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亓似时杦

作者:亓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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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牌位


      不得不说宋挽挽的话确实如同利剑出刃,刀刀直取命门,打得时不予措手不及。

      目送宋挽挽离去身影时的担忧散尽后,就只剩下了胸口满目的血窟,脑子里满是那些伤人的话,如同重锤击打在脑颅,像被车马碾压破碎。

      宋挽挽的嘶吼,墙倒众人推的挖苦和父母临终前的话语,交织回响忽远忽近,震得他太阳穴都开始突突的疼。

      是不是所有的盛大之后都是支离破碎,聚散总相连。

      一如当年金榜题名之后的满门抄斩生离死别。

      又如今日满堂欢聚之后的黯然离场。

      是世道不公?还是……他生来孽障,是天要谴他。

      他不想想那么多的,但就是有无数声音在他耳边疯狂叫嚣,指责他,批判他。酒劲扩散至整个躯体,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否则他真想拿头狠狠往地上一磕,撞他个头破血流好让自己冷静一点。

      恍然间有双温热的手轻轻覆上他的耳朵。

      明明是脑子里挥之不去的嘈杂声,但那双手好似有什么魔力,将那些声音阻隔在外面,让他渐渐找回了知觉。

      七七举着手没有动,他垂眸盯着手下微微颤抖满脸苍白的时不予,眼神空洞失魂落魄,手指无意识紧紧攥着衣角。

      他觉得这种状态不对劲。

      像极了当时在未眠寺底下看到血窟时的模样;上次在巷道遇刺那次,他也看到过这样的时不予。

      仿若一道空荡荡的皮囊,瞧上去脆弱又迤逦,走近一看却能发下身体里压抑住的无尽狂风席卷的谴责和罪恶,再拿手指轻轻一戳,便能破的渣都不剩。

      他手下的身体慢慢止住了颤抖,双目间清明重现,如同溺水获救般大口喘着气,整个人都没了血色失力往身旁一倒,被七七稳稳扶在腰间倚住。

      季白见状也反应过来,急着要去找川决明,被七七拦下了:“让他冷静一会,别急着去找川医师。”

      他也看出七七给了时不予很大的安抚作用,至少人没有刚刚反应那么大了。

      果然还是需要让他待一会,刚刚宋挽挽的话……着实狠了些。

      他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将手中刚刚宋挽挽扔给他那个木漆盒子轻轻放到时不予腿上,转身缓缓离开。

      时不予的视线慢慢转至那个木漆盒子上,盒身微长,不小,却华贵庄重。

      其实他猜得出宋挽挽想给他什么。

      竭力之后的身体虚软无力,更别提他受伤未愈手指不甚灵活,抠了半天也不见把锁扣打开,气息不稳指尖微颤。

      七七扶他稳住上身,在他面前单膝蹲下,接过盒子帮他打开,动作轻柔又耐心。

      一声脆响,锁开了。

      七七把东西放回他腿上,他终于看清了里面有些什么东西。

      压底的是几张田产商铺地契,看似不只寥寥几张,整整齐齐码出约莫小指宽度,在遥京这样寸土寸金的地,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送人真没几个人做得到。

      上面压着几匹钥匙,看质地便知不会是什么随随便便旮瘩里的小宅子,是下了大功夫的。

      当时不予目光移到那压在上面端端正正横放的朱红繁复木框上时,眼眸陡然一缩,不可置信的颤抖着手指双手将它捧出。

      那是一方牌位,底座被磕破了一个小豁口,其他地方尚且还算完好。肃穆凄然不知身前事,只被供奉祭奠安魂之用。

      当时不予将它捧起瞧清楚上面的字时,眼中噙满的泪终于决了堤,大滴大滴往下滚,氤氲开墨色。

      那是他娘的灵位。

      他娘亲并非是三年前诛九族时死的,而是更早些时病逝的。

      自此半生温婉化作一方灵位,时不予再也没有娘,只能盼着安魂供奉的牌位能捎去一份挂念。

      但三年前时府抄家之时,时不予仍在狱中,等他清醒过来急急去府中搜寻时,唯剩满目苍凉和断壁残垣,哪里还有什么宗祠存在,里面的东西均被破坏焚烧,时不予连挂念都没了。

      他从未想过还能再见他母亲的牌位。

      不知道宋挽挽是什么时候帮他带回家供奉存好的,再挑了个他自认为合适的时机捧到时不予面前,结果还没说出口便被时不予赶走。

      时不予死死将牌位扣进怀里,头抵在牌位上哭得撕心裂肺,微弯的脊背颤抖着,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圆月被薄云遮挡,四周是来不及收拾的残席和微凉的风,时不予在一片残局里哭得失控。

      他不记得那天是那么回去的,只记得连梦里也哭得发抽,却也咬着牙关不让声音泄出来,是他习惯已久的压抑情绪。

      有个声音在他耳边一遍遍叮咛:“我在,我在呢。”温柔低沉。

      听着听着,好似漂泊无定的小舟,突然就靠了岸。

      ————————

      时不予是被热醒的,三伏天里被捂的严严实实,满身是汗让人不舒服。

      床头坐着一人,杵着下巴打瞌睡,眼下的青紫告诉时不予他一宿没睡,光守他了。

      时不予慢慢撑着床沿坐起身,脑中的眩晕还未散去,昏沉无力,缓了好一会儿才看清。

      七七几乎是一瞬间惊醒过来,眼睛都没睁开就凑过去哄:“我在呢,不哭。”

      时不予:“……”

      七七睁开眼,往他脑门上探了探:“醒了啊。”

      “你,就在这守了一晚上?”时不予瞧着他眼底的血丝和没有血色的唇,心中升起难言的感动。

      “没,眯了好一会呢。”七七抻了个懒腰,没忍住惊呼一声:“啊。”

      “怎么了!”

      七七慢慢放下手,转动了下肩膀,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笑着说:“没事。”

      时不予是刹那间想起七七的伤,昨晚必定是他将自己带回房间的,又守了一夜,更别提这大热天里伤口恢复极慢,折腾那么久必然有加重的迹象。

      “是不是伤口裂开了。”时不予皱着眉,忙翻身坐床边,伸手要去解七七的衣。

      七七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夜间将时不予抱回来时就觉着伤口可能裂开了,守着他也来不及去处理,料是他也无法想象衣物下是个什么情形,捂着衣角不让他碰:“真没事。”

      “我看看。”

      “老大,青天白日的别动手动脚,毁我清誉啊。”

      时不予铁了心要一看究竟,撑着发软的身子往前一扑,不想脚下不受控制,竟直往前倒要摔下去。

      七七本往后退了一步避让,见时不予要跪倒于榻前,飞快的回身接着他。

      “唔。”时不予听见在他怀中听见一声闷哼,七七的脸色以几乎是顷刻间又白了一个度。

      时不予脸色瞬间比他还差,还不折不挠的伸手去扒他衣服,手指不灵活的去解,七七又不让他碰,一来二去有种欲拒还迎你来我往的轻浮。

      “诶呦我去。”季白推门而入见到的便是这幅模样,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

      时不予倒在七七怀中,俩人均是衣衫不整,时不予还试图去扒拉七七衣带,任谁看了都是一副少儿不宜的场景。

      “我可以解释……”七七缓缓转过身面无表情。

      时不予手疾眼快将他上衣扯开,瞬间脸色大变,倒吸了口凉气。

      上衣缠着绷带的地方已经印出大片血迹,边缘还泛着些黄色脓液,教人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还说没事。”时不予嗓音颤抖,急忙找药来处理。

      当他拿出那瓶万金难求的於霜药不要钱往伤口上撒时,季白眼角一跳,只觉得肉疼。

      时不予终于想起季白:“你来干嘛。”

      季白收回出神的表情,眼神复杂:

      “南方爆发瘟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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