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次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好，感谢乘坐N20019次列车。我是本次列车的乘务员，十五分钟后我们将进入南城南站即为本次列车的终点，请各位乘客朋友们带好随身物品，如有带小孩的乘客请看好小孩避免走失。”

　　冰冷地像机器的女声连续播报重复到第三次，万盛才悠悠转醒，少年带着一脸不耐烦，屈指敲了敲上铺的床板。

　　一阵翻动声过去半响才露出一个睡的凌乱的鸡窝头。女孩歪了歪头“怎么了啦”

　　万盛抿了抿嘴，咽下喉中莫名其妙的甜味。

　　“还有十五分钟到站，收拾下东西。 ”

　　女孩茫然地点点头后接了句帮帮我嘛。又是一个翻身睡过去。

　　万盛摇摇头吸了口气，默默地把女孩的小包、零食、水壶等一一放入她的背包里面。

　　将包放好之后他轻轻地拍了拍包 ，万盛在窗边坐下，他歪着头，窗外的夜色由淡入浓逐渐变化，不适宜地他想起跟女孩的初次相遇。

　　那是初二毕业后一个暑假，万盛用一个星期结束了他的暑假作业。带着一行李箱的书本衣服踏上去北城的路。

　　太阳太热烈，南城的地皮都快晒的秃噜，万盛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刚把及腰的行李箱横放进后备箱。一声“等一等“唬的司机一愣，转眼女孩就提着比她半个人都大一倍的行李箱从楼梯上飞速跑下来，她嘴上还不断嘟囔着。

　　行李箱落地之后带着的惯性将女孩的步伐往前推了几步远恰好带着她到万盛面前。

　　万盛退了一步，伸手挡住不断滑行的行李箱 。

　　"谢……谢……我，我“

　　她大口呼吸着话不成句的，万盛点点头犹豫一番从书包后掏出水递过去。
　　女孩点点头摆了摆手说“你...你好，我们俩能不能一起...拼下车阿？我...我火车时间快到了。”

　　她换着左手拎着行李箱右手在猪猪背包里面翻出火车票，极力证明自己。

　　万盛点头，女孩是住在他家对面的自然而然地熟悉人家的性格 ，他自觉接过女孩手里的行李箱一横就放进后备箱里。

　　万盛绅士地为她拉开靠近小区门口的门，转而自己去坐靠近车道的那一边。

　　女孩变魔法似的从猪猪背包里面掏出好几包零食，热情的分给万盛好几袋。

　　短短十五分钟的路程让万盛明白原来真的有这么傻的人——十五分钟里头不用万盛多问一句自觉说出姓名、学校班级、家庭情况、电话号码等多种联系方式、家庭住址、自身条件、家庭人员等等。

　　万盛觉得再多来几分钟她能把家里人什么血型都告诉他。

　　万盛挠了挠头，他本来不准备多说什么，但女孩明显表达出不同寻常的信任。

　　“我是于曦，日月羲和的曦！”

　　他看着窗外由绿色麦田一点点滑入钢筋水泥的城市。

　　他垂下脑袋，在窗外明绿与暗灰交界的光影处不经意对于曦说：“我是万盛，请多指教。”

　　从初二的那一个暑假开始，自从于曦跟万盛熟悉了之后。她发现万盛总是每年固定几个时间段去北城，可以说雷打不动。寒假就是过完年的第二个星期天走，暑假就是考试完的第三个星期天走，回来则是在开学前提前三天。又因着二人住在同一个地方，于是两人总能拼凑着一起搭车去火车站。

　　回忆与现实交杂在一起，同样的明暗分界线，同样的人流。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于曦跟万盛同一时间回到的南城，起初于曦对看见万盛还表达出了惊讶。

　　前头他两刚寒暄完，万盛还消化着前面的话。

　　于曦将行李箱往顶上一放，大大咧咧地坐在12号床下铺。

　　她在那升级了的猪猪包里面翻出瓶牛奶一边喝一边写。

　　递到万盛眼前的白纸上写着几个狗爬似的大字，万盛根据他的经验大概猜出想到是“你回来的好早？”

　　那个问号被于曦写的七拐八弯的。

　　万盛点点头，从口袋里抽出张纸递给她。

　　“回来的早。高中开学。”

　　于曦接过纸巾擦了擦嘴巴边的牛奶，又接着在纸上画着符。

　　“高中开学？这么早？”

　　万盛走近为她收拾了一下小餐板让她在上面写字，于曦前不久跟他在网络上聊天哭哭唧唧，说她妈妈暑假回一趟北城盯了她两个星期让她把扁桃体手术做了。

　　但由于做完手术后面几天的放肆导致现在讲话不利索只能靠手写。万盛当时隔着十多公里对着手机屏幕就笑了。

　　于曦这小姑奶奶以前靠扁桃体发炎这病请了不少的假，弄的当时才刚刚转学过来没多大久的万盛就知道六年级于曦的大名。

　　万盛“嗯”了一声，阻止于曦兴致勃勃地继续写下去的冲动。

　　万盛清了清嗓。“南城三中，因为是班级分配所以提前两个星期开学，我在20014班，双子楼二楼最右侧靠近男厕所的那一个教室，不住宿，住公寓楼。”

　　于曦忍不住拍桌，一个劲地鼓掌给他竖起大拇指。万盛突然想起于曦跟她说她的哥哥也在三中双子楼，但是人性格恶劣。万盛认为于曦这么可爱，他哥应该也恶劣不到那里去吧。

　　万盛摇摇头驱赶脑子里的想法，看着少女激动地从包里面翻手机。

　　万盛下铺收拾好东西已经准备拉上行李箱走了，女孩才从铺位上下来，一边蹦蹦跳跳着穿鞋拿这拿那，嘴里咬着个黑色皮筋头发半扎，万盛将她的背包拎起来，于曦恰好穿完鞋子整理好仪表，于曦笑的异常灿烂，万盛只觉心头一凉，他心里暗想着“是——妹妹。好像好像。”

　　于曦今天一身夏天的汉元素，淡蓝色的裙面绣着白色百合花跟花色蝴蝶，上身是白色半臂绣着同样的花，她没做什么发型，用一根木簪搭着一根皮筋完成的小丸子头。万盛眨了眨眼，捏着把杆的手微微使力指尖泛白。

　　于曦弄完之后乐呵地挽着万盛手臂，自己拎着水墨色的皮包，乍一看有点民国那味儿。万盛今天一身淡天蓝色渐变衬衫一条黑西裤一双渐蓝色涂鸦的帆布鞋，又加上他最近有点近视配上了眼镜。

　　于一坐的有点嚣张，坐在车站前的那个花台上，一只脚搁出来晃晃悠悠另一只脚屈膝恰好膝盖让他搭着手肘看手机。等到万盛两人出来的时候于一小脑袋瓜就开始转。这两人穿这身配在一起太有那味了。

　　于一一身黑，能挂链子的地方都出现了链子，脖子、手腕挂着两厘米左右宽度的o形链，倒也只带了链子没带什么坠子。万盛搁的远远地环视他一圈，于曦自从看见她哥就不断挥手，等到走近了万盛才看清他的脸。于一的脸形是菱形脸，颧骨稍高，下颌线漂亮。但少年脸上还存在一点儿婴儿肥，气质并不过分锐利，万盛想着气质如此大佬的人脸上还有着未褪的婴儿肥不禁乐开花，可万盛脸上仍是一滩死水八方不动。

　　于一看见两人之后从花台上跳下来，为了耍酷戴的项链打的皮肉生疼，他龇牙咧嘴的让对面两人一惊。于曦早在走过来的路上清嗓喝着水嚼着润喉片，所以这个时候于曦放下挽着万盛的手算手“啪”的一声粘在于一脸上。

　　她嘴里大喊“啊二狗！你怎么如此面目狰狞！呔！让我猜——猜！！”

　　于一的脸被她弄来弄去，差点弄的于一口水的蹭在衬衫袖口，于一暴起抬手一个暴栗打在于曦头上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于一用手摸了摸嘴角，咬牙带着下颌骨动了动，咳嗽几声。

　　“我叫于一。我妹于曦。”

　　于大佬自认很冷酷地说完这句话，转而去接万盛手上那只与他搭配不符的背包。万盛也同时将包递出去，两只手不由递交叠触碰，两人都没觉得有任何不对，反而是于曦在旁边笑的跟只大鹅一样。

　　因为学校下的是临时通知所以万盛定的是下午的票，玩闹到现在天色已有些昏暗，兄妹二人邀请他一起去吃饭，被万盛婉言拒绝。他看的出来这对兄妹相处的并非表象上这样和谐，转眼兄妹二人已经走到天桥对面，于曦在暮色中朝她挥挥手，于一则是看着他，又像是看着他背后。

　　兄妹二人走出够远之后一辆宾利停在路边，副驾驶的玻璃缓缓降下，一张容貌绝美的脸颊出现在兄妹二人面前，于一面色如霜，走到后座打开车门将手上的背包扔进去，于曦跟女人寒暄完了之后自觉走向于一打开车门的那一方。半响手掌搭在车窗上，像是着被抛弃的小狗耷拉着耳朵一样焉。

　　于曦抿了抿唇问“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于一摇摇头，咬碎嘴里的糖果。

　　白色的糖棍被他精准地扔进垃圾桶里，恰逢日下西山，宾利如梭鱼飞驰。

　　于一没想什么借口，简洁明了地说声不想去，去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不过是看情谊罢了，他不去自然有人给那个人送上一份来自“钟少爷”的贺礼，去了还容易遭受钟二少的白眼。于一不想做这种亏本没面儿的买卖。

　　于一打了个哈欠，从裤兜里掏出一百多块找个个最近的麻辣烫准备应付着吃点儿再回家。麻辣烫的一楼没了座，于一在冰箱里挑三四十块的的东西往二楼坐，眼尖瞅见炸串又手贱买了二十多的东西。老板娘一边煮着麻辣烫一边吩咐她老伴炸串，两个人在操作台里忙不亦乐乎。

　　于一先一步上了二楼，二楼也差不多坐满了客人，独独靠着老墙皮的那桌没什么人坐，这家麻辣烫一桌只提供两人坐还是面对面的那种，所以一般都是情侣、朋友搁这唠唠小嗑，吃吃小串什么的。

　　万盛一个人坐一桌就非常显眼，于一自认跟他不太熟，但碍于在他犹豫是跟万盛坐一起还是做老墙皮那边时，老墙皮那边被一对情侣占了座，于一也没入席，不好有什么脾气。

　　“那个，你对面有人么，我可以坐么？”于一探头小心翼翼地问。

　　万盛正吸溜着一片白菜，抬头就跟于一的视线对上，万盛看了看他将没吸溜进嘴巴的菜叶吸溜完时点点头。

　　手脚麻利的服务员很快就把于一的麻辣烫端了上来，砂锅里奶白的酸汤翻滚咕嘟着，盖着一层红油的牛骨汤裹着每种菜品，绕是刚刚心情不好的于一也被勾起食欲。

　　于一虽点的多，但吃相不拘小节，说是嗦粉就是嗦粉，能不咬断就不咬断。能一口塞完的菜就一口塞完。以至于点菜比他少一部的万盛还没吃完时于一就开始吃起炸串。老板炸的炸串就不如麻辣烫那么惊艳，炸物都是外酥里嫩汁水不够饱满的，于一留心到万盛的麻辣烫中点了几份鸡柳，于是于一本着“这人照顾了那只大傻鹅我就对那个人好点”的态度将炸串里头的鸡柳、鸡腿、白菜留给万盛 。

　　万盛嗦粉也嗦的正快乐，闻到孜然的香气也没抬头，等到最后一口粉嗦完抬头才看见对面的于一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不自在的轻咳一声，于一回神推了推盘子。

　　“一路上谢谢你对于曦的照顾。小小心意不值一提。”这种话从
　　于一嘴里说出来就感觉变味，配上他那张脸完全就像□□大佬里面拿着雪茄一边抽一边指着地下那个人说“这个人给你了，你不要就打死你。”

　　可惜大佬有着婴儿肥。

　　万盛被自己的脑内小剧场逗笑，接过有十多串炸串的盘子向于一道谢。

　　“不用谢 。”

　　“那狗丫头嘴里估计没什么好话。我叫于一。”

　　某麻辣烫店曾出现神秘场面。两双子大佬汇聚在一起吃麻辣烫。当然，这是后话了。

　　俩人吃得不紧不慢，吃完的时候太阳完全沉了下去，二人在十字路口告别一人往城南走，一路繁花似锦；一人往城北走，一路嶙峋废墟。夕阳从西山探头，最后放弃似的不甘却甘愿地沉下去接来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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