，闹腾的半天的孩子们已经熟睡在母亲的怀里，乡亲们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曾经对家里人冷言冷语甚至于是欺负侮辱的乡里人，第一次在老外公外婆前面卑躬屈膝、尽力的讨好、巴结的嘴脸。而一向慎之又慎的外公、外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的在乡亲们前面高谈阔论，夏雨玥决定把归期延长了几天。她希望外公、外婆的骄傲、快意可以更长久一些，这样老外公他们在离开时才不会有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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