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城恋

　　吃了饭，徐碧城留下刷碗，唐山海捧着包裹回来办公室。心情十分激动，因为他认得包裹上的字，那是娘的字迹。拆开包裹，唐山海一看，全是小孩子的衣服，有男孩子的大褂，女孩子的旗袍，虎头鞋，小枕头等等，都小小的做得十分精致，都是娘亲手缝的，还有西式的裙子、短裤等，从美国托人带回来的，唐山海一件一件地看，爱不释手。
　　还有娘的一封亲笔信，“望我儿保重身体，早日传宗接代。” 寥寥数语，勾起了唐山海的思乡之情。
　　下班后，徐碧城坐陈深的车回到家里，推开卧室的门，唐山海已经在家了。
　　“山海，你什么时候回家的？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我找了你半天。”
　　“碧城，快过来看。”唐山海直冲徐碧城招手。
　　徐碧城走到床边，一看，床上摆满了小孩子的衣服、鞋子、枕头，唐山海一件一件地给徐碧城展示，如数家珍。
　　“碧城，你看这件，小小的旗袍，你若是有个女儿，穿上了它，肯定跟你一样漂亮。”
　　徐碧城听了脸通红，看了看针脚，真是上好的女红。“对了，你也可以做一身这样的旗袍，抱着女儿，一定很美！”
　　“还有这件”唐山海放下旗袍又拿起了洋装，“这件连衣裙是我娘托人从美国带回来的，穿上了一定像洋娃娃一样好看！”徐碧城接过来，仔细看看，还真是好看，做工精细，面料柔软，上面还镶着一颗珍珠。
　　“还有这件马褂，儿子穿上一定很帅气，再把这个小帽子戴上，一定很可爱！”
　　徐碧城看着唐山海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憧憬着，心里暖暖的，唐山海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委婉地在跟自己暗示什么吗？
　　“碧城，这些，你喜欢吗？”唐山海指着一床的小孩儿衣物。
　　徐碧城红着脸点点头。唐山海把它们都搂起来，放到徐碧城的怀里，“喜欢就好，都送给你！”
　　徐碧城抿着嘴，低着头，不好意思看唐山海。谁知唐山海继续说：“反正我也用不上！”徐碧城的笑容僵在脸上。
　　唐山海并未察觉徐碧城脸上神情的变化，把包裹铺在床上，一件一件地精心叠好，包起来。拎着包裹走向衣柜，本来想放到衣柜最上面，想想还是放到了下面，他怕徐碧城万一哪天不辞而别，自己不在家，她够不着，再拿不走。想延安那个地方，穷得连吃饭都费劲，哪里弄这些小孩子的衣物，还是带着好，算是我送给你和陈深未来孩子的礼物吧。恐怕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再无法相见。
　　唐山海回头看着徐碧城，叮嘱到：“我把这个包裹放到这里了，你记住了？”
　　徐碧城瞪了他一眼，转身去浴室洗澡了。唐山海并未多想，毕竟徐碧城不待见他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第二日上午，唐山海急匆匆地到徐碧城的办公室，不由分说，拉起她就往外走。唐山海开车拉着徐碧城直奔家里。到了家里，徐碧城还惊魂未定，关上了门，才问出声：“山海，这是怎么了？我们要转移吗？”
　　“收拾东西，回你娘家。”唐山海已经打开了柜子，找出皮箱，准备装东西了。
　　“回苏州？”徐碧城惊讶地问，“回苏州干什么？”
　　“我刚接到电话，你有个姨娘病故了，就是从小照顾你那个，姓林的。你爹也病了。我们得回去奔丧。”唐山海拿出两身自己的衣服，都是颜色深的西装，佩戴素色的领带，放到皮箱里，又去徐碧城的衣服里挑了两身白色和黑色的套装。
　　徐碧城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暴露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徐碧城脱掉了高跟鞋，换上拖鞋，走到梳妆台边坐下，拿起木梳重新梳头发，刚刚的慌乱中发丝有些凌乱。
　　唐山海惊讶地抬头，“这，不是大事吗？”徐碧城的亲情竟如此淡薄？
　　“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苏州离得不远，奔丧，几天的时间，不会影响什么的。”唐山海虽然知道徐碧城的家庭情况，但具体的人情关系，他毫不知情。
　　“我不想回苏州。”徐碧城淡淡地说。
　　唐山海站直了身子，望着从容梳头的徐碧城，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
　　“你是不想跟我一起回苏州吗？”唐山海想可能是徐碧城不愿意自己跟她的亲人见面吧，毕竟他们是假的。“但这种情况，陈深陪你去也不合适啊。”唐山海觉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什么时候开始唐山海已经把徐碧城的事当成了自己的事？
　　“陈深？”徐碧城没成想唐山海这么说，“他去干什么？”
　　“那既然这样，我陪你去不行吗？我们毕竟在外人眼里是夫妻。”
　　“那你自己去吧，我不去。”
　　“我自己去？？？我还从未登过你家的门，我自己去算怎么回事啊？”唐山海更惊讶了，徐碧城的心思确实难猜！
　　“那你也不用去，托人带点钱给我爹意思意思就行了。”
　　“意思意思？”唐山海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问。
　　“嗯”
　　“你当这是跟谁啊？走来往呢？”唐山海走过去把徐碧城手里的梳子抢下来，把她身子转过来，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碧城，病故的姨娘，虽然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但毕竟是你的姨娘，从小照顾你，还有你爹，听说病得不轻，那可是你亲爹！你都不回苏州去看看吗？”唐山海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小丫头把电话打到自己这里，而不是直接打给徐碧城，看来那个小丫头已经知道徐碧城是不会轻易回家的。
　　“我在重庆嫁给你的时候，我就跟我的家庭决裂了。”
　　“我听说了，你爹不同意你嫁给我，确实是我做的不好，我们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确实你爹挑我们家的礼也是应当的。到现在我也没有给你家彩礼，可是当时事出突然，也来不及想那么多。”唐山海确实没有那么多的钱过彩礼，他也跟家庭决裂了。
　　“不是钱的事！我爹打听到你是汉奸，就不同意我嫁给你，知道我们已经登了记，就更生气了。后来到了上海，我们靠上了我舅舅，我爹就彻底不认我了。他一直骂我舅舅是大汉奸。”
　　原来是这样，看来二人还真是不受待见。“但是碧城，毕竟你是你爹的亲女儿，而且是唯一的女儿，你爹那都是气话，等我们回苏州了，好好认个错，你爹不会忍心把我们赶出去的。”
　　“还是别回去了。”徐碧城态度坚决。
　　“你别怕，你爹的气都只能撒在我身上，对你不会的。”唐山海极力劝说。“你林姨娘无所出，你又是个女儿，我得去给打灵幡呢。我们不回去，她如何下葬？”
　　“你给她打什么灵幡，她又不是我娘。”徐碧城咬紧了牙齿。
　　唐山海观察着徐碧城的表情，看来林姨娘跟徐碧城的关系不像资料里说的那样好，也确实是，那么多的例子放在那里，嫡出的孩子怎么会跟姨娘关系很好呢。“毕竟她照顾你多年。”
　　“我虽然寄养在她那里，但她没有照顾过我，只是在我爹面前才对我嘘寒问暖，一直照顾陪伴我的是我的两个丫鬟。再说了，要不是她我娘说不定不能早早就走了呢。”想到自己的亲娘，徐碧城悲从中来。
　　唐山海对徐碧城的生活环境毫无所知，此刻感受到徐碧城的悲伤，也只能做个听客，让给她提供个倾述的机会，想安慰，无从说起。
　　“我爹娘一直很恩爱，但婚后多年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有了我，我娘因为生我伤了身体，再不能生育。我祖母为了传宗接代就给我爹纳了两个妾，就是我那两个姨娘。我爹做生意很忙，又一心想要个儿子，每次回了家就去姨娘那里，对我娘疏于照顾，后来更是不闻不问。”
　　唐山海掏出手帕，擦了擦徐碧城的眼泪，她继续说：“我娘很伤心，我那时候很小，记忆很少，也只能记得我娘每天都趴在窗户上往外看，看见我爹进了院子很开心，每次我爹都是转弯去了姨娘那里，我娘都会搂着我伤心流泪。”
　　徐碧城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她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自己家里事，就连对陈深也是只字未曾提过。面对唐山海，她却想倾述，多年积压在心里的痛苦想倾泻出来。
　　“后来那个林姨娘经常欺负我娘。”
　　“欺负你娘？”唐山海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嫡出吗？你娘不是你爹的原配夫人吗？”难道唐山海的搜集到的信息有误？
　　“你很看中嫡庶之分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我的信息有误。”
　　“原配夫人又如何？我爹不理我娘，她们也跟着欺负。”
　　“姨娘欺负夫人？”唐山海简直不敢相信。不过想想也是，从徐碧城的性子就能看出她娘的性子了，清高孤傲，不善争抢，又没有什么心思手段，自然是斗不过那些人的。
　　“只恨我当时年纪小，没办法保护我娘。”徐碧城的眼里满是哀愁。“我娘早早的就抑郁而终了。”
　　唐山海伸手把徐碧城搂在怀里，安慰道：“你娘去世这么多年了，你爹都没有续弦，可见你爹对你娘也是感情深厚的。”
　　徐碧城啊徐碧城，你若有一天真的跟陈深走了，陈深那个花花公子会好好对待你吗？陈深身边女人无数，又好招蜂引蝶，你会不会受委屈？你又斗不过那些女人。别的不说，就一个李小男，你能对付得了吗？如果你跟你娘有一样的处境，那结局会不会一样悲惨呢？这样单纯的徐碧城，怎么能让唐山海放心。
　　“碧城，别恨你爹，男人有时候身不由己。”
　　“别为你们的始乱终弃找借口了。”唐山海叹了一口气，他知道了为何徐碧城总是没有安全感，原来是家庭的原因导致的。唐山海多么希望他能照顾徐碧城一辈子，不让她受一点委屈，如果徐碧城给自己这个机会，他一定好好把握，绝对不让碧城伤心。可惜，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徐碧城的幸福已经系在陈深的身上了，自己无能为力。希望陈深能对碧城始终如一吧。远的不说，唐山海打算先把李小男从陈深身边赶走。
　　“碧城，如果你实在不想回苏州，我们就不回去了。毕竟我们现在的身份，回去对他们也不好。”
　　徐碧城点点头，“我不想回去。”
　　“好，那就不回去。”唐山海宠溺地吻了一下徐碧城的额头，二人都愣住了。唐山海赶紧起身，想逃避，被徐碧城拽住了，“我都跟你说了我家的事，你也给我讲讲你家里的事，万一以后调查起来，不容易出差错。”
　　唐山海想想，说道：“我娘很厉害的，我哥哥跟我都是我娘生的。姨娘没有一个敢造次，她们都怕我娘。”
　　“你们家总共多少个姨娘？”
　　这下可难坏了唐山海，“这个说不好，流动性太大！”
　　徐碧城好奇地看着唐山海，他继续说：“我娘可不是吃素的，我们家那些姨娘，待几年就会被我娘送人或者撵走，来来往往的，也不知道多少。”
　　“你爹同意吗？”徐碧城不可思议地问。
　　“我爹没什么意见，家里的事我娘说了算。”
　　“你娘真幸福。”
　　“偶尔有姨娘想跟我娘斗的都被我娘轻松处理了。”
　　“你娘可真厉害。”
　　“嗯，我娘很聪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你好跟我娘学习学习。”
　　“根本的原因还是你爹对你娘好。”
　　“嗯，我爹娘很恩爱。我们唐家的男人都得对妻子好，这是祖训。”
　　“你的妻子将来也一定很幸福！”唐山海的笑容僵住了，徐碧城这是在提醒自己二人是假夫妻吗？
　　“你会娶妾吗？”
　　“我？我连妻子都没有，娶什么妾啊。”唐山海自嘲地笑笑，既然你不当真，我又怎能袒露真心。
　　徐碧城听到唐山海说自己没有妻子，心里还是有点失落。唐山海也觉得气氛有点尴尬了，忙转移话题，“我娘也有不如意的地方。”
　　“什么？”
　　“我娘很希望我是个女儿，结果我又是个儿子，我娘很失望，后来一直想要个女儿，都未能如愿。我们唐家三代都没有女孩儿了。”
　　“你哥哥也没有生女儿吗？”
　　“没有，只有过两个儿子，还夭折了。”唐山海想起两个侄子，就痛心。
　　“山海，别难过，你将来生个女儿，你娘一定很高兴的。”徐碧城本想着安慰一番，结果唐山海更伤感了“我连妻子都没有，还生什么女儿。”唐山海苦笑了一番，“生逢乱世，也就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了。”
　　“怎么不切实际了？要是都像你这样想，我们的民族还怎么持续下去？到时候不用日本人，我们自己就走向灭亡了。”
　　“为了让我们的民族不灭亡，你将来多生几个吧，把我的那份儿带出来。”唐山海调侃地说。
　　徐碧城又生气了，推开了唐山海，把皮箱里的衣服又一件件挂回去。唐山海看着徐碧城，女人的心还真是难以捉摸，尤其是徐碧城的心。前一刻还说笑，后一刻就翻脸。
　　唐山海和徐碧城没有回苏州，连一点东西也没送，以示跟家庭的彻底决裂。以唐徐二人的身份，恐怕决裂的越彻底，对徐家的亲戚朋友越有好处。徐家老爷病好后，在祠堂宣布跟徐碧城断绝父女关系，从此再不往来。

　　“山海，我舅舅说了，不用请他吃饭了，说自己家里人不用这么客套。”
　　“那，我明天送去两瓶他爱喝的好酒吧，毕竟这次救我出来，他也是出了不少力气的。”
　　“嗯。”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买菜，晚上做你爱吃的菜。”
　　徐碧城笑了笑，道了声好，躺下了。唐山海把毯子盖在她身上，转身下楼开车出去买菜。徐碧城躺在那里，眼泪不自主流了出来，想到自己曾经憎恨的林姨娘如今病故了，自己却一点也不开心。
　　虽然她对自己不曾悉心照顾，但毕竟在一个家里生活了很多年，如今想想也颇为感慨。至此，徐老爷子的两个姨太太都病故了，徐老爷子孤身一人了，徐碧城想到这里不禁又担心起她爹的身体，虽然因为娘的原因曾经恨过他，但毕竟骨肉亲情，林姨娘活着的时候毕竟有人照顾她爹，这下子，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了。徐碧城想到这个世界上跟自己最亲的人也就只有她爹了，除了她爹，就是唐山海了！
　　想到这里，徐碧城被自己吓了一跳，怎么会是唐山海？假的夫妻也算数吗？徐碧城又重新考虑了一番，确实，除了她爹就是唐山海了。自己虽然一直爱慕着陈深，但跟陈深在一起相处确实没有跟唐山海那样随便。
　　自己总是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陈深，对唐山海则不同，她可以把所有的一切负面的、阴暗的情绪展示给唐山海，不用刻意保留。此刻在徐碧城的心里，将这种区别归结为爱人与搭档。
　　唐山海拎着菜到家的时候，卧室的门开着，里面传出笑声，透过门缝，唐山海看到徐碧城和陈深坐在床边，她正在给陈深展示小孩子的衣服。就是那些唐山海送给她的小衣服。
　　徐碧城拎着一件一件炫耀着，说笑着，陈深闭口不语，只是微笑着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宠溺。二人坐在床边，相视而笑，仿佛在憧憬着未来，一副其乐融融的场面。
　　唐山海默默转身，把菜放到了厨房里，开着车又走了。今天是大春执行任务的日子，唐山海无处可去，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潇潇的住处。
　　潇潇忙端上来热乎的饭菜，照顾唐山海吃饭，他哪里吃得下，满脑子都是陈徐二人的笑脸，提示着自己的可笑。幸好，自己没有跟徐碧城表白过，不然真是太丢脸了。
　　潇潇见唐山海心不在焉的样子，从柜子抽屉里拿出织好的围巾，围在了唐山海的脖子上。
　　“山海，喜欢吗？”
　　唐山海低头仔细看了看，深灰色的围巾，只是花样很复杂，很漂亮，手工很精致。
　　“这是你织的？”
　　潇潇点了点头“是啊，我亲手织的，怎么样喜欢吗？”
　　“没想到你的手这么巧。谢谢你了。”
　　“你喜欢就好。”
　　唐山海依旧没有留下过夜，只是呆到了很晚才回家，脖子上还围着围巾。
　　打开卧室门，徐碧城就跑了出来，“山海，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我临时有点事。”
　　徐碧城看见了唐山海脖子上的围巾，“这围巾从哪里来的？”
　　“别人送的。”
　　“谁送的？”
　　“你吃饭了吗？”
　　“谁送的？”
　　“潇潇。”唐山海欲转过身去，徐碧城一把拽住围巾，勒得唐山海赶紧用手拽住脖子上的围巾。
　　“唐山海，你还真是有恃无恐了啊。”
　　“一条围巾而已。”
　　“你天天系着她亲手织的围巾，在行动处晃来晃去，这样不太好吧。”
　　“陈深不也系着你亲手织的围巾天天在行动处晃来晃去，有什么不好的。”唐山海终于把心里的酸楚吐了出来，尽量掩饰自己的醋意。
　　“那能一样吗？”
　　“有什么不一样的？”
　　“陈深曾是我的老师，现在是我的同事，还帮助过我们。”唐山海翻了徐碧城一眼，是啊，还是你最爱的人呢。
　　“潇潇她爱慕我，谁不知道。我戴着她亲手给我织的围巾，正好掩人耳目。”
　　“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每次看见你对陈深笑我就难受。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你就带着她离开上海，回重庆好了。”徐碧城松开了手，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
　　“行啊，哪天日本人败了，我就带着她回重庆。”唐山海故意这么说。想到那个时候估计徐碧城就跟着陈深去延安了，要么永不再见，要么相见已成陌路。唐山海的气愤被伤感所取代。
　　徐碧城气得胸口不停地起伏，斜眼瞪着唐山海。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你忍心让她等到白头？”
　　唐山海冷笑一声，凑到徐碧城耳边说：“要不了多久，日本人就会败了。”
　　徐碧城也冷笑一声，凑到唐山海的耳边说：“那我先恭喜你们了。”说完打开柜子，取出包裹，包着小孩衣服的包裹，扔到唐山海的身上，“这些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让她给你生儿子！还有女儿！最好生10个！为我们民族多做贡献。”
　　唐山海被包裹砸了一下，忙伸手接住，也气哼哼地看着徐碧城，“好啊，就生10个！少一个我都不干！”
　　“别忘了你们唐家家训，不许娶青楼女子进门。”
　　“我不娶她也不影响她给我生孩子！”
　　徐碧城梗着脖子，气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唐山海心里舒服多了，被欺压久了，偶尔的反抗让唐山海的心里兴奋不已。当徐碧城的眼圈红了的时候，唐山海的兴奋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心疼。
　　唐山海一声不响地站在那里，直直地望着徐碧城，不知该如何是好。徐碧城冷哼了一声，上床睡觉了。唐山海也知趣地赶紧铺好了铺盖，关了灯躺下。二人一夜无语。
　　第二天一早，唐山海跟徐碧城去吃了油条豆浆，双双来到行动处上班，期间，唐山海不停地偷瞄着徐碧城，她毫无反应，仿佛昨天的事没有发生一样。唐山海松了一口气，想必徐碧城是不记仇的。
　　然而，唐山海还是不够了解徐碧城。徐碧城趁唐山海去执行任务的时候，直接去找了陶大春。
　　“捡日不如撞日，今晚就送走潇潇。”
　　陶大春欲说些什么，看到徐碧城那坚决的表情，只能点头答应。
　　“碧城，你今天中午怎么没去食堂吃饭呢，你吃什么了？”唐山海晃了半天才进了徐碧城的办公室。
　　徐碧城正在整理前几日新买的毛线，本打算给唐山海织条围巾的，“我不饿，我把毛线整理出来，一会儿给黄小姐送去，正好她要给她爹织条毛裤。老人腿不好。”唐山海看着徐碧城也不抬头，认真地整理着手里的毛线，“为什么这三团跟其他颜色不一样？”
　　问完了，唐山海突然意识到了，“徐碧城，我的围巾呢？”
　　徐碧城指着颜色不一样的三团毛线说：“我怕毛线不够，好事做到底，我就把你的围巾拆了，一起送给黄小姐。”
　　唐山海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半天才说出话来：“徐碧城！你就这样把我的围巾给拆了？”
　　徐碧城抬起头看着唐山海，点了点头，道：“嗯，拆了。”心想我让你故意戴着它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的，拆了一了百了。
　　徐碧城无视唐山海的震惊和愤怒，一边整理毛线一边还哼起了小曲儿，心想过了今晚，潇潇就被送回重庆了，你就安全了，我就放心了。想到这，徐碧城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你还笑？”唐山海气得摔门而去。徐碧城整理整理自己的衣服，拎着一兜子毛线，踩着高跟鞋，优雅地朝黄小姐办公室走去。

　　刘二宝按照毕忠良的指示，明日就要撤走监视潇潇的人，没想到当天晚上就出事了。当陶大春带人绑走潇潇的时候，刘二宝也带人准备抢潇潇，阻止她的离开。两队人马展开了巷战。陶大春和飓风队几名队员都受了伤，尤其陶大春伤势严重。
　　徐碧城因为不放心，也隐藏在潇潇家附近，一直观察着事情的进展，没想到潇潇挣脱了陶大春的钳制，使劲往小巷子里跑，眼看有人朝潇潇开枪，徐碧城想也没想，挡在了潇潇身后。
　　那一刻，仿佛时间停止了，徐碧城心想自己这回死定了。她虽然想撵走潇潇，但并不想她受到伤害，所以紧要关头徐碧城挺身而出，她的行动总是比她的思维快。

　　一声枪响，徐碧城闭上了眼睛，她怕疼，咬紧了牙关。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徐碧城睁开眼回头看，赵一凡躺在了血泊中。徐碧城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赵一凡伸出手枪，冲着潇潇的腿开了一枪，潇潇惊叫着趴在了地上，再不能跑。
　　徐碧城摇摇晃晃跑了过去，抱起赵一凡，“小凡，怎么是你？小凡？你什么时候来的上海？”徐碧城放在赵一凡背后的手沾满了鲜血，看了一眼，下了自己一跳。赵一凡颤抖着再次举起了枪，瞄准了潇潇，准备结束了她，毕竟保护不了要灭口。徐碧城看出了她的意图，马上伸手把枪口压下“不要，小凡，不要杀她，她是无辜的。”
　　赵一凡伸手捂住了徐碧城的嘴，把徐碧城拉到自己的嘴边，用尽力气说：“潇潇……交给飓......风…队，万不得已，灭口。”徐碧城愣愣地听着，赵一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血从口中涌出，吐了徐碧城一身，徐碧城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赵一凡继续说：“呈报……熟......地黄，飞鹰……殉国！”说完赵一凡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眼睛仍然睁着。
　　胡同里跑来一个人，徐碧城抢过赵一凡手里的枪举起来，定睛一看，是陈深。
　　徐碧城怔怔地看着陈深，陈深忙跑过来，搀扶起徐碧城，一脚踹开了潇潇家后院的门，是前不久唐山海刚命人在墙上开的门，以便徐碧城来的时候自己好多一条出路。陈深把赵一凡的尸体扛了起来，快速走进去，
　　“碧城，赶紧拉着她进来。”
　　徐碧城如梦方醒，发疯了一样，拽着地上的潇潇也进了院子。
　　锁上了门，陈深不顾徐碧城反对，把赵一凡的衣服脱下来，又连逼带拽的脱下了潇潇的旗袍，给二人换了衣服。从厨房取来了油，倒在了赵一凡的身上，伸手抚了赵一凡的眼睛，让她闭上眼睛。
　　陈深掏出打火机，点燃了赵一凡的尸体，“小凡，国家不会忘记你！”陈深在心里说着，她也是陈深的学生，陈深此刻心里也十分难过。陈深的脑子里现在都能回忆起赵一凡跟徐碧城手拉着手在校园里走的情景。
　　徐碧城像木头人一样处在旁边看着陈深点燃了赵一凡的尸体，忘记了哭泣。
　　陈深拽着潇潇，搀扶着徐碧城赶紧逃离现场。陶大春带着飓风队跟刘二宝一直缠斗，刘二宝也受伤了，手下的人被打得四处乱窜，在行动处来增援的时候，飓风队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
　　陈深把徐碧城扔在家门口，把潇潇交给了自己的同志，让他们连夜送到延安，不得耽搁。若潇潇落到毕忠良的手里，不仅唐山海和徐碧城有危险，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经被潇潇看到，陈深也难逃浩劫。
　　陈深本不应该掺和军统的事，但为了徐碧城，他再一次擅自做主出手相救，置身险境。陈深自知重任在身，很少有失去理智奋不顾身的时候，但每次遇到徐碧城处在危险中，他总是毫不犹豫施加援手，不图回报，只求顺从自己的内心。
　　徐碧城摇摇晃晃地回到家里，旗袍的胸前全是血，呆愣地坐在写字台前的椅子上。唐山海到家的时候，吓了一跳。“碧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受的伤？伤到哪里了？”唐山海不停地上上下下查看徐碧城的全身，慌张极了。
　　徐碧城置若罔闻，陷入回忆中。
　　“我叫赵一凡，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徐碧城。”
　　“我是河北人，你呢？”
　　“我是苏州人。”
　　“看你柔柔弱弱的样子，就知道你是南方人了。以后有人欺负你我帮你揍她，别怕！”赵一凡没心没肺的笑声感染了徐碧城，二人很快成为了好朋友。
　　“碧城，碧城，你到底怎么了？”唐山海摇晃着徐碧城的身子，把她从回忆中拉过来。
　　“山海，”徐碧城终于哭了出来，“赵一凡她死了！”
　　唐山海怔住，“什么？你去找过潇潇？”唐山海有种不祥的预感。“你认识赵一凡？”
　　事已至此，徐碧城只能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唐山海说了，唐山海气得抬起了右手，徐碧城低下头，闭上眼睛，不敢闪躲，准备踏踏实实地迎接唐山海这一嘴巴。唐山海一巴掌拍在了书桌上，“徐碧城！你竟然擅自行动！赵思楠的事情你还没有得到教训吗？你能不能长点头脑！”
　　唐山海气得在屋子里乱转，但他知道，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毕忠良很快就会怀疑他，当务之急是如何撇清自己和徐碧城的嫌疑。
　　“山海，你不必担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毕忠良查起来，就说是我做的，跟你无关。”
　　“碧城，你以为你出了事我会独活吗？”
　　徐碧城抬头看见唐山海那张认真的脸，她知道唐山海不是说着玩的，于是打消了直接认罪，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那现在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唐山海被徐碧城气得脑子根本无法运转。徐碧城低下头。
　　“每次！每次你都是这样！事情出了，才告诉我！我知你任性，但也没想到你竟我行我素到如此地步！”唐山海指着徐碧城压低声音训斥着，“都告诉过你，你什么都不要做 ，就当好你的太太，吃饭、打麻将、逛街，随你高兴！可是你！！！你偏偏要参与政治，你要多少同僚葬送在你的无知里你才满意？”
　　唐山海的话说得如此之重，是徐碧城难以承受的。徐碧城默默地流着眼泪，不敢说话，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唐山海如此愤怒地对待自己。
　　“我真的知道我错了，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嘛。”
　　徐碧城深深地自责，因为自己的擅自做主，陶大春受伤，赵一凡牺牲，想到这里徐碧城掏出手枪，上了膛朝自己脑袋上指，唐山海吓得一步窜过去，卸下了徐碧城手里的枪，“徐碧城，你一死了之，我怎么办？你还不如先打死我得了。”
　　唐山海一想到徐碧城若真自裁了，就没有由来的恐惧和伤悲。
　　唐山海压抑住自己的愤怒，安慰道：“碧城，事情已经出了，要想办法补救才是，你别添乱了，让我好好想想该怎么办。”
　　“小凡~”徐碧城终于压抑不住内心的悲伤，痛哭出来。唐山海忙用手捂住徐碧城的嘴，“别出声，别出声。”眼泪流到了唐山海的手上，滚热，唐山海在徐碧城的耳边小声说：“碧城，我刚干这一行的时候，也犯过很多错误。这是成长要经历的痛楚，谁都一样。”
　　徐碧城抽抽搭搭地忍住了哭泣，扒开了唐山海的手，“你也害死过自己人吗？”
　　“直接的没有，间接的有。以前有，未来还会有。”唐山海无奈地笑了。
　　“那你不愧疚吗？”
　　唐山海叹了一口气，说道：“刚开始愧疚，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干这一行，早死晚死都差不多！”都是个死。“那些先我而去的同僚们，只是在那边等着我，我在这边继续他们未完成的事业，等到哪天我也去了那边，就跟他们团聚了，还有后来人继续我未完成的事业。”
　　徐碧城怔怔地看着唐山海，这就是不怕死的境界，这就是随时准备赴死的决心。
　　“战争就是要死人的。为了理想为了信仰付出生命为代价也是应该的。只要日本人不滚出中国，我们就会用性命去拼，他的拼掉了，还有我的，我的拼掉了，还有你的！”
　　“赵一凡也跟我一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她是为了党国而死，不是为你而死！”
　　“可毕竟是我害了她。”
　　“她为你挡子弹的时候，已经是决心赴死了，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使命。她唯一没有完成的任务是灭了潇潇的口。”
　　“什么？”徐碧城猛然抬头，吃惊地望着唐山海，“山海，你怎么能如此冷血？”你昨天还说要让她给你生10个孩子，少一个都不行，今天你就要杀了他灭口？
　　“你不用如此吃惊。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这是减少损失的唯一办法。”
　　“你——你真的如此冷血？”徐碧城还是难以接受唐山海的想法，难道唐山海对潇潇真的没有一点爱吗？
　　“别人都说日久生情，你就算不爱她，也至少有些感情的吧，怎么能轻易说出这种话？”徐碧城还是接受不了唐山海如此绝情。
　　“别人还说我天天用绳子捆着你打呢！别人说的话怎能当真？”
　　“你真的对潇潇一点感情都没有？”徐碧城一点都不信，她明明看见了二人在床上缠绵的样子。
　　“就算有，也不足以让我牺牲整个飓风队，牺牲我肩负的重任，牺牲我的信仰。”唐山海目光如炬，瞪着徐碧城。
　　徐碧城沉默了，唐山海继续说：“你先去把衣服换了，这身带血的赶紧处理掉。”
　　徐碧城走了几步，回头问道：“山海，如果有一天我被追杀，你也会毫不犹豫的灭我的口吗？”
　　唐山海看了徐碧城一眼，没有说话。唐山海被自己的想法吓一跳，他怎么好意思说自己宁愿牺牲性命也要保徐碧城无瑜。就算他说了，她也不会信。
　　徐碧城知趣地不再询问，起身去换衣服，这才是党国的精英，不是吗？不会被任何人牵绊，原来是自己想多了，以为自己在唐山海的心中是特殊的。
　　徐碧城换完了衣服，尾随着唐山海到了陈深家门口。
　　“陈深，潇潇在哪里？把她还给我！”
　　“她已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唐队长不必担心。”
　　“说说你的条件。”你如何才会把潇潇还给我？潇潇在你手上，你就有了一把利刃，随时指着我的喉咙，我怎能安心。
　　“没有条件，不做交易。”陈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潇潇还给唐山海了，潇潇若是把陈深的所作所为说出去，陈深马上暴露，把她还给唐山海岂不是把利刃放到唐山海手中指着自己的喉咙。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唐山海也毫不退缩，潇潇不能落入□□手中。
　　陈深冷笑道：“唐队长应该担心的不是潇潇的去处，而是没了潇潇你如何撇清自己的嫌疑。”
　　“这个不劳陈队长担心了，我们的事我们自己解决。”
　　“我若想害你们，就不会帮你们。”带走潇潇，陈深是冒了多大的危险。
　　“这么说我还是跟碧城借光了，谢谢陈队长了。”如果不是为了徐碧城，你会帮我？！
　　“不必谢我”确实如果不是为了碧城，谁要参和你们军统的事。
　　“把潇潇还给我，我马上跟徐碧城离婚。徐碧城归你。”唐山海斟酌着对付陈深，自己手里的筹码只有徐碧城了，先要回了潇潇再另做打算。
　　门外的徐碧城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没想到唐山海为了潇潇竟然要把自己卖给陈深。自己竟然成了唐山海想换回潇潇的筹码。徐碧城伤心极了，用手捂着胸口，不等陈深回答赶紧扭头回家了。她实在不想听到两个男人把自己当成物品一样讨价还价。
　　还说什么要杀了潇潇灭口，都是骗人的鬼话，回头你就想用我换回潇潇，把我弄走，你好跟潇潇好好过日子，徐碧城伤心之余也十分气愤，唐山海我真是看错了你，不够了解你。
　　“碧城她不是物件，不能用来做交易。”陈深对于唐山海的条件也十分愤怒。“况且碧城她本来就不归你！”徐碧城的去留不是你唐山海说了算的，你离不离婚对我和碧城来说都无所谓。
　　唐山海回到家里，他确实拿陈深一点办法也没有，幸亏目前看来陈深是不想害自己的，暂且可以放心。就徐碧城的说法，陈深帮助他们用赵一凡的尸体冒充潇潇的事，潇潇也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有一天潇潇落入毕忠良手中陈深也是难逃浩劫的。这样想来，陈深跟自己在潇潇这件事情上已经是站在同一条船上了，想必陈深也不会让潇潇落入毕忠良手中。
　　只是潇潇在陈深手中，始终像一把剑悬在唐山海的头上，让他十分不自在。
　　徐碧城正坐在沙发上发呆，她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不敢指责唐山海把自己当成筹码的想法。唐山海想要抛弃徐碧城的想法使她十分难过，甚至于超过了她有可能去陈深身边的喜悦。徐碧城对唐山海十分失望，想想也是，潇潇跟唐山海相识多年又是为了他来的上海，又差点因为他丢了性命，唐山海竟然可以轻描淡写地想要灭口，那么抛弃自己也并非什么难事。这样一想，徐碧城就更确定了唐山海并非玩笑，自己在唐山海心中的地位还不如潇潇。认清了这个“事实”，徐碧城胸口烦闷得很。
　　唐山海走到徐碧城的身边，坐下说道：“碧城，你去跟陈深说说，让陈深把潇潇还给我好不好？”唐山海一时半会儿拿陈深毫无办法，只能从徐碧城入手，看能不能打打感情牌。
　　“你不是说对潇潇没有感情吗？”徐碧城冷冷地问。
　　“她毕竟是为了我来的上海，现在又因我而陷入困境，我想把她从陈深手里要出来，送走，让她远离上海过上平静的日子。”
　　唐山海很少用恳求的语气跟徐碧城说话，这次因为潇潇，唐山海竟然如此卑微地跟恳求自己，徐碧城见不得唐山海如此卑微的态度，尤其是为了一个女人求自己。她刷地一下站起来，推开唐山海，力气很大，把唐山海推倒在一旁，撞到茶几上。
　　徐碧城径直来到陈深家，陈深正坐在沙发上思考着，看着徐碧城气势汹汹的样子陈深一言不发地望着她。
　　“陈深，潇潇在哪里？”徐碧城开门见山。
　　“她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你把她还给我和山海。”
　　“人我已经送走了，离开上海了。”
　　“这么快就离开上海了？”没想到陈深的行动力如此之强。
　　“对，你放心，我保证潇潇的安全，她会在一个安全的的地方过平静的日子。”陈深知道徐碧城善良，不忍心潇潇受苦。
　　“陈深，谢谢你在危机关头又帮了我，可是潇潇毕竟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还是把她还给我们让我们自己安排吧。”
　　“潇潇她已经看见我帮你们，如果还给你们，我心不安。”陈深也是实话实说。
　　“我保证潇潇再也不会出现在上海，不会对你有任何不利的言论流出，行不行？”徐碧城为了唐山海，恳求陈深。
　　陈深皱着眉头望着眼前渴望得到肯定回复的徐碧城，他不想让她失望，但是他不能冒险，为了潜伏进76号，多少同志为之付出惨痛代价，自己不能感情用事，于是他残忍地拒绝了徐碧城的请求。
　　徐碧城一直想陈深是会帮助自己的，没想到潇潇到了陈深手里就再也要不出来了，这将如何向唐山海交代？她失望地回到家里，唐山海见到她的样子就知道陈深没有答应。
　　“山海，对不起，我没有要回潇潇。”徐碧城十分内疚，纵使唐山海嘴上再无情，她也认为唐山海对潇潇是有情的。
　　“我们再做打算，先想办法骗过毕忠良才是最重要的。”想来陈深也不会跟自己同归于尽，不如再从长计议。
　　徐碧城坐在床上，看着床下的唐山海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想必是担心潇潇的安危，徐碧城不忍唐山海如此担忧，说道：“山海，你别担心了，明天我再去求陈深，一定让他把潇潇还给你，他若不同意，我就天天缠着他，决不罢休，你别担心了啊。”
　　唐山海深知陈深虽然爱着徐碧城，但他比自己理智多了，显然徐碧城的胜算不大。唐山海想到潇潇对自己的一往情深，现在又因为自己被人掳走，内心也十分愧疚，又想到自己真的想过要灭了她的口，心里又十分忐忑不安。
　　“山海，退一步讲，陈深把她送走了总比你灭了她的口强。”
　　“谁知道陈深怎么想的。”唐山海显然不习惯这种事情不在自己掌控范围之内的感觉。
　　“山海，你真的是害怕她暴露你而不是想念她吗？你真的没有一点不舍吗？”
　　“不舍倒是没有，只是有点愧疚。”唐山海如实回答。
　　“你真铁石心肠。”
　　“我经历过太多的生离死别，这不算什么。”
　　“可是你毕竟跟她在床上……”缠绵过。徐碧城又想起了那天的情景，潇潇对于唐山海而言应该是特别的吧。
　　唐山海的脸腾一下红了，自己都能感觉到热，“不是说好了不再提那天的事了吗！”
　　徐碧城不依不饶“你是不是也经历了太多的那种事情，所以习以为常了？”
　　“谁习以为常了！！！”唐山海脸更红了。“我跟潇潇的离别还不是拜你所赐。”
　　“我还不是因为担心她暴露你！”
　　“暴露我的不是她，是你！！”唐山海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去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我也不是故意的”徐碧城的语气软了下来，起身下地，走到唐山海的身边，跪在旁边，轻轻戳唐山海的后背“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嘛”
　　唐山海转过头瞪着她，“你问我？我问谁！”
　　徐碧城沉默了一阵子，小声问：“小凡的尸体……”徐碧城想到自己的同窗赵一凡，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提到赵一凡唐山海心中也十分烦闷，花季的少女，就这样为了党国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
　　“山海，我怎么感觉这么孤独呢？”徐碧城坐在唐山海的褥子上，搂着自己。
　　“孤独？不是人生常态吗！”要说品尝孤独，唐山海显然经验丰富。
　　想到眼前的乱局，不仅仅因为徐碧城的乱指挥，更大的责任在于陶大春，不仅私自与徐碧城见面还违抗自己的命令听从徐碧城的安排，要不是现在找不到陶大春，唐山海恨不得掐死他而后快。
　　“陶大春是不是喜欢你？”
　　“不知道。”
　　“装不知道？”
　　“我把他当成好朋友，大哥哥一样的。”
　　唐山海冷哼了一声，“哥哥？真俗！”徐碧城偷偷瞪了一眼唐山海。
　　“你利用他对你的喜欢，这样对吗？”
　　徐碧城猛然抬头“我没有想利用他！”
　　“陶大春与我相熟多年，如果不是爱慕你，他会违抗我的命令听从你的安排吗？”
　　“我怎么了？我也是熟地黄！”徐碧城小声嘟囔。
　　“你很厉害，你亲自导演了这场血雨腥风，你满意了吗？”
　　徐碧城又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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