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

　　谈到背诵，再对比萧然刚刚给她讲题那脱口而出的英文，周乔捏着试卷半天没动，即使班上有同学也在复习英语，躲在座位上戴着耳机小声地念着，但班里总体是安静的。

　　“你不张嘴怎么背诵？”看出她的迟疑，萧然按着手机，语气冷淡。

　　周乔抿了抿唇，看着试卷，先开始细细地念着，很多词都含糊地咬在嘴里，磕磕绊绊，跟蚊子似的。

　　一听就知道她很多词不认识，语法也有问题。周乔念的时候脑海里一直响着萧然那流利的英文。
　　念了一会儿，她听见起起落落的笑声，她抬起头一看。

　　班上自习的同学全看着她，应浩更是憋着笑，见她停下，这会儿应浩毫不客气，大笑起来，接着掐着嗓子模仿周乔：“.....truly n......like.....哈哈哈哈，居然没有一个词是正常念出来的，卧槽，牛逼牛逼，你高一高二干什么去了？还能考七十二分，该不会作弊吧。”

　　班上的同学轰然大笑。

　　周乔脸涨得通红，狠狠地一推桌子，“你才作弊，你才作弊。”
　　应浩：“呸，你别碰我。”
　　周乔下意识地看一眼身侧的男生，萧然手插在裤袋里，唇角嚼着笑意，挑着眉梢少了点儿冷漠。

　　周乔又一次反应过来，他是故意的。
　　她咬唇又气又羞，“萧然，你不是东西。”

　　男生掀起眼眸看她，唇角笑容深了几分，他指尖弹着桌面，说：“你可以拒绝。”
　　拒绝我给你补习。
　　周乔冷笑，说：“我就不。”

　　说着，她拿起试卷，看着那一道题，跟它磕上了似的。同学们笑声停下来，在一组的陆宴突然说道：“周乔，你先别背诵，你先把单词记下来，这几天你有空吗？我帮你吧。”

　　班上的同学听罢跟着起哄。

　　周乔愣了下，转头看去。
　　陆宴在那儿带着笑有些腼腆地看着她。

　　周乔思考了下，说：“好啊，麻烦你了。”

　　其他同学立即又跟着起哄。周乔大大方方一笑，身子转了回来，拿起试卷看。应浩啧啧一声，说道：“陆宴瞎了眼吧，周乔这样的也看得上。”
　　他看向萧然。
　　萧然单手拿着书，靠着椅背，一条长腿放在走道里，垂着眼眸，几分冷漠，似没有听到陆宴的话似的。

　　虽然被人笑了。
　　但周乔并没有停止读短文，她一边翻着词典一边努力揪正发音，又因为记句子而隐约把单词给记住了。

　　应浩那边也有很多试卷要写，也懒得再去嘲笑周乔，隐隐约约听着她这声音，隐隐约约地竟是有些习惯。

　　晚自习结束后。

　　周乔第一个拿着书包就走。

　　应浩揉揉脖子站起身说：“我可能是写作业写出出现幻听了，怎么觉得她声音还蛮好听的。”
　　萧然单手提起书包，说：“还行。”
　　应浩震惊：“你说什么？”

　　萧然转身出去，没再搭理应浩。
　　江雅妙已经在外等着了。

　　*
　　晚自习大军从各个大楼走出来，周乔跟成暖，孟浅浅三个人结伴走出校园，周乔脑海里还在念着短文，心不在焉。

　　成暖在跟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讲电话。二人等走到要分开的天桥那里时，成暖才惊叫了一声：“浅浅呢？”
　　周乔猛地回神，左看右看，路上不少学生穿梭，唯独没有孟浅浅的身影。周乔翻个白眼，说：“肯定跟应浩在一块了，你给她发个信息确认一下。”

　　成暖放松下来，嘀咕道：“也不知道应浩给她下了什么药，这么迷他。”

　　信息发出去。

　　一分钟后那边就回。

　　孟浅浅：我刚刚看你们两个人那么忙，所以我就跟应浩先走了。

　　成暖把手机给周乔看，周乔抓抓头发，“我就知道，不管她了，我先回家了。”

　　成暖打个哈欠：“嗯，我也回去。”
　　她走上天桥。

　　周乔拉紧书包走上楼梯。

　　此时，校门口不远处，孟浅浅被应浩拉着手腕，跌跌撞撞地跟着，应浩回头瞪她一眼：“那么点儿小事，你也跟我冷战那么多天，是不是都是周乔教你的。”

　　“不是不是。”孟浅浅加紧步伐跟上他，二人走入林荫小道，树枝压下来，好几簇打在他们的头上。
　　孟浅浅唇角勾了勾，应浩看她一眼，不说话，但少年的手掌紧了些，脚步放慢了些。几分钟后，他说：“我很不喜欢周乔，你能不能别跟她当朋友。”

　　孟浅浅：“不行。”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又隐隐有些冷下来。

　　*
　　周乔拉开门，屋里三个人正在沙发上聊天谈话，周慕一身一中的校服还没换下，靠着穆英的肩膀正在撒娇。
　　周成善坐在轮椅上，眼含着笑意看着，温馨十足。周乔像个外客，她提着书包也没打招呼，推开卧室的门走进去。

　　周慕的声音在身后娇娇响起：“妈，我想了想，还是考去京都吧，那边好发展。”
　　“好，你考去哪我们都支持。”
　　“谢谢妈，你们真好。”

　　周乔反手关上门，他们聊天的声音也挡在了外面，她把书包放下，靠着桌子，拿出手机点开。
　　屏幕里是萧然的侧脸，被夕阳笼罩着，使他看起来没那么冷淡。
　　周乔看了一会儿。

　　手机滴滴响起。

　　表哥：乔妹，我跟我妈明天下午要去连城，可能路过你们家，出来喝杯奶茶？表哥请你。

　　周乔脑海里响起萧然念英语的声音，她顿了顿，编辑。

　　周乔：好。

　　第二天下午下课后，明天就是周末，不少学生逃了晚自习，周乔就是其中一个，背着书包匆匆走过人行道，来到学校对面开着的一家小猫咪奶茶店，落地窗就看到表哥穆原跟舅妈黄丽婷。
　　周乔推开，深呼吸一口气走过去，笑着喊道：“舅妈，哥，你们来进货？”

　　穆原笑着招服务员说：“对。”
　　黄丽婷拉拉周乔的手，捏了捏，说：“瘦啦，你爸妈是不是不给你吃？”
　　“没有，现在以瘦为美，舅妈你还是那么漂亮。”
　　“老啦还漂亮，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爸妈的德行。”黄丽婷把桌面上的蛋糕推给她，穆原给周乔点了奶茶后，说：“读大学的事情你爸妈还不肯松口？”
　　周乔拿着勺子吃一块奶油，摇头。
　　穆原呸了一声：“神经病，难道你就不是他们生的吗。”
　　黄丽婷说：“我晚上给他们打电话。”

　　奶茶来了，周乔端起来喝一口。她心里有些暖，那点儿忐忑也下去很多，她吞下一颗珍珠，看着黄丽婷跟穆原说：“其实我算了一下，考个一本一年来回学费应该五六千左右，然后加上生活费，不到一万，我可以打工，不过第一年可能辛苦一些。”

　　“你又要打工又要上学，这样行吗？”黄丽婷反问。

　　周乔放下蛋糕勺子，斟酌了许久，指尖无意识地卷了卷，然后看着黄丽婷跟穆原，“可以这样吗？我第一年学费跟你们借一下，后期打工后赚了钱慢慢还，可以吗？”

　　黄丽婷一愣，她看一眼穆原。
　　穆原顿了下，几秒后，他笑道：“乔乔，哥觉得你得跟父母抗争到底，哪有你自己出来借钱上学的？没有这个道理。”

　　黄丽婷立即跟着道：“对，乔乔，你不能让你爸妈太舒服，只管周慕不管你，再说，穆原当年就是没钱上学，如今我们还要供他两个弟弟跟一个妹妹，压力很大。”

　　周乔心凉了下来。
　　她咬着吸管，笑了笑。

　　刚刚生出来的勇气全部烟消云散，仅存的希望也破灭了。

　　许久。
　　她说：“好，我回去跟他们说。”

　　黄丽婷听罢，立即跟穆原两个人给周乔出主意。

　　*
　　身后一个座位之间。
　　萧然戴着顶鸭舌帽，长腿交叠。应浩脸色变换几许，接着他压低声音，凑近萧然，“我的天，周乔这么惨的吗？”

　　“上个大学还要借钱，按他们的话说，她爸妈不供她啊？”

　　萧然没吭声。
　　因为身后那女生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那两位亲戚的声音越来越大，全是让她去哭去闹去要钱。
　　萧然冷哼一声。
　　应浩也侧着身子看去，只看到周乔露出半截书包带子。应浩突地说：“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周乔穿校服以外的衣服。”

　　萧然：“嗯。”
　　应浩叹口气，“难以想象她这个性格会低声下气地借钱。”
　　萧然把玩着手机，没有吭声，只想起老乔那天说的话：“周乔这女孩不容易，你往后了解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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