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恋

　　进会议室的时候宋雨蝶腿软了一下，唐山海知道是她的脚在疼，用手搀扶了她一下，这一下被毕忠良看到，宋雨蝶忙摸了下唐山海的手唐山海含着笑眨眨眼睛，毕忠良也了然地叹了口气。徐碧城站在旁边噘着嘴当做没看见。
　　毕忠良和宋雨蝶分别坐在长桌的两侧的主座上，行动处和稽查队的人依次坐在两侧。
　　毕忠良先开口：“以后每个星期我们两个单位都要一起开个例会，资源整合，相互帮助。”说完看向宋雨蝶，宋雨蝶面无表情。
　　“啊，对了，根据情报，军统有个代号蔓荆子的特务打入南京政府，汪先生下令各单位肃查。”
　　钱米书瞪大了眼睛，说：“诶呦我的天呐，走了个熟地黄又来个蔓荆子，还真不让人省心诶” 总务科牛科长疑惑地说：“这个蔓什么子是什么东西？”
　　陈深笑笑说：“治感冒的，大夫给我开过。”众人才了然。
　　毕忠良也点了点头：“军统这是跟中草药杠上了。这戴笠是不是不当特务改行当大夫了？”说得众人都抿着嘴乐。
　　钱秘书笑笑说：“壮阳的都不好使，治感冒的就更别提了，不足为惧，不足为惧。”说完大家又跟着笑笑。
　　徐碧城红了红脸，问道：“钱秘书，这回你猜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
　　钱秘书尴尬地笑笑，“这个不好瞎猜的。我又不知道，猜不到猜不到。”连连摆手。
　　陈深笑着说：“还没揪出来老钱怎么猜？”众人听了都哈哈大笑。陈深时不时地瞥着唐山海，唐山海始终抿嘴微笑。
　　这时候大家才注意到宋雨蝶，全程面无表情，大家都安静下来。只见她冷哼了一声：“原来行动处开会就是扯淡。”说完众人都尴尬地低下了头，毕忠良的脸上也挂不住，于是说：“宋大队长有何高见？”
　　“高见谈不上，管他什么子什么黄，敢在我眼皮底下起事，我让他有去无回。”说完露出了阴狠的表情。众人看了都心惊。

　　晚上，唐山海和徐碧城准时接收上峰电报。当唐山海用新的密码本翻译完的时候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徐碧城惊讶，忙拿过来看：蔓荆子受熟地黄领导，确认时间明日中午12点；地点蓝山咖啡厅；信物杭州街老李头阳春面一碗，红白相间丝巾。上海站重建中，务必小心。
　　此刻唐山海确认宋雨蝶就是蔓荆子无疑，但按程序必须碰个面。徐碧城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信物，疑惑地看着唐山海，唐山海笑而不语。
　　当西装革履的唐山海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阳春面出现在蓝山咖啡厅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好奇地打量着他。宋雨蝶已经到了，系着红白相间的丝巾，坐在窗前一个位置上，看见他到了兴奋地向他招手。唐山海无奈地摇摇头，端着阳春面走到宋雨蝶面前，坐下，把面放在宋雨蝶面前。这时候一个服务生走过来：“先生，我们这里是西餐厅。”唐山海看也没看服务生，从怀里掏出钱包，抽出5块钱放在服务生的盘子里。服务生一看唐山海出手阔绰，更客气了：“先生您好，我们这规定不让外带食物。”唐山海还是没有看服务生，又掏出5块钱放在盘子里。说了句“蓝山咖啡一杯，清水一杯。”服务员知趣地说：“先生请稍等。”
　　唐山海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口大口吃面的宋雨蝶，宋雨蝶抬眼看了他一眼，含着面说：“看我可以啊，别看面，看了也没用，我自己都不够吃呢。”
　　唐山海深呼吸了几次，无奈地问“脚好点了吗？”
　　“好的差不多了，你的药好使。”说完抛了个媚眼给他。周围喝咖啡的人都闻到了浓烈的阳春面味儿，纷纷转头朝这边看。
　　“为什么选这里？”蓝山咖啡厅就在行动处正对面。
　　“你不喜欢喝咖啡吗？”宋雨蝶一边吃一边把腿放到唐山海的长椅上。
　　唐山海知道她脚还是疼，就在桌子下面轻轻地把她的脚搭在自己腿上，替她把鞋带松一松。
　　“在这里吃阳春面会不会太显眼了？”唐山海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着他们俩。
　　“我就怕别人看不见咱俩约会呢！再说我就这一次机会选，以后都是你选了。”说完把汤也都喝了，唐山海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
　　这一幕幕全都被路过的徐碧城和秘书处的黄小姐看到了。黄小姐看着徐碧城红红的眼圈，摇了摇头拉着徐碧城回到行动处。徐碧城呆坐在黄小姐的办公室里，黄小姐倒了杯水给她递过去，叹了口气说：“男人有几个不沾花惹草的。你家唐先生又这么优秀，难怪别人都惦记着。”徐碧城低头不语。
　　“你不要低沉，我看唐先生对你还是不错的，没有想抛弃你的意思，就是人花心了点。”黄小姐坐在徐碧城身边，安慰她。徐碧城流出了眼泪。
　　黄小姐毕竟善良，看到徐碧城的样子，很可怜她，忙伸手擦去徐碧城的眼泪，劝慰道：“你要对唐先生温柔一点，把他的心拉回到你身边。”
　　“温柔？”徐碧城愣住了。
　　“碧城你是个温柔的女人，可是有时候对唐先生就不那么温柔了，你就拿准了唐先生爱你你就对他不客气。”黄小姐也是个实惠人，实话实说。
　　徐碧城回想起自己用手锤山海，用台灯砸他，一脚把他踹下床，……惊得自己都瞪大了眼睛。
　　“再说，你和陈队长……”黄小姐也不好意思说下去。徐碧城红着脸抬起头看她。
　　“男人嘛，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呀。”徐碧城这才知道她和陈深的闲话已经人尽皆知。
　　“你呀，别总端着，整天里吵来吵去哪个男人爱回家啊，你这不是把丈夫往外推吗？”黄小姐语重心长地劝说徐碧城。徐碧城的妈妈过世很早，又没有姐姐，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对唐山海的不好已经连外人都看出来了，她沉默不语。
　　黄小姐看徐碧城可怜的样子，把她当自己的妹妹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从今天开始你就不要翻旧账了呀，过去的事呀他犯的错呀就一笔勾销，你就把自己过得好好的，让他回家就开心，外面那些女人自然就疏远了的呀。”黄小姐喝了口茶。
　　“我没总翻旧账，就是他总提陈……陈队长。”徐碧城也愿意跟黄小姐吐露心声。
　　“他跟你提陈队长啊？那还不是吃醋了呀！”黄小姐嘻嘻笑着说：“你放心吧，你们家唐队长的心呀，还在你身上。”徐碧城听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高兴，吃醋了？他是因为自己和陈深吃醋了？徐碧城想想唐山海的种种表现，也确实是这样的，于是红着脸笑了笑。
　　唐山海到家的时候，徐碧城正在浇花。阳台上有大大小小的石槽，里面种满了花花草草，夕阳下，徐碧城看着花微笑着。唐山海被这场景吸引了，他想最美好的日子不过是这样的日子，闲雅淡静。当徐碧城转过头来看向他的时候，他马上转开了眼。徐碧城轻声说：“吃饭吧。”唐山海这才注意到餐桌上放着几盘菜，都是平时自己爱吃的菜，来自于不同的饭店。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下午徐碧城早早从行动处离开了，原来是跑了好几个地方去买这些菜了。唐山海坐在餐桌前，心里有点紧张，徐碧城冲他微笑，他更紧张。
　　徐碧城盛了一碗饭放到他面前，唐山海盯着饭看了半天，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又闯祸了？”徐碧城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陈深有事？”唐山海心里更没底了。徐碧城没想到他提陈深，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陈深又想要什么？”唐山海急切地问。
　　“你能不能不提他？”徐碧城有点不悦，可是想起黄小姐的话，又不生气了。
　　唐山海的心沉了一下，会不会是徐碧城要跟陈深走了？这是最后一顿？他问不出口，怕得到肯定的答案。
　　“吃呀。”徐碧城看唐山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唐山海端起碗，吃了口米饭，味同嚼蜡。
　　“你怎么不吃菜呢？”徐碧城看唐山海一直在吃米饭，奇怪地问。
　　“碧城，你要是做什么决定之前能不能提前通知我一声？”唐山海不想徐碧城无声无息地离开，至少给自己留个郑重道别的机会。
　　徐碧城没想到唐山海这么说，惊讶了一下，也没深究他的意思，道了声：“好！”然后夹了菜给唐山海。
　　徐碧城见唐山海默默无语，低头吃饭，于是主动提起话题：“山海，如果有一天日本人都被打跑了，天下都太平了，你想做什么？”徐碧城微笑着憧憬未来。唐山海看见徐碧城的笑，那么甜那么美，自己不自觉地也跟着微笑了起来。
　　“你想干什么呀？”徐碧城笑着追问。
　　“我没想过呢，我从上讲武堂学的就是用兵打仗，一直到黄埔学的都是军事，除了打仗当卧底，我什么都不会。”唐山海一边回忆一边说。
　　“日本人都跑了你还跟谁打仗啊，你总不能就在家呆着吧？”徐碧城像个小媳妇催丈夫出去挣钱一样。唐山海盯着她看，心想：如果天下太平了，可能陪在你身边的就不是我了。唐山海眼圈红了，忙转过头去掩饰。
　　“哎，那只能我去挣钱了，不然我们俩就饿死了。”徐碧城笑了，眼睛弯弯的。唐山海听到徐碧城的未来规划里有自己，特别开心，虽然不知道她是真心的还是说说而已。他开始大口地吃着菜，眼睛始终离不开徐碧城的脸。
　　“如果抗战胜利了，我可以去教书，或者跟对面李小姐一样去拍戏，嘻嘻~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要我。”徐碧城继续憧憬着未来。
　　“你这么漂亮，一定会成为大明星的。”唐山海微笑着看着徐碧城。
　　“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干什么干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不用掩饰，不用作假”说到这里徐碧城更开心了，傻傻地看着唐山海笑，唐山海也望着徐碧城笑，夕阳的余晖洒进屋子里，正落在徐碧城红扑扑的脸上，她在滔滔不绝地畅想着未来，唐山海心想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了，但是他会拼尽所有力气让徐碧城活到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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