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恋

　　深夜，唐山海夫妇按计划给上峰发了电报，表明了郭贤云押解的时间和路线请求上峰组织救援，另请上峰启用已被侦测破解电台放出假消息称郭贤云的情报是从76号高层泄露。
　　行动处，会议室。毕忠良坐在正座上，双手环胸，一声不吭。行动处的人整齐地坐在两侧，面面相觑。毕忠良的目光从每个人的身上扫过，最后缓缓地开口：“郭贤云被劫，在座各位有何想法？”鸦雀无声。“陈深你说说。”
　　“我？”陈深一笑，“我能有什么想法，我能坐在这还不是靠你。”说完悠闲地喝了口格瓦斯。
　　“你！”毕忠良脸色有些难看。
　　扁头站在陈深身后，怕陈深挨骂，忙想打个圆场，无奈张了几下嘴，但也着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怎么扁头你想替你们头儿说？”转过头看向扁头。
　　“额……那个什么……我们头儿的意思呢……额~”扁头突然一拍脑门：“啊我想到了！”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扁头，“这一定是国民党干的！跟共产党关系不大！”
　　仍然雅雀无声，几秒钟后大家都使劲憋着不肯笑。唐山海挑了挑眉，舔了舔嘴唇咬着牙憋着笑。徐碧城实在忍不住，已经笑弯了眼睛，用手掩住嘴。钱秘书一边笑一遍摇着头。柳美娜有些不自在，尴尬地笑着。
　　陈深瞪大了眼睛看着扁头，又瞟了眼唐山海，补充道：“扁头的意思呢，军统不都是饭桶。”说到这，又瞪了眼唐山海。唐山海自动忽略陈深的眼神。
　　“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是头儿了解我。”扁头连忙点头，尴尬地手不停地挠着后脑勺。
　　毕忠良也露出了笑容：“别笑了，幸亏这次是高层泄的密，要不然……你们，包括我，谁都没有好果子吃。”毕忠良耸了耸肩。“既然是高层的事，我们也就管不了了，对了，美娜，把郭贤云的密令销毁吧。”见大家都在窃窃私语，猜测高层中谁出了问题。毕忠良拍了拍手说，继续道：“好了，这个事内鬼已经揪出，错不在我们行动处，以后大家也不要议论了。现在有个重要的任务”大家一下子都安静下来，望着他，“中共有个地下党，油盐不进，你们也知道，□□，硬得很，”毕忠良摇摇头继续道：“只能押到南京，这个活儿谁去？”
　　“我去。”陈深自告奋勇。
　　“还是我去吧。”唐山海瞟了眼陈深，继续道：“陈队长不能开枪，还是我去吧。”
　　“这活儿轻松，唐队长就别跟我抢了，要不然我真成吃干饭的了。”陈深不肯放过营救自己同志的机会，哪怕很渺茫，哪怕自己身陷险境。
　　“你俩别争了，一起去吧，这个□□很重要，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像郭贤云被劫走了可不行。”毕忠良搓着双手。
　　“不会比那个宰相还重要吧？”钱秘书笑着说道，“比宰相官大的，那就得是皇帝老子了。”说完大家哄堂一笑。陈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唐山海微微一笑：“处座你不必担心，□□成不了什么气候。”说完挑了挑眉，似无意瞟了眼陈深。
　　下班后，唐山海开车拉着碧城。“碧城，我们今天出去吃吧，你想吃什么？”
　　“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你决定吧。”碧城心不在焉地回答。
　　当车驶过红灯笼湘菜馆的时候，碧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串串火红的灯笼，露出了笑容。山海见状，把车停在路边，转头对碧城说：“要不然还是吃这家？”
　　“恩。”碧城同意。
　　“你喜欢灯笼？”
　　“恩。”碧城微微点头。
　　“你喜欢灯笼跟陈深有关吗？”唐山海好奇地询问。
　　碧城低着头，没有回答。
　　“那就是有关了。”山海笑笑。“他送过你灯笼？”
　　“你怎么知道？”碧城好奇地抬头看着山海。
　　“什么样的灯笼？”山海心想两句话就套出来了，碧城还真不是当卧底的料，话说黄埔教学质量下降如此甚多吗？自己在那学习的时候这种水平是毕不了业的。
　　碧城发现自己已经被山海套出了话，就默不作声了。
　　“有机会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吗？”山海继续询问。
　　“我饿了！”碧城匆匆下车，朝饭店大门走去。
　　“我就是好奇问问嘛。”山海一边嘟囔一边锁好车，跟上来。
　　二人站在大厅环顾一周，竟然看见李小男和陈深坐在那里，陈深已经看见二人，一招手：“唐队长，过来一起坐啊。”李小男也高兴地召唤：“来来，一起坐啊。”
　　这次碧城没有动，看向山海，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唐山海趴在碧城耳边小声说：“你俩还说不是约好的。”说完笑着大大方方朝陈深和李小男走去。
　　碧城来不及解释，又不愿山海冤枉她，噘着嘴跟上来。
　　李小男兴奋地站起来让座，拉着碧城的手一起坐下：“碧城，你也很喜欢这家的菜是吗？”碧城尴尬地点点头。
　　“我家碧城只是喜欢门外的灯笼。”唐山海不慌不忙地解释。碧城没想到他这么说，怔怔地望着他。没想到唐山海继续说道：“碧城说这里的灯笼比她之前收到别人送的灯笼好看多了。”碧城慌忙地看了眼陈深，马上狠狠地踩了唐山海一脚。唐山海吃痛倒吸了一口气，冲碧城挤出一个微笑。
　　陈深的脸色非常难看，虽然他知道这是唐山海故意拿他说事，但毕竟碧城连这事都跟他说，显然他俩的感情已经很浓厚了。
　　李小男好奇地说：“这里的灯笼也没什么特别的啊。那碧城收到的灯笼岂不是更普通。”说完看了看陈深以示询问。李小男的话让陈深和徐碧城更尴尬了，二者默默无言。
　　唐山海得意地扬了扬脖子，舔了舔嘴唇，赞同地看了眼李小男，“李小姐品味高呢。李小姐今天又点了一桌子鱼吗？”是时候转移话题了。
　　“那倒是没有，今天我听人说吃什么补什么，所以今天给我家陈深好好补补。”李小男得意地笑笑。
　　当菜上来了，唐山海夫妇傻眼了：炒猪心、夫妻肺片、还有个水煮猪脑。
　　“这个是给她点的。”陈深指着猪脑又指了指李小男。
　　李小男瞪了他一眼。“你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还不快补。唐先生，碧城你俩虽然不用补也可以吃。”
　　唐山海夫妇相互看了一眼，山海举起了手：“服务员，菜单。我太太不吃内脏。”回头跟李小男解释一下。
　　李小男看到山海给碧城夹了青菜、又倒了热水晾着，羡慕地说：“唐先生真是心细，真是个好男人，比我们家陈深好多了。”
　　“哪里哪里，陈深也很好啊。”嘴里虽然这么说，山海还是很骄傲的。
　　“对了唐先生唐太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李小男突然间的询问，使得碧城呛了一下，咳咳地咳嗽。山海马上拍拍碧城后背，递过水来。
　　“我们~”唐山海刚想说马上就考虑，被碧城打断了，“我们还想再过几年二人世界。”碧城抢着说。
　　唐山海听到二人世界，心里美滋滋的，继续补刀：“陈队长和李小姐如此般配，不知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一听到他们要结婚，徐碧城脸色一暗。
　　李小男看看陈深，说道：“陈深他不着急，等他心甘情愿娶我的时候，我会一直等他的。”说完深情地望着陈深。陈深别开脸低头吃了块猪肝。徐碧城听了也默默地低下了头。
　　陈深要付钱的时候被唐山海拦住了，“上次我们结婚纪念日就是陈队长请的客，这次怎么还好意思让你破费。”
　　陈深耸了耸肩，继续掏钱，道：“谁让这 一桌子的五脏六腑都是她点的呢。”说完下巴指了指李小男。
　　李小男正撑得用手摸着肚子，嘴唇锃亮，瞪了眼陈深道：“谁让你没心没肺，好好给你补补。”
　　陈深无奈地撇了撇嘴，把目光转向碧城，道：“徐小姐没吃好吧。”
　　碧城刚想说话唐山海就接了过去，“没关系，等下次在这偶遇的时候我们再点碧城爱吃的。”他特意强调了“偶遇”两个字，看了看陈深又看了看碧城，嘴角微微扬起，然后掏了掏兜，转过来对碧城说：“碧城你给我的零花钱我用完了，你再给我点钱我去结账。”说完伸出手停到碧城面前。
　　碧城很是尴尬，忙从身后拿出手提包，打开把钱包整个塞给唐山海，还不忘瞪他一眼。唐山海拿着钱包走向柜台。陈深阴着脸一言不发。李小男羡慕地看着碧城，向她打出一个佩服的手势。
　　回家的一路上徐碧城都没有搭理唐山海，他却毫不在意。到家后，唐山海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书一边品着红酒。徐碧城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看着唐山海，唐山海感受到碧城的目光，放下手里的书，举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回望碧城：“有事？”
　　“以后你别指桑骂槐的。我跟陈深的事你别参合。”碧城生气地说。
　　“我没有指桑骂槐啊，我指桑骂桑啊。”唐山海悠然自得地说。
　　“你！反正我们的事跟你无关。”碧城气愤地说。
　　“你们？”唐山海看了眼碧城，“陈深他可是共产党。”
　　“什么？不会的，他是黄埔的老师，就算是卧底，他也是党国的卧底。怎么会是共产党呢？”碧城知道陈深不会是汉奸，但也没想过他是共产党。
　　唐山海冷冷一笑，“□□埋棋子的能耐大得很。说不定在黄埔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共产党了。”
　　徐碧城想了想：“那他就是麻雀吗？”
　　“即使不是麻雀也是麻雀的下属。”唐山海肯定地说。
　　“有没有可能他是我们的人，但上峰对我们隐瞒了他？”碧城还是不甘心。
　　“不会。我把他的名字写在暗杀名单上，交给上峰。上峰并没有把他的名字去掉，即使为了隐藏他也应该同时划掉几个名字，那样其中必有自己人。”唐山海想让碧城尽快认清形势。碧城默不作声。
　　“你会为了他背叛党国吗？”唐山海其实想问的是“你会为了陈深离开我吗？”
　　“他和李小男都快结婚了。”碧城沮丧地说。“看得出李小男很爱他，况且李小男帮助过我们。”说到这碧城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是想看着他就好。”碧城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可以对唐山海毫无保留，也许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太难受，只能跟唐山海倾诉，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心里唐山海已经是最亲密、最值得信赖之人。
　　唐山海仰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碧城，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得不到的当然不要奢望，可近在眼前的你怎么看不到呢？”说完起身搂住碧城，“我知道，身处乱世、肩负重任本不该考虑儿女私情，可我总是情不自禁。就是不知道自己能活到哪天，我才不想错过你。”说完眼泪从脸颊滑下。“碧城，我爱你。我对你的爱不比陈深的少。”
　　徐碧城虽然很早就感受到唐山海的爱意，却是第一次亲口听到他的表白，一时之间木在那里。就算原来跟陈深在黄埔军校时期，也是她追着陈深跑，陈深始终不肯给她任何承诺，更没有亲口跟她表白过。原来被人追求是这种感觉。
　　徐碧城没想到唐山海突然表白，木讷地一动不动，唐山海以为她愿意接受自己的心意。他抬起头来，轻轻地吻去碧城脸颊的泪痕。碧城突然想起陈深第一次吻她的情形，那是在他离开黄埔军校的前一夜，那是她的初吻，热烈而缠绵。那一吻，碧城死心塌地；那一吻后，她和他天各一方。
　　当唐山海的嘴唇碰到徐碧城嘴唇的那一刻，她突然从回忆回到现实，看到眼前的他并不是记忆中的他，一把推开。唐山海没有防备一下子摔倒了地上，手中的酒杯摔碎在地上，玻璃碎片划过手掌，血顺着他的手臂留下，染红了白色的衬衫。二人都一动不动地愣在那里。
　　最后还是唐山海打破了僵局，他眼神飘忽，咬了咬嘴唇，悠悠地道歉：“碧城，对不起，我唐突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说完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下楼去，一边走一边扯下领带缠到受伤的右手手掌上，用嘴咬住一头，另一头用左手一拽，把伤口勒紧。
　　听到楼下大门关闭的声音，徐碧城才彻底回过神来。她知道唐山海心痛了，可是自己为什么也这么心痛呢？想到他手臂上的血，碧城忙起身跑下楼去追赶。可是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碧城只能失望地独自回到家里。她坐在床边，想到自己推开唐山海导致他受伤，再想到他那失落的眼神和下楼时孤寂的背影，不免一阵心痛，眼泪流下来。心想，真是造化弄人，如果她先遇到唐山海，他们一定是对幸福的夫妻。可偏偏先遇到陈深，他又是自己的初恋，爱到最浓时不得已分离，自己对他念念不忘。此时的碧城还分不清余情未了和心有不甘的区别。
　　唐山海这个时间不能去找陶大春，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带钱包，只能走路回到行动处。正赶上扁头值夜班，他睡眼朦胧地坐在警卫室，看到人影闪过立刻惊醒。定睛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唐山海右手上缠着领带，血已经渗透出来，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白色衬衫上也沾了不少血，一改往日风度翩翩的样子，十分狼狈。
　　扁头追上去，“怎么了唐队长？你被飓风队袭击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没有，你去值班吧。”唐山海继续向楼里走去。
　　陈深听到扁头声音，通过窗帘的缝隙观察外面的动静。
　　唐山海用铁丝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身后响起陈深的声音，“唐队长要不要帮忙？”
　　唐山海左手一转，“咔”的一声门被打开了。唐山海头也没回地走进办公室，关门之前说了句“你赢了。”
　　陈深猜到应该与碧城有关，转念一想，碧城那么柔弱不至于家暴唐山海吧。“我赢了”是什么意思？难道是他被碧城拒绝了吗？想到这陈深突然很兴奋，徐碧城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她拒绝了唐山海一定是因为还爱着自己。
　　第二天一早唐山海就去敲陈深的门，把睡眼朦胧的陈深从被窝里叫出来，“陈队长，借20块钱。”唐山海斜倚着门框，左手拿着雪茄，猛地吸一口，吐出烟雾。
　　“怎么，唐队长的零花钱又花光了吗？”陈深不知道唐山海唱得是哪一出。
　　“要不要打欠条？”唐山海挑了挑眉。
　　“唐队长说笑了，我相信下次你有了零花钱一定会还给我的。”陈深笑着从钱包里拿出50块钱。
　　唐山海也没拒绝，接过钱转身离去，背对着陈深拿着钱在空中摆了几下以示感谢。
　　当唐山海穿着新买的西服，打着整齐的领带出现在行动处的时候，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大家好像都在议论什么，可见了他又不再议论。山海一路疑惑走到办公室门口，被二宝叫住，“唐队长，处座有请。”
　　唐山海不敢迟疑，锁好了门走向毕忠良办公室，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可能发生的情况，但一无所获，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破绽，看看手表，这个时间碧城应该已经出门了，想通知都来不及了。
　　“处座，找山海是否有什么任务？”唐山海一脸淡定。
　　“任务倒是没有。想问你几个事情。”毕忠良目不转睛地盯着唐山海。
　　“请问。”唐山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毕忠良看了眼站在身旁的二宝，二宝会意把身后的报纸摊开在唐山海面前。唐山海脸上扫过一丝疑惑，然后低头看报纸上的内容。这一看不要紧，脸色煞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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