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中梦

作者:一捧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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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策巧断吴家案


      一个良好的出生,一双父母的疼爱,一家融洽的氛围对于一个青春期的少年而言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没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是不幸的,每当他人万家灯火,惟自己一人独坐的时候,心中难免委屈悲愤。后来他幸运地来到这里,拥有了曾经他所期望的一切。所以他是幸运的,而吴聪就是那个不幸的孩子。

      经过一番细致的询问,江策这才得知,吴聪之所以要偷朱氏的金镯子,是因为那本身就是吴聪生母的东西。可是在七日前,他那早已久病缠身的生母过世了。因为还在年里不能办丧事,更何况一个贱籍的奴婢去世也不可能给她办什么丧事。

      吴应则忙于外面生意从不管家里的事,后宅内院自然是由当家主母全权打理,朱氏向来最恨的就是他们母子,对此事置之不理。还让下人把他的生母连夜抬了出去,说是大过年的留在家里太晦气,怕要伤了吴宅的运道。

      遂吴聪的生母还是他自己拼拼凑凑花了钱请人下的葬。

      当时,是吴聪亲自替他阿娘安葬的,她全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是那只父亲过去赏给他阿娘的金镯子。阿娘生前最是珍爱,平日里都舍不得拿出来戴,每每托在手里轻轻擦拭,望着发怔,偷偷抹泪。

      因此吴聪即便日子再难,也不曾想过拿走阿娘的宝贝,他亲手把这只金镯子放到棺椁里,给阿娘当作唯一的陪葬。

      可昨日,他无意间看到朱氏戴着这只金镯子在自己手腕上,起初他也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毕竟一个少年男子对于女人家用的东西也不懂,可是他留意到那只金镯子上当真刻着两朵盛开的莲花,他的阿娘就唤作莲儿,那是父亲曾给阿娘许下的承诺:并蒂双莲,与子成说。

      那莲花是父亲亲手画的花样,找工匠特意定制的,阿娘宝贝了一辈子的东西他绝不会认错。可如今这只被他亲手埋在阿娘棺椁里的金镯子,出现在了朱氏的手里,那岂不是有人挖了他阿娘的坟,撬开了阿娘的棺木?

      一想到这里,吴聪就怒上心头,他再也压抑不住多年来心底的仇恨,先是趁着今日元宵节家中无人,偷偷潜入朱氏房内,拿出了金镯子。带着满腔怨愤,和母亲的金镯子来到樊楼,想向父亲告状,他要把这些日子,这些年以来朱氏的所作所为全都告知父亲,希望父亲能为他做主,还阿娘一个交代。

      可现实却让这个年仅十岁少年的世界崩塌了。

      吴聪声嘶力竭道:“父亲不仅未曾理会我的控诉,还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甩了我一巴掌。我从未奢求过与弟弟妹妹得到同样的待遇,我以为我不好只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可是,我错了……他从未拿正眼瞧过我,就连他都觉得我是个下贱的坯子,我告诉他阿娘的事,他竟然觉得是我给他丢人现眼了!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他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将满身委屈尽数宣泄出来已经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江策伸出双手,准确的扶在吴聪瘦弱的肩膀上,柔声安慰道:“聪哥儿,你听哥哥说,这个世界可能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却也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坏。我相信只要心里有光,脚下就会有路。你要相信这个世间将来定会有个人,因为有你,活着很有意义。所以我们都不要轻言放弃,好吗?”

      吴聪呆呆地望着江策在微光下莹莹闪烁的双眸,他绝望道:“可我没有希望了……”

      就在这时朱氏终于见缝插针地叫道:“哼!这个臭小子编了一大堆的谎话,贤侄你莫要信他。那些都是他自个儿臆想出来的浑话,那只金镯子明明就是老爷在成婚后送给我的。这个小子竟然编造这些鬼话来污蔑我,还在楼里对我孩子们大打出手,一个庶子,真是要反了天了!”

      一听朱氏这话,激愤的吴聪差点儿直接跳起来,好在江策正按着他的肩膀,避免他再次冲动。

      江策不解……

      因为朱氏这话,这语气倒不像是谎话,否则吴聪已经说到这个地步,若是证据确凿,当着端王和他的面,朱氏也不可能巧舌如簧、抵死不认,那么只能说此事另有蹊跷。

      江策再次拍了拍怒不可遏的吴聪,正色道:“既然你们双方各执一词,那么这件事就要回到樊楼,找到二舅舅当面问清楚了。”

      见状,朱氏立马挺直腰杆儿硬气道:“问就问!”

      江策对怒目圆瞪着朱氏的吴聪轻声道:“你可信我?”

      吴聪回过神,看着双目失明的江策,只犹豫了片刻,便狠狠点头,道:“嗯!”

      “那好,我们进去找出真相!”江策信誓旦旦道。

      赵璟缓缓走到江策跟前蹲下身,小七帮着把江策扶到了他的背上,吴聪跟在身后,朱氏也追了上来,一行人从后门进入樊楼。

      路上,江策在赵璟的背上轻声说:“可能一会儿还要麻烦你安排人去吴聪母亲的坟墓那里看一下,究竟有没有被人动过。另外我记得,吴家有一个管事的婆子,是大舅母在的时候就留在家里的老人,上回去我见到她还在府中,她信得过,还要把她寻到问个究竟才好。”

      赵璟“嗯”了一声,背着江策一步一步往上,他好像都不怎么喘气,毕竟是五楼啊,樊楼的五楼几乎是整个汴京最高的地方了,天好的时候远远还能瞧到皇宫内。可赵璟背着他仿佛一点儿也不吃力。

      “我不累~你别担心。”赵璟好像能猜到自己心思似的,微微偏头笑道。

      “嗯。”无需太多言语,彼此已经心照不宣。

      到了楼顶的樊云阁,果然大家都早早聚到了这里,屋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沈义伦见到姗姗来迟的赵璟和江策,一扬折扇埋怨道:“重头戏都要过了,你们才来,莫不是背着我们去哪里有趣的山棚独乐乐了?”

      韩攸宁接话道:“就是,有什么好东西不大家一起分享,江策,你越来越不上路子了!”

      韩将行敲了他这个一点儿女儿样都没有的妹妹,责备道:“王爷在呢,没大没小!”

      江策讪讪道:“诸位,多有怠慢,实在不好意思。路上遇到了点事情,一会儿还要在这边处理一下。”

      “啊——少爷!”就在这时,时安终于也赶到了,他气喘吁吁地指挥着樊楼的壮汉替他把江策的轮椅抬上了五楼。

      江策微笑着对赵璟柔声道:“正好,你也累了,把我放到轮椅上吧。”

      待一切就绪,吴应则也接到下人的传唤,急急忙忙赶到了楼顶的樊云阁。

      虽说一般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刚才发生在樊楼里的闹剧许多客人也都看到了,早已并非什么秘闻。

      江策坐在大厅中间的轮椅上,身后是赵璟这尊大佛镇守着,左右两边各坐了一排他们的朋友,吴应则带着妻子朱氏在江策对面,吴聪则更加靠近江策些,垂首立在那里,不敢直视父亲。

      场面虽有点滑稽,江策却看不到,他依旧正襟危坐,冷声道:“二舅舅,侄儿今日在这里也请大家做个见证,本来这该算是你吴氏的家事,外人不该过问。可毕竟我身体里也有一半的吴家血脉,勉强算得上是半个吴家人,更何况今日之事碰巧让我撞见了,我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吴应则蹙眉看着躲在江策身边的吴聪就脑仁生疼,他用余光环视了一圈,大庭广众之下也不能随意发作,只好佯装和颜悦色道:“聪哥儿,你在外面又闯什么祸了?是不是正好不小心冲撞了你策表哥与端王殿下?”

      吴聪闻言握紧了双拳,咬牙切齿地看着地板,尽力不发出声响,因为刚刚他答应过江策,一定要沉住气。“表哥今日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这句话一直萦绕在他脑海里,成为他最后的信念。

      “二舅舅,对于聪哥儿今日之事你了解多少?”江策开门见山地问道。

      “哎~这个孩子莽莽撞撞的,我当时在二楼大厅招呼客人,他风风火火地就冲过来,大喊大叫的,差点儿没把一桌客人惊出病来。我只好先让楼里的伙计打发他出去!”吴应则掐头去尾的叙述道。

      “哦?是这样吗?可我与王爷方才在樊楼的后门,竟撞见聪哥儿被两个下人抓着,二舅母在代您执行家法。二舅母,我说的没错吧?”江策直截了当地道。

      朱氏见吴应则没把话说全,委屈地拽着他的袖子,拿眼睛瞪他。

      吴应则知道糊弄不过去了,这才怨声道:“哎~这孩子的亲娘前几日过世了,他自那之后就有点不正常,总是浑浑噩噩的,今日冲到樊楼来确实冲撞了客人。还说了一堆瞎话,我本想让人把他带到后院去,让他冷静冷静,可谁知道他们下楼的时候刚好撞见朱氏带着孩子们走上来。那孩子瞧见了,竟突然狂性大发,冲着朱氏就要打,六哥儿气不过,去拉他,反而被他一拳抡倒,径直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好在六哥儿年幼骨头又软,都是皮外伤,不然摔出个好歹,就是一条人命啊!”

      朱氏在一旁,连连点头,但毕竟男人们在说话,她一个妇人也不好插嘴,只能拼命用肢体表达着自己的满腔怨愤。

      听到这里,江策也不能分辨谁真谁假,不过他敏锐的察觉了一个重点,立刻问道:“聪哥儿究竟说了什么瞎话?您要把他关起来?”

      闻言,吴应则一怔,本想一笔带过的事,竟然被江策挑开了,毕竟是长辈,他一时脸上也有点挂不住。

      可江策看不见,不能注意到他们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赵璟见状,巧妙默契的配合道:“方才吴聪与朱氏皆各执一词,曾提到此事皆因一只金镯子引起,吴聪说朱氏挖了他娘的坟抢了那只并蒂双莲的金镯子,而朱氏说那只金镯子本就是你送给她的。不知吴老板可知晓此事?”

      吴应则惊闻赵璟突然发话,再不敢用那些商人的伎俩,老实交代道:“这事我是知道的,本来都是内院的事,不该拿到台面上来说。哎~那金镯子本身就做了两只一模一样的,聪哥儿的娘有一只,朱氏后来也送了一只。这些都是误会!”

      此话一出,吴聪猛地抬起头,狰狞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双眼赤红,仿佛能滴出血来。他拼命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往前挪,双手颤抖的紧握着拳,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不可能!那是我阿娘的金镯子,明明就是阿娘的金镯子!”

      朱氏这回得到了吴应则的证明,瞬间腰杆儿挺得笔直,理直气壮地道:“这回总相信了吧?你就是个小偷,竟然信口雌黄的编造出一堆的谎话来诬陷我,就是为了给自己脱罪。”

      吴聪紧紧抱着头,几乎要奔溃了,他嘴里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不会看错的~不可能的……”

      江策侧着头,冥思道:难道当真是吴聪冤枉了朱氏,吴应则亲口证实,的确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金镯子。如果真相如此,那么这孩子,就当真成了偷窃主母首饰,殴打幼弟的凶手了。如此……他以后该怎么活啊?

      就在这时,大门被人从外推开,来人是一直暗自跟随他们的隐五、隐六和隐八。

      三人齐齐走到赵璟和江策身边,低声在他们旁边耳语了一阵。屋内众人皆是纷纷侧目,好像都在期待着此事能有什么转折似的。

      过了须臾,隐卫三人再次悄无声息地退下。

      江策理了理自己的衣袖,缓缓抬起头用他那双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直视着吴应则夫妇二人的方向。瞬间,就连身为长辈的吴应则也是被他犀利的眼神吓得倒退了一步。朱氏倚靠着丈夫,对上江策森冷的目光,瞬间额角渗汗,脊背发凉。

      江策冷笑一声,摇头道:“哼~我从未想过,母亲那般温柔的人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长?我为自己是你的外甥而感到无比羞耻!”

      吴应则晃了晃身子,不知江策究竟知道了什么?吴聪则卸下愤怒,回过头来一脸的茫然。

      江策也不再卖关子,他森然道:“为了避免冤枉一个好人,或是错放一个恶人,进来之前,我便让人去了趟聪哥儿阿娘的坟地,又去了趟吴宅,还让人找到了聪哥儿方才冲撞的客人。你知道,我问到了什么?”

      吴应则本能地问了一句:“什么?”

      “聪哥儿娘的坟墓确实被人动过了!里面本该钉死的棺木也被人撬开,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就连……”江策看了一眼吴聪,声音稍缓:“就连尸体也不见了!”

      “阿娘!”吴聪惊呼道。

      韩攸宁作为一个听众看客也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心疼地走过去,把吴聪扶到一边安慰着他坐下。

      赵璟一直在身后把屋内的情景告诉江策,江策这才稍稍放下心继续道:“在吴宅,我记得有一个大舅母掌家时就在的管事婆子,她的证词是‘二奶奶确实没有安排人安葬三少爷过世的阿娘,还吩咐所有下人谁都不许过问,也不得告诉老爷。最后是三少爷自己花钱从外面雇来的人,才在第三日把她安葬。’对吗?”

      闻言,朱氏惊愕地瞪大了双眼,她明明给每个人都封了口……

      江策冷笑道:“你不必惊讶,吴婆子已经说了实话,她对三少爷母子实在于心不忍,这才愿意吐露实情,并且签字画押,绝无虚言。”为了保全所有人,她还安排了隐八现在就带吴婆子去长兴寺照料大舅母,这样也不至于再牵连无辜。

      朱氏吓得连连后退,几乎要站不稳。

      江策不等她喘口气,继续道:“另外,很冒昧,我让人进了你的卧房,在梳妆柜的抽屉里又找出一只一模一样的金镯子,这一只被你和众多金贵首饰放在一起锁得牢牢的。起先我还在奇怪,聪哥儿一个十岁的半大孩子,竟然能够轻易地进到你的房间,顺顺当当地偷走你的金镯子,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这只就是我的人刚刚借来的金镯子。”

      赵璟掏出,刚刚隐六在掩饰下偷偷递给他的最大物证,众人都是一阵唏嘘。

      吴聪站起身,踉跄地走过去,恭敬地接过赵璟手里的金镯子,仔细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坚定道:“这只不是我阿娘的,阿娘的镯子从来都舍不得戴,根本没有这么多划痕。”

      “是吗?那另一只金镯子现在在何处啊?”江策问道。

      “在她手里!”吴聪立即指着朱氏大声道。

      “那不如就请您拿出来,我们比对一二,一切就都清楚了!”江策森森然的声音在屋内回响,一字一句震得朱氏魂飞魄散。

      她从不曾想过如此缜密的计算能被江策识破,此刻的她就好像被扒|光了,赤|裸|裸地袒|露在众人面前,没有一丝尊严。

      吴应则也是被这一连串的消息震惊了,他回头看着身侧的朱氏,像看一个怪物一样望着他:“你……你竟然如此歹毒?你这毒妇究竟想作甚么?”

      朱氏憋了好久的泪终于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面部极其扭曲地指着自己,似哭似笑道:“你说我歹毒?哈哈哈~我是毒妇?哼哼哼~你知不知道,我这些年看着他们母子是怎么过来的?你们吴家求亲的时候怎么没说你早就有个庶长子?通房丫鬟的孩子怎会留下?他一个庶子倒是好好的长到十岁大!可怜我第一个孩子因为这个贱种的冲撞却早早夭折,弄得我留下一身病根。就连我的孩儿们也多多少少都是体弱多病!独独这贱种身强体壮,从未有过什么病痛。”

      吴应则蹙眉道:“当时我已经重重罚了聪哥儿,可他那时候才三岁,一个稚童能知道什么?你总不能让我打死他吧?”

      朱氏一甩衣袖,面目狰狞地瞪着吴聪:“他是一个稚童,那他就是受了那个贱婢的唆使!那个贱婢就是想要弄死我,自己才好上位!”

      “不准你这么说我阿娘,我阿娘才不会。她是这世界上最温柔的女人!”吴聪攥着拳头,卯足了劲,斩钉截铁道。

      直到这里,江策才缓缓开口:“孰是孰非,真相总会大白。你们心中都有自己的怨念,本来谁都有错,也谁都没错。二舅舅错在伤了两个女人的心,却没有做到善始善终。聪哥儿错在把自己的满腔怨愤化作了武力,偏听偏信,伤害了无辜的幼弟。朱氏,你被嫉妒占据了整个人生,你是正妻,你的遭遇本该遭人同情,成为你最好的筹码,可是你偏偏滥用了它。把怨妒化作执念,害了所有人……”

      当众人还沉浸在江策的一番言辞中时,又冷不丁地被江策惊醒:“可是,如果只是以上,我勉强还能算作,这些不过是家事。可是聪哥儿阿娘的尸体去哪儿了?朱氏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众人齐刷刷地把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畏缩的朱氏,仿佛一群逼供她的衙役投来的冷冽寒光,令她瞬间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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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不小心没刹住车,写太多了。不过吴家的悲剧是引爆一个高|潮的导|火|索,我也没办法,争取在一百章以内迎来高|潮,好开第三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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