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亓似时杦

　　血红色瞬间映照了时不予的整个瞳孔。

　　他的身体无法控制的颤抖着，瞳孔剧烈抖动，脸色变得苍白，脑子里的突如其来的鸣声充斥着整个耳蜗。

　　血，都是血。

　　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血。

　　如果说刚刚在寺顶看到的是小打小闹，那他现在便如同身处人间炼狱。

　　就像当初在天牢里，到处都是暗红色或新或旧的血，角落里时不时活动的虫鼠和湿腐的霉味；刚受完刑被拖回牢房的父亲，浑身上下都是刑罚留下深可见骨的伤口和血渍。

　　在那之前，时不予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身上可以流出那么多血，十指被尽数折断无力垂下，整个人被折磨得没有人样。

　　大夏的将神被折断了双翼，不可一世的傲气荡然无存。

　　时不予浅色的眸子被染得猩红，整个人仿佛梦魇了陷入了那段回忆。

　　他身旁的七七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一把将抖得像筛子般的时不予拉过身来，双手稳稳钳住他。

　　黑色如深渊般的眼眸对上他眼中的迷茫混沌，时不予仿佛针刺般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他看着时不予满目猩红的样子被吓了一跳，话语声中满是冷静威严：“时不予，你清醒一点。”

　　时不予仿佛溺水般刚刚从深海中被解救出来，满目呆愣着大口喘着气，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沁出一圈泪花。

　　他腿一软当即就要跌落，七七稳稳的接住了他，拧起眉往里面瞟了一眼。

　　瞳孔微缩。

　　里面是一处宽敞不规则的内室，四处也是爬满了藤蔓枯草，四周尽是溅落的血迹，此时犹如一座炼狱。

　　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具破败的尸体，看似位置杂乱无序，实则都有迹可循，看着像是刚死去不久，未有腐烂的迹象，像是都血流尽而亡，尸体脸上都呈现出灰白的气象，四肢筋骨处都被割开一道道致命的伤口。

　　更有具尸身死不瞑目，双眼瞪大竭力张着嘴，脖颈上有条深可见骨的切口，像是生生被人切断了嗓管。

　　更有聚集在一起堆起一小座尸山，视觉冲击极大。地上，藤蔓上，众人各形各色的衣服上，都是血迹斑斑。

　　朱红的，暗红的。

　　每个人衣服都上隐约贴着黄符，一开始还闻不真切的檀香味和血腥味瞬间充斥着整个鼻腔。

　　这哪里该是皇家寺院，没有人能把这个场景与神庙结合在一起。

　　普度众生的圣地变为了人间炼狱。

　　七七看了一眼仍然在发抖的时不予，一把背起他原路返回。

　　清新的空气灌入肺里，时不予狠狠喘了几口气，他的情绪明显平静了下来，意识在一点点回归，但是脸色还是很苍白，红痣尤为明显，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亓隽蹲下身不轻不重的按捏着时不予的虎口，开口依旧那么不中听：“怎的这么不禁吓？”

　　时不予破天荒没有回应他的嘲讽，合了合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回去。”时不予睁眼，眼里一片清明。

　　“行啊，回呗。”七七带了点不知哪来的口音，表情淡淡的。

　　时不予再次开口：“我是说，我想再回去看看。”

　　七七抬眼看了他一眼，时不予眼中的坚定使他微微一愣。

　　月光打在时不予的脸上，眉目清隽，苍白的脸色衬得小痣娇艳欲滴，竟莫名多了些惊心动魄的柔美。

　　“……你想知道什么？”七七试探开口。

　　就算是好奇，也实在没必要冒着那么大风险非要一探究竟，除非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是时不予非要考证一番的。

　　“狗皇帝杀我全家，好不容易可以抓住他把柄，我可不能放过呀哈哈……”时不予打哈哈，嘴上说着灭门的惨痛，脸上却一点也看不出怨憎，倒像是说着别人的家事。

　　可他说着说着眼眶却蓦然红了，伪装在眼中支离破碎，脆弱成了眼底的唯一支柱，泪水充斥着眼眶，他却别开眼扬起头倔强不肯使泪水留下。

　　七七一愣，他突然意识到，这个平日里游手好闲人甚至在外人看来有些烂泥扶不上墙的少年，全然不像他展示出来无所谓的样子，也许是刚刚在石窟里刺激得狠了，才不经意打破了防线露出脆弱失控的一面。

　　虽然也不知他装给谁看，也许是皇帝、朝廷里那群老匹夫、又或许是那群陪他占山为王的兄弟们，都不重要了。

　　他掰过时不予的下巴，盯着他发红的眼眶，调笑了声：“说好一刻钟，过时不候的呀，走吧老大。”

　　“就等这句话了快走！”

　　时不予一边原路返回一边吸着鼻子回应，拧着头让七七看不到他的样子。

　　七七：“……”

　　———————
　　俩人再次回到了石窟。

　　亓隽看着仍旧脸色泛白的时不予，话语中带有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疼：“既然难受就不要进去了，我去给你找‘把柄’。”

　　时不予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七七盯着时不予，自己的思绪仿佛也被扯出很远。

　　“有人来了。”时不予死死盯着动静，小声提醒。

　　但这次不仅带来了一批尸体，随行的人手里还带了些什么东西。

　　时不予双眼微睁——是炸药。

　　他注意到在这之前便已经有码起来的一部分炸药，相必是最后一批布置了。

　　他们真想毁尸灭迹？

　　看来得快点了。

　　当所有人撤出一段距离后俩人迅速行动，破开一个缺口后靠墙潜伏。

　　时不予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低估了场景给他的冲击力。

　　他死死锁住眉头，勉强压抑住自己胸口涌上的恶心感。忍住不去看那些大片大片的血红，努力把眼前和记忆重叠交错的画面甩开，连唇上的血色也消耗殆尽。

　　他稳住心神，眼前景象在短暂的重影后恢复正常。

　　三条路？

　　石壁前面居然有三个岔口。

　　一条是运送尸体下人退出去的路，另外两条不知通往何处，但好在墙壁上有照明的火把，还不至于分辨不清。

　　俩人眼神交接后便开始行事。

　　来人的那条必定是走不通的，只能选另外两条。

　　时间拖不了多久，搜寻一圈便要马上撤出去，否则很难全身而退。

　　时不予越走发现这条路越亮，走的急了，一个急转弯后狠狠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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