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情念情

　　从军营回叶璇宫的路上，念情和归一路安静。

　　归一作为随从紧跟随在念情的身后，他光是看着念情的白衣背影，都能感觉她周身透发出寒气，冻结着周围的空气。

　　“情儿？”不远处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子的声音。

　　归一皱着眼睛，一脸黑，暗自苦叫，真是巧，居然出来一趟都能碰上太子。

　　念情冷淡的面容在转向看去太子的方向时，转瞬换上了淡淡的笑颜。

　　归一注意到了念情这一转变，心中一颤。

　　她还是念情吗？怎么感觉只是一个披了张和念情一样皮囊的女仙而已，并不是真的念情。

　　这样伪装自己，不累吗？

　　烨霖和身后的学方，向念情这边走来。

　　烨霖说道：“我在想，这个时候，你应该是送完饭菜给空炙统领了，在回叶璇宫的路上，所以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你。没想到还真遇见你了。”

　　念情微微笑着，“你这是从哪里过来这边？额头上都是汗。”说着，念情拿出手帕为他拭汗。

　　归一也在一旁向太子行礼。

　　“在宝灵大殿帮着天君处理些政务，刚处理完，想着在这里能见上你一面，怕错过了，便匆匆赶过来了。”

　　烨霖是未来的天君，跟着天君一同处理政务也成了常事。

　　“下次不要这样了，处理政务已经够辛苦了，我怕你累着了。”念情的眼底尽是怜惜。

　　烨霖握住她拭汗的手，“能见你一面，累，我也心甘情愿。”

　　望着她的神情总是那么深情款款。

　　“他是？”烨霖才注意到念情身后的男子，全然不知他才跟他行礼了。

　　没等念情说话，归一回过身来，说道：“是小人归一。”

　　刚才，不想看着他们两个你侬我侬，归一干脆背过身去了，他看不得她那样对别的男人，可是他也不能拦她。答应了广沁的不会打扰念情的生活。

　　“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个厨子吗？”这话是在质问念情，但话说得又不严厉，却是有一番温柔在里面。

　　烨霖在凡间的时候对着“突如其来”的厨子，是不喜的，看在念情的份上才不多说什么的。

　　再见到这厨子，烨霖心中莫名有种厌恶。

　　“今日带给舅父的菜是他做的，也就把他带来了。把他当个随从用也不错。”念情随意地说着。

　　烨霖似乎有点不乐意，“还是带个侍女在身边就好了，下次带着小秘在身边就够了，我看小秘也是个机灵的。”

　　“好。”念情笑着答应了下来。

　　“见到你，我今日也知足了，我还要灰千锦宫一趟，那些文献给天君，你先回去吧。”

　　念情含笑点头，福了福身子，才离去。

　　方才一直低头安静地候在烨霖身后的学方，在和念情他们分开，离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回头去看归一的背影。

　　学方总觉得这个归一很像一个人，尽管声音和相貌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可是他的那个眼神，和在取灵道见到的那个人的一模一样。

　　见到烨霖的时候，她的脸上还有几分真实又不真实的笑容，烨霖一走，她的脸上连那一丝丝看似不真实的笑容都没有了。

　　她那一张脸跟一张白纸似的，什么表情都没有。

　　归一将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神情都细致地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里。

　　感觉到她哪里不对劲，入夜了，小秘也退下休息了，归一还在云清小院的亭子中，以这种方式陪着她。

　　轻微的虫鸣声在耳边响着，夜渐渐地深了，念情的寝宫的烛火还在亮着。

　　偶来，听小秘提起过，现在念情入睡一定要熄灯才能睡，这是归一知道的另一个念情的变化。要知道以前的她可是一定要点着灯入睡的。

　　归一想最少等到她睡了，才安心回去。

　　可是没想到她竟一夜没睡，寝宫的灯亮了整整一夜。

　　归一撑着眼皮候了她一夜，在天快亮了，终于昏呼呼地趴在桌上睡着了。

　　天才微微亮，念情就开门出来了，妆发还是昨日的模样，看样子一夜都没有躺在床上过。

　　她没有心思睡觉，今天她有重要的事要做。

　　好不容易等到天有点亮了，在寝宫里待得闷得慌，便出来透透气。

　　她是想到亭子中去坐着的，坐着等到天完全亮了，再去做她一定要做的事。

　　还没到亭子中，在远处，就望见归一趴在亭子中的桌子上，看样子是睡着了。

　　念情看到他在那里，也只是停住了脚步一会儿，最后，还是走过去，在他身旁的一张凳子坐下。

　　没有叫醒他。不是怕打扰到他睡觉，而是她不想动，不想出声，她觉得疲惫，觉着累，心上很沉重。

　　天终于完全地亮了，归一都不知道自己睡着了，等到觉得光有点刺眼，才微微睁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上眼睛使劲地皱着，让自己清醒点。

　　再睁开眼睛，发现念情的寝宫门开了，蹭一下，站了起来。

　　心道：我这是睡了多久，情儿该不会发现，我在这待了一夜吧？

　　归一这才着急起来，他身后传来一个慢悠悠地声音，“你怎么就睡到这来了？”

　　这声音除了念情的，还能是谁的，归一只听她说一个字，都可以听出是她的声音。

　　“成了殿下的随从，就要尽心尽责，昨夜见殿下还未睡，便想着等殿下睡了，我再回去，却没想到等着等着，我竟在这睡着了。还请殿下见谅。”

　　他一套行云流水地说下来，不像有慌张的迹象。

　　“哦。”念情只是简单地回了这么一个字，也没有不悦的意思。

　　归一见到她望着初升的旭日愣了神，在她的身旁，看着她的侧颜，轻声道：“殿下看日出的样子真美，小小的脸，小小的樱桃嘴。”

　　以前都不曾夸过她，好不容易有的机会回到她身边来，他只想经常夸夸她，以前她最想的就是他能夸她了。

　　归一以为她会不屑他的夸赞的，冷淡地一句话都不说。

　　但是她却难得的暖暖一笑，向着那旭日说道：“以前我外王父也曾这么说过。”

　　天完全地亮了，明亮的光照在念情的脸上却有几分苍白。

　　归一说道：“殿下要用早饭了吗？我这就去厨房给殿下备下。”

　　“不用了，午饭也不用备下了。”说话的声音略显得苍白无力。

　　归一以为她是不舒服，想问她是否要请医仙来看看。

　　他才刚张开想问，就听闻念情说道：“你下去吧，我出去一趟。”

　　“那归一去把小秘叫来，让她陪同殿下一同出去。”

　　归一想应该是昨天太子说过出行不要带他的原因，念情才让他退下。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归一没再说什么，看着念情一个人出去了。

　　他总感觉念情很诡异，特别是昨天她那副恐怖的模样。内心挣扎了一番，他还是选择了在暗处跟着她。

　　归一跟着她，看到她直径来到了天界的军营，站在军营门前，迟迟没有进去。

　　还在疑惑她是怎么了，像是站在门前发愣似乎，她突然情绪激动了起来，疯狂地跑进了军营。

　　归一还没反应过来，激动地差点也跟着她一起跑进去，幸好克制住了自己，不然就要被念情发现他跟踪她了。

　　不多久，念情从军营中小跑着出来了，一手紧紧握着挂在胸前的云血滴，一手擦拭着满脸的泪水。

　　后面空炙紧紧地跟了出来。

　　不清楚是发生了什么事的归一，在他们走后，也紧随其后。

　　只见他们一路来到了六道轮回的入口，归一怕他们发现，躲在了一边。

　　念情还是抽泣不止，指着六道轮回的入口，说道：“就在今天早上云血滴不停地发光发亮，还发出了外王父的声音，他说他要见你，他会在六道轮回的入口回来……”

　　“他还说一定要你亲自来迎接他，”念情抓着空炙的手臂，身子还在抽泣着发抖，“你说，外王父是真的要回来了吗？”

　　她在说谎，今天一早上归一都和她在一处，他知道，云血滴根本没有像念情口中说的异样。

　　空炙是不相信玄风死了，还能在复活回来的。

　　可是念情却一口咬定，上次梨花小院的时候，见到了玄风，这次还说云血滴发出了玄风的声音，还说他要回来了。

　　念情撕心裂肺地哭喊着，让空炙隐隐不安，他开始怀疑这一切可能真的不是幻觉，玄风真的有可能会复活。

　　空炙慢慢推开了念情的手，神色恍惚地往六道轮回的入口，更前面走去。

　　每走一步，他就感觉心脏在逐渐停止挑动。

　　他不能接受玄风有重生的可能，他还不容易爬到了这个位置，得到了天君赏识重视。

　　他不允许玄风回来，回来抢夺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玄风要是真的回来，那么他就敢亲手结束玄风的性命，为了保住他的地位。

　　突然空炙觉得后背一阵冰凉，不多久，心口处，剧烈的疼痛感传来。

　　空炙低头看去，正中心口中央，一把泛着血光的刀刃从他的后背直穿过了他的心口。

　　他按住喷涌流血的胸口，慢慢地转头看背后。

　　就在他的身后，念情狰狞地笑着，她眼睛也在张狂地笑着，手里拿着的短刃穿过了空炙的胸膛。

　　归一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

　　她居然要杀了空炙！他不敢相信。

　　“情儿？”空炙忍着痛，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当真不知道吗？”她的眼睛望穿了他的一切，手里的短刃丝毫不温柔地在他胸口转动，搅动着他的血肉。

　　“啊！”空炙吃痛地叫了出来。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不是说玄风要回来的吗？”

　　短刃在他的体内翻转了一阵，伤口处的血不断地流着，才没多久就已经染红了空炙大半的衣服。

　　哼，还在装蒜。

　　念情趁空炙不注意，撩开了他的衣袖，冒着眼泪的眼睛定定地望着空炙，“这下你明白了吗？”

　　看着流着黑气的族徽，空炙猖狂地笑了起来。
　　“原来你知道了呀。”罪行被发现了也没有一点害怕慌张。

　　“没错，我知道了，刺杀我爹爹的人是你，根本就不是万灵界的人。我要亲手捅死你，再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让你以最悲惨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念情咬牙切齿地说着。

　　空炙捂着胸口，转过身来，不由地冷笑，“你以为刺杀祈城是我要做的吗？”一步步向念情走来，“你以为我死了你就有机会将这一切公之于众吗？”

　　他大手一挥，激动地说道：“不可能！”

　　“你什么意思？”念情诧异地看着他。

　　“什么意思？呵，让我来告诉你，”他的眼睛冒着火光，“这一切都是天君的安排，要祈城死，是天君给我的任务，却没想到受伤的是妩忆，最后死的竟然是玄风。”

　　“什么？不可能，我爹爹为天界守边疆，是天君的左膀右臂，他怎么可能要我爹爹死。”念情陷入了恍惚中，“不可能，不可能……”

　　“祈城是玄风的左膀右臂，不是天君的，天君杀他是早晚的事，不过玄风阴差阳错地死了，天君更高兴，这才放过祈城！”

　　念情抬起头，直视着他，“我凭什么要信你的话？你只不过是临死前的垂死挣扎罢了！”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还有不妨告诉你，你梦见我囚禁玄风的事是真的，我真的囚禁了他！说我受了内伤，需要云血滴疗伤，是我骗你的，我是要云血滴的灵气喂养恶灵。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告诉你也无妨！”

　　“那梦原来是真的！”她的脸在抽搐着。

　　她最敬爱的人，在临死的时候还要受到这混蛋的折磨。

　　她的心在绞痛。

　　“我要杀了你！”

　　白华剑闪现在手中，猛地向空炙冲去。

　　空炙毫不慌张，等着她冲过来，一把握住了她拿着剑的手。

　　“刚刚你在我的胸口再多刺一剑，可能我就真的要死在你的手上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真相，我就不会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手狠狠地使劲，咯一声响，拧折念情的手，白华剑从她的手中滑落。

　　没等念情痛得叫出声来，他又一把捏住了念情的脖子。

　　她张着嘴，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来，脚底腾空，乱蹬着。

　　脸色渐渐变得又红又紫，就在念情以为她真的要死在他手上的时候，空炙口吐着鲜血，捏住她脖子的手也慢慢的松了下来。

　　空炙的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男人的声音，他说道：“那我来给你心口再来一剑！”

　　他的剑顺着空炙胸口的伤口，从后背穿过了他的心脏。

　　空炙松开了掐着念情的手，念情整个人瘫在了地上。

　　归一抽回了刺进空炙心口的剑，空炙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念情不顾被拧折的手腕的疼痛，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怒吼着，“你敢囚禁他，我要你永生永世受尽轮回之苦！”一把将空炙推进六道轮回的入口。

　　空炙一声尖叫，消失在六道轮回入口。

　　她睁大着眼睛看着空炙落入六道轮回，看着在她身边的最后的一个亲人消失在她眼前。

　　随着空炙在她眼前的消失，她的眼睛也逐渐地黑了下来，陷入一片混沌黑暗中。

　　只是恍惚中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情儿，情儿地唤着她，像极了在凡间的时候，大雨滂沱的那一夜，逐念在她撑不住的时候，前来救她。

　　她微微笑着，昏迷了过去。

　　你终于回来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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