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中梦

作者:一捧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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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复燕京


      宣和五年三月,金兵占据燕云诸州不愿归还。

      以完颜宗望为主的一派占此番战役的主导地位,原来当初在宋金合围燕京的时候,宋军将领被辽军击败,吓得落荒而逃,旋即金兵从关外长驱而入,历经数日,一举大败辽军残部,夺下燕京城。

      之后,宋朝援军听到前线消息,才姗姗来迟。这样一来,金兵既遵守了当初拟定的《海上之盟》条约,等宋军出兵攻打了燕京才入到关内,同时又履行了与辽宣宗耶律淳的约定,进入城内只搜刮了财物,并未肆意烧杀抢掠辽国百姓。

      这样一来,既得了人心,又出师大捷。使得燕云诸州皆被金兵占领,也未引起百姓的恐慌,更是收服了辽兵残部。弄得宋军夹在关隘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等这个消息被传回汴京城时,已经是早春三月的时候了。

      官家大怒,立即宣召群臣集议。

      最终的结论,便是选举出一位能代行天子之职的节度使,率领使臣团去往前线,与金国谈判。目的是希望不用一兵一卒,便能收复燕京。

      听到这里,江策深深地蹙起了眉,道:“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难道官家是想用钱财换取燕云?”

      赵璟早就一脸疲态,他无奈地点了点头,已经不眠不休商议了三天两夜的他,此时更是疲惫不已。

      江策为他沏了一杯热茶,递到赵璟唇边,温声道:“你先喝点热茶,暖暖身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让江月安排厨房去做。”

      赵璟接过茶盏,一饮而尽,旋即把茶盏搁到一旁茶几上。突然一把握住江策的手,将他整个人拉着坐到自己腿上,而后将脑袋抵在江策颈窝间,嗅着江策身上散发出来的寸寸茶香,慢慢阖上了眼睛,他瓮声瓮气道:“给我靠一会儿,就一会儿~”

      江策心疼极了,紧紧拥住,轻轻抚摸,竭尽所能给予他自己全部的温柔。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江策几乎以为他累得要睡着了,想起身把人弄到床上休息,可还没等他想到办法站起来,就听耳边沉沉传来赵璟低哑的声音:“阿策,我可能要离开京城一段时日了。”

      闻言,江策倏地坐直,但又被赵璟揽了回去,赵璟还是万分贪恋的吮吸着江策身上的味道,江策无奈只好作罢,他沉吟片刻,问道:“官家是不是决定派你去燕京谈判?”

      赵璟沉默,江策便知道自己猜对了。

      其实,即便他不说,江策也隐隐能猜到一些,童贯等人此番在前线吃了败仗,太子久居宫庭又未经历练,满朝文武还有谁人能担此重任呢?

      唯有端王,身份贵重,又有西夏边陲的两年历练,更有两浙路动乱的功勋,他再合适不过了。

      想到此,江策不由得心疼赵璟,不仅仅因为这是一件摆明了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记得前世赵璟曾说过他最不愿意的便是牵扯进这些繁琐复杂的政事,他只想一心做个闲散王爷,只不过生于皇家,坐享荣华,该肩负责任的时候谁也跑不掉。

      但此番去与金国谈判确实是一件苦差。

      先不说,宋朝败军而逃本就不占理,如今金国即便愿意归还失地,也必然会开出一大堆霸王条款,以此来搜刮一笔,毕竟本就是他们打下的城池,凭何免费拱手让予他人。

      这是一个正在迅速扩张,全民皆兵的国家唯一的目标。他们没有生产力,也不需要生产力,他们享受了征战掠夺给自己带来的财富和强大,便会一如既往地征战下去,至少段时间内不会想到休养生息。

      但大宋不行,大宋的疆土大多是一片平原,千百年来,汉人在中原地区生根,早已习惯了劳作生产的安稳生活。更何况自百余年前与大辽签订了和平共处的条约,大宋的百姓们几乎是不识兵戈的。前几年的江南动乱已经深深消耗了大宋的国力,导致国库紧张,根本不能长年累月的支撑边疆战事。

      所以,官家是绝对不会想要在此时与金国撕破脸的。

      更何况,宋朝的军队数量虽然看似大于女真军,但比起身经百战的女真军,宋朝的军队百年来缺乏实战经验,就连攻打燕京时,因为一点挫折都能兵败如山倒,更遑论与强悍的女真军一较高下。

      官家深谙此道,宋朝唯有用进贡岁币盐帛这样的方式,方能买回失地。

      这些,也是在后来的连年征战中,江策渐渐弄明白的。

      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赵璟即将启程前往燕京,江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似是安然地靠在江策肩头小憩了片刻,再醒来后,赵璟满面倦意竟是褪去不少。他不舍地凝视着江策,突然有些孩子气地道:“真不想离开这里,更不想与你分开。但是,此去燕京前路不明,我也不舍你跟着去受苦。”

      江策拢着赵璟的脖子,嗔怪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去哪里都好,我不觉得苦。”

      闻言,赵璟忍不住在江策的脸上轻轻啄了一口,指腹摩挲着江策的耳垂,呢喃道:“你知道的,此番你必然去不得。无论金国派谁来谈判,终究是要与你外公站在对立面,我不想你夹在其中左右为难。”

      其实,这些江策又何尝不知。这也就是为什么赵璟说出不能带自己前往,江策不曾坚持的原因。他也知道,自己去不合适。

      尤其他的这层身份暂时还无人知晓,倘若被有心人知道了去,宋金又正处于这种敏感时分,不仅仅是他自己没有立足之地,就连远在平江府的祖父他们也将陷入窘境。

      所以,这是大事,不是他能任性妄为的时候。

      几日后,端王赵璟便被官家赐予燕山封地,兼任燕山府节度使,亲领赵良嗣、马扩等人,自汴京出发,赶往汉人丢失了几百年的燕云诸州。

      宣和五年五月,大金皇帝完颜阿骨打因病薨逝。

      这个消息传到大宋汴京时已经是宣和五年的十二月二十六日,那一日,正是金国的贺正旦使来到汴京,向大宋皇帝庆贺新年的日子。几乎是同时,向大宋宣告金·太·祖,完颜旻死亡的告哀使也到了。

      当江策得知此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正旦节,宣和六年的正月初一。

      血脉关系真的是这世上最为奇妙的关系之一。江策自问与外祖相处时日也并不长久,感情应当不算深厚,但当他收到自大金寄来的书信时,还是难过的泣不成声。

      他捧着完颜旻的绝笔,在看到外公用毛笔弯弯扭扭写下的这封汉字书信时,还是心痛到窒息。想来外公是把对外祖母的愧疚,和对母亲的遗憾,全部转化成疼爱,尽数给了自己吧!

      他颤抖着手指,轻轻抚过纸面上的汉字,在看到那句:“对不起策儿,外公这回要食言了,怕是等不到来年开春带你去野外打猎了!”,登时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字字句句,如鲠在喉。

      但是,江策还来不及抚平伤痛,就突然被官家宣召入宫。这也是他这一世第一次入宫觐见,不知缘由,前路迷茫。

      偌大的紫宸殿空无一人,就连高台上的龙椅也没看见官家的身影。江策一路被内侍引到了这里,等他进入殿内,微微抬头环视四周时,那内侍已经悄然退出了大殿。吱呀一声,紫宸殿的大门也随之被人关上。

      江策心中一凛,寒意由然而生。

      他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冰冷的宫殿里站立了多久,远处的脚门才传来一点动静,终于有人来了。

      没一会儿,踢踏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地传来,江策立即垂下头,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等那人走到龙椅上,而后入座。与此同时,内侍官的声音响起,江策才不疾不徐地行了叩拜大礼。

      即便幼年时也常有进宫的经验,但好在入宫时在宣德楼有内侍官教授了宫中礼仪,不至于让他茫然无措,触怒龙颜。尤其今日还是正旦节,新年的头一天,必须向官家恭贺新年,所以这礼仪自是与往日不同。

      半晌,赵佶眼帘微垂地打量了地上那人一眼,才沉声开口道:“你就是江家的孩子?”

      江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官家问了也不能不答,只好恭敬道:“草民平江府江氏,单名一个策字,江策拜见官家。”

      不知是不是江策的错觉,总觉得官家对自己隐隐有些不满,但这不满又不知从何而来,便也只好静观其变了。

      只听赵佶不咸不淡地道:“嗯,朕知道。你把头抬起来,给朕瞧瞧。”

      竟然没准允他起身,江策暗道不好,面上却是不显,尽量从容不迫地慢慢抬起了头。江策进宫的一路上就告诫过自己,必须对皇权心生畏惧,万万不可以往常的态度去面见皇帝。赵璟毕竟不在汴京,他亦不能给祖父他们招来灾祸,不论官家如何龟毛,切忌不能与其顶撞。

      如此一来,江策心中默念着,原本的有恃无恐被他收敛的分毫不显,努力佯装成非常害怕地样子望向赵佶,只看了一眼便又匆匆把头垂下,像是再不敢直视天颜的模样。

      不过,没想到赵佶确实很吃这一套,对江策的厌恶竟微微消散了几分。

      赵佶道:“先平身吧。”

      闻言,江策这才装作战战兢兢地扶着膝盖站了起来。

      赵佶嗤笑,没想到不可一世的江若谷竟生出这般不成用的孙子,想来江家这一代也是无望了。一想到这里,赵佶的心中就莫名高兴了几分。

      旋即,对江策问话的语气都不再显得那么冰冷,道:“朕召你进宫是有几桩事情要问问你。”

      江策做洗耳恭听状。

      赵佶道:“这第一件呢,是听几位大人说起曾在金国的皇城里见过你,可有此事啊?”

      江策不知官家知道多少,又了解多深,既然言多必失,也只好继续装作很害怕的样子,官家问一句,他便只答一句就好。

      江策坦诚道:“启禀官家,是的。”

      果不其然,赵佶“嗯”了一声,又道:“听说,完颜旻是你的外祖?”

      既然已经了解到这个地步,那便没有必要掩饰什么了,不然反倒是显得他此地无银三百两。于是江策佯装紧张道:“启禀官家,是的。不过…不过草民也是去年才知晓的此事,并且草民的母亲也已经过世了。”

      赵佶颔首,道:“嗯。那,你可知你的外祖在今年五月时便已薨逝?”

      原来,那封寄到家里来的书信早就被人截断看过了,不然若是外公的亲笔,既是他生前寄出,再如何迟,也不至于整整晚了大半年他才收到,而且偏偏是在正月初一收到,又偏偏一收到书信就被召进了宫。

      江策虽然如此猜测,面上却是继续扮演着茫然无措的慌乱,道:“是…是的,草民亦是今日方知。”

      赵佶睨着他,觉得江策的神情不似作假,与自己所料相差无几,便也不再纠结。

      那封信是蔡京今日辰时才递到宫里来的,据他所说也是前不久才辗转收到这封信,见到里面内容惊骇不已。于是便立即派人前往金国查探虚实,待确认无误后,才敢把信件呈交上听。

      少顷,赵佶道:“朕也是前几日才接到的告哀使,方才知晓此事。不过,朕听闻你手里有一样东西,金国人一直在搜寻,此事真假与否,你倒说说看呢?”

      话音未落,江策心猛地一沉,不知赵佶具体所指为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东西,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过,好在前面的伪装还算成功,赵佶以为江策的紧张是害怕自己说错话,犯了什么冲撞天颜的错事,于是好心地说明道:“朕是听说,你手里收藏了一副图,是你父亲生前所绘的东西,可有此事?”

      闻言,江策“噗通”一声重重跪到地上,张皇失措地道:“启禀官家,草民家里有一大堆家父生前的画作,不知官家所指哪一幅啊!要不,容草民回去找找齐全,尽数送进宫来?”

      本以为江策这慌张一跪是想推脱说自己没有收藏那东西,可现如今他却是说家里有一堆图画,这下,弄得赵佶也不知该信谁了。毕竟,蔡京说的信誓旦旦,说是已经派人调查清楚,江策确实收藏了那幅“山海社稷图”,据传是先帝交给江岭的密令。

      赵佶认为,既然是先帝的旨令,那这东西就应该是皇家的,即便他连这幅所谓的“山海社稷图”里面具体绘的是什么,也不耽误他理所当然地要收回来看一看的心。

      于是,赵佶道:“嗯,既然如此,那稍后朕便派张迪同你走一趟吧!”

      江策颔首应是。

      本以为今日也就如此了,谁知,赵佶干咳一声,又道:“近来坊间有些传闻,是在说你与端王之事,此事你怎么看呐?!”

      江策的心再次咯噔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先前要图的事情可以暂且蒙混过关,这件事情却是不行了。

      自赵璟走后,也不知哪里掀起的风头,汴京城内渐渐把端王喜好男风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后来,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在幕后操纵,竟一下揪住源头,把去年在京城盛传的江策月下漫步的事情一联想。坊间许多茶楼酒肆,便出了一堆他们在一起的话本子和词曲疯传,一时竟弄得满城风雨,人尽皆知。

      不知官家这突如其来的问话仅仅是因为八卦好奇,还是其他什么。江策无论如何也不能欺君罔上,正欲勇敢承认此事,却听赵佶抢先道:“不过,不管此事真假与否,朕与太后娘娘都是不能赞同的。想来你祖父知晓此事以后,必定也是同样的心情。鸿轩与朕自幼都是太后娘娘带大的,感情深厚,太后娘娘知晓此事后,已经气得一病不起,朕亦是无可奈何。姑且念你年幼无知,鸿轩亦是少不经事,等他收复燕京,凯旋归来,朕便会立即赐婚,全了太后娘娘的心愿。届时,你应当已经回到江南,莫再要让你祖父叔父他们担心才是。”

      这番话,话里话外就说的很是明白了。他们的事官家是确切地知道了,并且极其不赞同,亦是不可能同意。而且,还抬出太后娘娘来压他,这便是想彻底打消江策的念头,不留一丝余地。

      只不过,官家高估了江策对皇权的畏惧,低估了江策与赵璟的爱情。虽然恋情曝光,确实挺麻烦的,也因为如此他到今天还没敢回去江家与外公说明一切,也仅仅是书信往来,由二叔之口透露一二。但是这不代表他怕了,江策扪心自问,即便前路荆棘,人人唾骂,他也会坚定无比地迎面走下去。

      毕竟,遇到一个彼此真心相爱的人都这般不容易了,还有什么阻碍能挡住他们在一起的决心呢!

      于是,江策深吸一口气,慢慢站起身,抬头挺胸,一改先前的惊慌模样,正欲向高高在上的官家宣告自己的决心。

      门外由远及近的却传来一声声洪亮的通传声!

      “急报——!急报——!军情急报——!”

      闻言,赵佶倏地站起身,疾步走下玉踏,扬声道:“赶紧宣进来!”

      见状,江策默默退至大殿一侧,垂首侍立,瞬间屏息凝神,装作自己是一团空气。

      紫宸殿的大门登时从外面被打开,遥遥望见,大殿之外,大内官员,品级由小及高,层层递进,却十万火急地传递着手里的军情急报。直到传至紫宸殿前,才由官家的近身内侍张迪亲自接过急报,呈到官家面前。

      赵佶迫不及待地拆开火漆,一目十行扫过,旋即勃然色变。跟着竟是踉跄倒退了几步,张迪见状连忙上前扶住,声音里明显带着颤音,说着千篇一律的废话:“官家,您可要保重龙体啊!”

      见此情形,江策却提心吊胆起来。

      “军情急报?”现在还有哪里能有军情急报,不是西夏侵边,就是北方战场。西夏在年关是绝对不会攘边的,更何况那里有韩老将军常年驻守,一时不可能出事。这样一来,有战事的必然是北方,也就是赵璟所在的燕山府!

      见赵佶大惊失色的神情,必是出了天大的事,否则一国之君何至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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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辽国灭亡后,燕京之地不再称作燕京,被宋朝廷改名为燕山府。燕京亦是古称的幽州。叫哪个其实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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