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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链
昏暗的溶洞中，有五色光点悬在半空，它们快活地律动着，漾成一道霓虹。
交错的光影间，一张惨白的小脸若隐若现，他的额间沁满了涔湿的汗液，似乎陷入了恐怖的梦魇。
眉头蹙起，再无欢颜。
他是覃晴，是被束缚在这张巨大无比的苍色玉床上的覃晴，也是楚楚可怜、遭受着莫名“折磨”的覃晴。
粗壮的苍色铁链在他身上缠缚，它们绕过他的肩胛，绕过他的脊柱，绕过他的腰腹，绕过他的赤足，它们紧紧地纠缠在一起，不留一丝空闲的余地。
雪肤乌发指尖砂，在这苍色的玉床上，覃晴被人为地褪去了往日的强势，又被注入了一丝不属于他的羸弱。
他像一只初初绽放的娇嫩花蕊，静待着怜花惜花人的抚慰。
当然，这所有的一切，并不是覃晴希望的。
甚至可以说，他是抗拒的。
可他的主观意愿被人任意地剥夺，容不得他有一丝的反驳。
覃晴被点了哑穴，发不出一丝声响，他只能无力地摇着头，抗拒着面前的那片未知虚空。
他手指微蜷，用力扣紧身下的玉床。
他想要挪移，却因为身缚铁链，而无从挪起。
禁锢，这是绝对的禁锢。
侮辱，这也是十足的侮辱。
风里来火里去，风风火火了近十年的覃晴，猎户村的村中一霸，未来的魔道第一魔将独眼龙覃晴，竟然在此遭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滑铁卢，简直是奇耻大辱！
他将头尽力地扭向一边，不要叫自己的狼狈被人看见。
可那片虚无偏偏不要遂他的愿。
它用力地摄住他的下巴，一点一点地将他的头扭正，要他永永远远记住此刻的狼狈，记住此刻的没有尊严。
一道目光在他的脸上打转儿，它扫过了他的眉毛，扫过了他的眼睛，扫过了他的鼻子，最终落在了他那渗着血珠的苍白唇沿。
明明是没有半点血色的双唇，上面甚至还带着一点子的死皮，可它却对着那道视线有着偌大的吸引力。
覃晴咬紧牙关，如果人的眼睛能喷火，那那道视线的主人早已烈火焚身，被焚烧殆尽。
可覃晴没有喷火的本事，那片虚无就依旧无法无天地放肆着自己的视线。
它顺着覃晴的脖颈，落在了他的胸前，落到了他的腰间。
看着覃晴威胁的目光，虚无不为所动。
不过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罢了，只要摸毛捋顺，总有他发出餍足轻酣的时候。
铁链在覃晴的身上缓缓地蠕动着，它们一点一点地收紧，直叫覃晴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铁链们这才堪堪地停住。
覃晴的面色随着铁链的动作，由白到青，由青到紫，最终化作了梵高的油画《鸢尾花》。
他浑身颤栗着，面上半是惊悚，半是激愤，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涩然。
他脊背挺直，小腿微蜷，弓起的脚背化作一道美丽的弧线。
额间沁湿的汗珠为他添上了三分绮丽，三分颓靡，三分欲语还休的旖旎，还有一分未尽留白的哑意。
覃晴咬紧牙关，不叫自己露出一丝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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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道长廊中，姜与炘睁开一双疲累的双眼。
他在这处石道中，已经被困了整整十日，看着石壁上那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两个正字，他的心头漫起了一片的苦涩。
图灵怎么样了？
他的吃喝有没有着落？
他现在是否安然？
姜与炘从来没有这样后悔过。
他当时应该将图灵托付给拐子李的，至少那样，图灵是有人照看的。
只是千金难买早知道，他现在也只能无力地后悔了。
便在这时，石壁“扑簌簌”地掉起了石块，姜与炘心中讶异，站起了身来。
哈士奇，不，蓝眼狼王也跟着站了起来。
这十天，他们一人一兽未尽米粮，只靠着点果子果腹，现今只能说是可勉力迎敌，再多的便是不能了。
蓝眼狼王突然仰天长啸了起来，便在这时，此起彼伏的狼嚎声接连响起，只是都微弱的可以。
石道轰隆隆地震颤着，突然一个天旋地转。
姜与炘再次站在了泥地上，他从来没有这样地渴求过这片天地。
他，姜与炘，终于出来了。
万只骨瘦如柴的风影狼站在狼王的身后，它们虎视眈眈地看着姜与炘，宛如看着一块肥肉。
狼王看了眼姜与炘，对着身后嚎叫了一声。
群狼便随着它的嚎叫，一起远去了。
姜与炘回过神来，找寻起了覃晴的身影。
却见覃晴一个转身，突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姜与炘看着这样的覃晴，直觉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覃晴苍白着一张脸，对着姜与炘笑笑，“我还有一点子事没处理完，便先告辞了，结拜的事我们日后再商量。”
说完，便踉跄着步子走了。
姜禹锡看到，在他的脖颈间缠绕着一层密密麻麻拇指般粗细的锁链。
他皱了皱眉，虽有心想说什么，但看着覃晴那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他只得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他背着空了大半的背篓，向着家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他到了家，正看见图灵坐在自家的门槛上，小脸皱皱着，已然是睡着了。
他的怀中正抱着一只半大的鸭雏，鸭雏团成一小团，与图灵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看上去，一人一鸭倒是分外的和谐。
姜与炘不忍叫醒他们，但又直觉在风中这样熟睡不好，他握了握拳，只得将人叫起。
最先醒的是大白。
“嘎，你咋才回来。”大巴委屈地控诉着。
“嘎，你知不知道我和小坏蛋都饿了一晚上了？”
“嘎，不是说好了傍晚就回来的吗，这天都快亮了！”
姜与炘摸了摸头，正想说些什么，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抓住了大白话中的华点。
“你的意思是说，我今天早上出去的？”
“嘎，你傻了？”大白一脸看智障的表情，“你不就是今早出去的吗？”它翻了个白眼。
姜与炘立马抱住大白，哈哈大笑了起来。
图灵睁开一双眼，正看见抱着大白的姜与炘，他忙将大白从姜与炘的怀中捞出，又将自己塞了进去。
姜与炘看着调皮而不自知的图灵，摸了摸鼻子，将人抱进了屋里。
脱下图灵的鞋袜，他将人塞入被窝。
正要转身去厨房，给图灵煮口面吃，便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大白的话。
如果说，自己当真是今儿早上出去的话，那在石道中的那十日又算什么？
回想着覃晴脖颈上的黑色锁链，他的心中突生一股古怪之感。
能掌控时间的法器，全书有且只有一样，那便是笙幻索。
可笙幻索不是银色的吗？
姜与炘皱了皱眉，不对，大大的不对，从他清醒至今，有太多的地方是与书中不相符的了。
他一拍脑门，是他着相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
《灭世之焚天噬地》那本书也只能是做个参考，可他生活的这个世界却是实实在在的，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之所以会有所出入，也许是有什么法则补全了书中的漏洞，也或许是有什么未知的事情发生，改变了这个世界的进程。
总之，这里的一切已经不能用那本书去一概而论了，他得有自己的考量。
毕竟他是活在这个世界，而不是活在那本书里。
姜与炘心中大定，突然就进入了顿悟状态。
气旋在他头顶盘旋，绕过他周身百来个穴位，最终归于丹田。
而姜与炘也终于跨出了修真的一小步，他步入了练气大圆满。
只是等他再睁开眼，这才发现，夜已过，晨雾弥漫，又是新的一天。
他搓了搓面皮，怪他，只顾着修炼了，竟忘了给图灵做饭。
见着图灵睡得一副直流口水的样子，姜与炘摸了摸鼻子，他得去给他的小猫咪做早饭了。
早饭是清淡的米粥，他又拌了一碟子的小凉菜。
等吃过了早饭，他便整理起了那只背篓。
背篓里的果子已空了大半，只剩下一点子的枣子，他得把它们晾晒了。
只是今天的图灵格外地黏人，他走到哪里，图灵便跟到哪里。
姜与炘只将将把枣子晒了，就陪着图灵坐在了屋里。
这一陪，还真让他发现了一些往日里他忽略了的变化。
图灵的脸上，印痕已经消退了许多，他的眼睛清润润的，宛如白水银里藏着的两丸黑水银。
他坐在自己的身边，他的孕肚已经很明显了，分明自己就怀着个孩子，可看着图灵那笑吟吟的样子，姜与炘直觉他反而是个不大的孩子。
姜与炘将图灵的手握在自己手中，两双手交叠在一起，它们颜色分明，却因相互纠缠，而显出了几分绵绵的情意。
姜与炘轻咳一声，甩掉脑中的黄色废料。
却见图灵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圆润的小肚子上。
姜与炘一下子跳了起来。
图，图灵，他知不知道刚刚那个动作的含义？
他，他是不是要恢复了？
姜与炘欣喜若狂，他一把将图灵抱在怀里，抱得紧紧的。
可欣喜之后，他又多了一丝无措的张皇。
图灵，图灵他恢复了，他，他能相中自己吗，他，他会不会不要自己了。
姜与炘的心脏没来由地紧锁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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