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亓似时杦

　　原于时不予因伤告了假，得以修养一段时日，暂时不用去大理寺报道。

　　又逢时不予生辰，且还有威武寨的许多事没有解决，众人便商议将时不予接到不觉峰上过个生辰，好好聚一聚。

　　众人心知肚明，这顿饭啊，怕是散伙饭了。以时不予的身份，已然不合适待着威武寨。

　　从前那是他的庇护所，是风雨里搭起的一座塔。但现在如同一个埋了引线的雷，就怕有心人拿这做文章，后患无穷。

　　“诶，小心点，往那边敲。”

　　又是同样的地点，威武寨门口时不予杵着腰指挥季白和其他人，将那几个歪歪扭扭写了威武寨三个大字的牌匾拆了。

　　掉了漆破破旧旧的牌匾轰然下落，打在几人心上，连那几个狗爬的字都顺眼了不少。

　　“以前总嫌弃它，现在摘了还有些舍不得呢。”时不予怅然若失。

　　季白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没说话。

　　有俩人举起那牌匾，正不知如何处理呢，时不予开口了：“抬后厨去吧，给小若姐当柴火烧，也算不浪费了。”

　　“诶不对。”时不予拍了拍脑袋，挪喻道：“把你们顾总管叫过来，叫他亲自抬过去啊，这事交给他最合适。”

　　几人吃吃的笑，一派欢愉。

　　顾帆心悦时若那是全寨子都知道的，只是时若迟迟仍未答应，这是给来人制造机会呢。

　　远山的斜阳懒懒躲进云里，只透出几道光柱，如同降世普照的圣光。

　　“七七去哪了？”时不予问道。

　　七七是同他一道上山的，伤得那么重，也算是年轻体盛，竟将养不到一个月便能下地行走活动自如了，只是仍需要注意伤口。

　　“被川大神医叫过去了吧，我瞧着应当是交待几句伤方面的事。”季白拍了身上的灰，也杵在门口看夕阳。

　　“走，带你去试衣服。”季白坏笑。

　　“我不要……”时不予面无表情，不大情愿妄想开溜，扭头就走。

　　也不知道谁规定生辰要穿红衣，时不予闲俗气，每次都闹脾气不肯穿。

　　但好像七七穿就很好看呢，时不予心说。

　　季白笑着扑上去钩时不予脖子，生拉硬拽把他骗进寨子换衣服去了。

　　欢声笑语，一如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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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哟，伤还真好挺快啊，时不予还把你带上来了。”川决明低头捡着药里的杂物，抬头瞥了眼刚进门的七七。

　　“哪里哪里，仰仗川医师医术高超，多谢了。”七七懒懒倚在门口。

　　“我倒是真没想到，时不予那么个小身板还能将你扛回来，那日也是震惊到我了。”

　　是在说遇刺那日的事：“两条手臂都扯伤了，没个几个月都养不回来，右臂还差点废了，幸好他也不用右手写字，到也还好。”

　　川决明仍旧垂眸看不出表情，手上动作却不见慢，“我知晓时不予待你不一般，也希望你能对得起这番信任，不做后悔事。”说到最后，他是端正神色盯着七七开口的。

　　“他从小就不容易，你多护着他些，我知道这么说对你不公平，但他从未对一个人这么上心过。这次的事多谢你。”

　　七七对上了那双郑重其事的眼，回以一个笑。

　　“川神医，不用你交代我也会的，先不说他是我会拿命护着的人，其次，这次的事也的确不是……”七七垂眸看不清眼底情愫，声音降了下来。

　　最后几个字川决明没听清，想必也是保证的话，他心下安了，没在追问。

　　“那你就在那看？快过来帮我把这盆玄参里的薏米捡出来。”那个傲气十足的川婆子又回来了，趾高气昂的将药屉往七七面前一扔。

　　一盆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的大大小小掺杂在里面，七七怀疑不只玄参和薏米，至少还有三四种其他药。

　　七七看着那盆黑乎乎的东西，嘴角一抽，“这谁干的？”

　　川决明抱着手往座椅上一躺，“季白那个白痴啊，我不给他做甘草糖，他就来捣乱，多大个人了还跟时不予抢糖吃，他又不天天吃药。我离开以后啊可能许久都碰不上面了，所以打算给时不予多准备些。”

　　七七一顿，手中刚捡出的一颗覆盆子又拖手掉下去，骨碌一圈陷入盆中，“川医师要走？”

　　川决明仔细擦着他那杆精致的小杆秤解释道：“嗯，受人之托照顾时不予，如今他解散威武寨回归朝廷，我也不必日日守着他了。可能要回家一趟，再去趁着季节去西尤寻两味药。”

　　他轻轻哈口气，拿白绒布转着细细擦拭，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擦金子，但丝毫不影响他出尘的气质。

　　“代我替玄商神医问声好。”七七轻轻出声。

　　川决明闻言立马放下翘起的二郎腿，好奇的凑近他问：“你认识家父？”

　　“嗯，玄商神医与我母亲是旧识，这么多年也常受他照顾。”七七解释道。

　　川决明疑惑道：“哦？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我常年在外游历，没见过也正常。”七七将几小堆捡好的药整齐码在干净的纱布上，示意川决明，“捡完了。”

　　川决明又惊又喜，“这么快，我们回前厅吧，应当快开饭了。”

　　两人至前厅时，时不予刚被推推搡搡换了红衣出来，脸上气鼓鼓的。

　　他是不太爱穿红衣的，先是觉着每次穿红衣都会发生不好的事；其次，还有个也是一身红衣的七七，凑一块总有些不大自在。

　　“我生辰还是他生辰啊，我都说了不穿，为什么我衣服跟他那套扯的同一种布？”时不予叉着腰喊。

　　俩人身上的布料明显是同一种，连做工都有些相似，站一块对比下来更是明显。

　　寨子里剩下的人仍不少，拼拼凑凑也坐了四五桌，趁着高兴喝了酒，有人大着胆子调侃：“大当家和七七站一块真配啊，都生得好看，穿红衣也不俗，不像我们这帮大老粗，可穿不来这么艳的色。”

　　“要说艳啊，还得七七上山时那套才叫艳，我还以为是那个戏班子里跑出来的，天天琢磨着想叫他唱曲儿呢。”阿麒喝大了，扯着嗓门嚷嚷道。

　　七七也不生气，被时不予强制找凳子拉他坐下了，怕他站太久不利于伤口恢复。

　　“瞎说什么，穿一个色就配了？那我将你们衣服全换成一个色，让你们好好配一配成不成？”时不予笑着回击，将话题拉了回来。

　　众人嫌弃的看了眼身边的兄弟，纷纷表示不用了。

　　不过他还没怎么笑就眸子一暗，还有什么机会统一服饰，都要散了。

　　“日后若是有机会再说吧，反正你们都要走了，我还不想浪费这个钱呢。”时不予不在意的晃晃手，言语带着刻薄的打趣。

　　“大当家，你这是赶我们走啊。”阿麟拿托盘端了几大盘锅包肉从后厨过来，闻言笑着说。

　　“嗯？”这倒轮到时不予愣住了，他一直以为众人是想搬离不觉峰下山去的，连盘缠都替他们准备好，就等今日最后一聚了。

　　“大当家，我们一帮大老粗去哪不是哪啊，但在这待三年了，总归也是舍不得威武寨舍不得兄弟们的，都住出感情了，你现在让我们走，太残忍了。”

　　“是啊，大当家，我们舍不得威武寨，也，也舍不得你！”酒壮怂人胆，这股子扭捏难为情的话也被这么倾诉出来。

　　“其实啊，以前还不理解你不让我们练兵，但顾统领都告诉我们了，你就怕我们还存了参军的念头，到时候回去被排挤针对，怕别个存心报复。”顾帆闻言心虚的转开视线。

　　时不予猛然看向顾帆，他这么交代过过，但他也告诉顾帆不许说出去的。

　　“不完全啊，还有呢，我有次偷偷听见他跟川医师说让他帮忙调些强身健体的药给我们，以前受过伤和训练出的病症啊，怕拖久了上年纪后一身病痛。”

　　“说了要替时将军护着大当家的，但到头来尽是你处处为我们着想，还替我们安家落户了，兄弟在这敬大当家一杯了。”

　　“对，敬大当家一杯！日后有什么用得着大家伙的，就是把命豁出去了也替大当家办！”

　　“干一个！”

　　“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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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七嘴八舌诉说着时不予在背后为他们做过的事，时不予以为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事，被这群看上去粗心大意实则心细如尘的大老粗们一件件细数着。

　　酒酿的醇香未入唇齿便醉了人，时不予脸颊微红，张了张嘴不知道如何开口，酝酿许久终于还是举杯道：“不言尽在杯中，敬兄弟们。”

　　说罢便一饮而尽，耳尖是众人或爽朗或开怀的笑。

　　暮色穷途，夕阳将近，橙黄的烛灯被尽数燃起，照进了时不予心里。

　　七七怕他伤还没好，正要阻拦，被川决明拦了下来，“算了，高兴让他喝一点也无妨，反正他那酒量和蚊子拼都够呛。”

　　果然，才杯底多的一点酒，时不予喝完便有些上脸了，粉薄敷面，眼底水岑岑波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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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当家。”一声惊呼自远处传来，在众人交谈声中不太和谐。

　　那人快步行至时不予面前，他喘得气吁吁，指着寨子门口道：“有个人闯上来了，在门口叫骂呢赶也赶不走，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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