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中梦

作者:一捧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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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月的坦白


      回到苍琼别苑,这里如往常一样,比之前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给他有种家的感觉。也许回到这里他很踏实吧,尤其回到自己屋子,莫名就觉得会不会一推开房门,就能看见躺在床榻上的自己,还有始终守在床边的赵璟,那一世的赵璟……

      “少爷,你在这里?”身后忽而传来江月的声音,江策正要推开门的手蓦地一顿。

      “嗯,月管事。”江策回过身,漆黑的夜幕下,院子里也不大看得清楚,只是偶尔乌云蔽月,偶尔云雾散开漏下来的点点微光照亮着。

      但好在江月提着灯笼,走近些,江策也能逐渐看清对方的容貌,看见他眼底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一丝哀伤,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的,很快他又恢复了惯常的木然神色,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影响他一样。

      “少爷,那位耶律公子今晚留在别苑休息吗?”江月淡淡问道。

      “不会,等他酒醒了自然会离开,我一会儿还要回王府去。”江策思量再三,即便内心还是很复杂,很矛盾,但还是决定回去,把一些事捋一遍,想清楚了,跟赵璟好好谈一谈再决定接下来的去路。

      耶律淳今日虽一直缠着自己喝酒,但江策知道自己酒量不行,昨日刚喝醉,今早宿醉的痛苦还犹在头顶盘旋,于是坚决不喝,以茶代酒,竟把耶律淳放倒了。虽然有些胜之不武,但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能喝倒一片的契丹王爷,竟然也不胜酒力,不禁哭笑不得。

      说着话,江策顺势推开了房门,走进去,屋内漆黑一片,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

      江策正想着应该把时安叫过来先收拾一下掌个灯啥的,不该把最贴心的时安留在前面照顾耶律淳那酒鬼。

      正有些后悔呢,江月便提着灯笼跟了进来,也不知他从哪个边角旮旯找出来的蜡烛,就着灯笼里的烛火点燃,而后又一个个把屋内的灯全部燃起,整间屋子瞬间就亮堂起来。

      昏黄的烛光映得屋内既温馨,却又陌生。

      江策有些诧异,这里不是他前世居住时的样子,屋内的桌椅、书案、博古架和屏风乃至所有家具的风格全都不一样。

      也不知江月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心声,他突然非常及时地解释道:“江月不知少爷今日会过来,这两日里里外外都重新收拾过一遍,唯独这间主屋没有重新打理。”他停顿片刻,语气中带了一丝伤感又道:“这里……还是之前主子和夫人在时住过的样子。”

      原来如此,难怪江策觉得这屋里好陌生,除了屋子的结构和过去一模一样,屋内的一应陈设却大不相同。看来,那时候的江月当真是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给自己焕然一新呢。

      正觉得有哪里挺奇怪的,想着想着江策又绕过屏风往里屋走去。

      但下一瞬,江策就明白自己先前在心底突然冒出的疑惑是什么了,因为他看见了一幅画,一幅让他颇为惊愕的画。

      在里屋正对床榻另一端的是一个香案,香案上方赫然挂着的正是一幅美人图。

      那是一个面容精致,双眸深邃,五官立体却不失柔和的笑颜。她一身穿戴虽素净淡雅,也不知为何,气质上总给人隐隐透露出一丝北方女子的雍容大气来。

      江策怔然望着那幅画,看了好久,久到忘乎所以地把全身力道都压在了自己右半边腿上,一个不小心,竟然站麻了。他微微一倾,撑在了前方的香案上,险些碰倒了面前的香炉。

      江月小声惊呼:“少爷!”

      江策尴尬失笑:“呃~没事,被这个美女惊艳到了,一时没站稳。呵呵呵~”

      江月蹙眉,有些纳闷地道:“少爷,那是夫人啊!”

      这回,江策就不是腿麻了,听到这话,他猛地回过头定睛一看,然后又猛地再转回来看向江月,一脸震惊地指着身后头顶高高悬挂的美人图,道:“这是我娘?!”

      江月虽不明所以,却极为认真地点点头。

      于是,江策这回是真的险些被自己的左脚绊到右脚,一个趔趄没站稳,直接跪在他母亲的画像前,就着这幅神似写真的画的娘,就直接磕头行大礼了。但好在,眼明手快的江月及时托住了他的胳膊,拯救了他那双差点儿奉献给大地的膝盖。

      江月仿佛真的能读懂人心,他善解人意道:“少爷惊诧也是正常的,毕竟这是二十年前的夫人模样了。那时候,主子还没娶到夫人呢。”

      难怪,江策就说这和他梦境里见到的那位美妇人不大一样,虽然盘了妇人髻的吴玉书依然美貌惊人,但与少女时期的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当娘的她好像脸上轮廓更加柔和了,而这幅图虽然也不能说不温柔,只是江策觉得,这时候的吴玉书好像要更加活泼灵动些。

      这可以说是他第一回亲眼看到母亲的脸,而不是在数不尽的朦胧梦境里。

      一开始目光必然是被美人图所吸引,现在知道了画中人是谁,江策的视线便随着本能逐渐上移。任谁都会好奇作此画之人是谁,所以,慢慢把关注的重心放到了右上角落款处。

      虽然不用看也知道,必然是他那同样素未谋面的父亲之杰作,但还是忍不住好奇,江岭会提些什么文字。

      于是,江策踮着脚,定睛一看,登时又一愣。倒不是别的,只是有些被自家父亲那年少羞涩,却又大胆狂热的爱慕之情给——雷到了。

      没错就是雷到了,没想到江岭竟然在画上题道:“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时方能体会柳公昔年之情,之意,献臣今日,尤之,甚之。”

      江策不禁面部略微有些抽搐,他纠结着神情回过头,尴尬又难为情地指着画,笑道:“我爹挺痴情啊!呵呵呵~”

      闻言,江月也不禁面露一丝难掩的尴尬,只听他轻声解释道:“主子当年在汴京城外初见夫人便一见钟情,后来辗转去了北边外放做官一年,这副画就是那时候作的。想来,主子当年亦是极为思念夫人,又难宣之于口,遂才有此一作。成婚之后,夫人无意中瞧见了这幅画,很喜欢,便要求挂在了这处别苑里。”

      这样听来倒还是一段极美的神仙眷侣的爱情故事啊!

      只是,美好是短暂的,江策也只艳羡了须臾,便又被画中之人吸引住了目光。他再次定睛看了许久,才略带疑惑地问道:“月管事,为什么我觉得阿娘生得有些不似汉人呢?”

      因为,吴玉书的轮廓实在是太过精致了,尤其是她的眼睛部位,睫毛纤长且浓密,瞳孔深邃又清澈,就连眼睛轮廓也不似大多宋人女子那般细长婉约。但……吴玉书不是平江吴家人吗?

      为什么,他与大舅舅和二舅舅都生的不大相似呢?虽然大舅舅他也没有亲眼见过,不过梦里他是见过的,即便胡子和年纪遮挡住了颜值,但他们还是与吴玉书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身后的江月迟迟没有回应,江策这才慢慢回过身来,只见江月面色凝重,眉心拢起,眼眸微垂,嘴巴抿成一条线,似是有口难言的样子。

      江策这才意识到,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连忙问道:“月管事,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您别瞒着我,您得告诉我!”

      见他还是久久未作答,江策沉吟片刻,借着这次机会,把萦绕在心中的所有疑惑全都一并问道:“月管事,我唤您一声月叔好了。月叔,您跟着我爹这么多年,想来许多事您比我,甚至比祖父和二叔要更清楚。之前,我一直有非常困惑的地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那日在老君山他们要深夜去赴约,又为什么你们一定要上老君山,真的只是单纯的为了登高望远赏风景吗?还有,这些年,他们为什么不陪在家人身边,而要四处游历?我不相信有谁家父母会不思念自己的孩子,也完全不管家中事务,而是三年五载的不回一趟家,经年累月的往外跑。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而那件事,或者那些事,是与他们坠崖,或是失踪有关系的,对吗?”

      一口气,如芝麻倒豆子一样说出来,江策顿觉自己似乎一下子理清了什么思路,也似乎隐隐猜测到了一些隐藏在背后,不为人知的秘密。

      江月惊疑不定的看着江策,那个表情就好像在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你竟然能想到这么多?

      所以,在屋内寂静了许久,静到连火焰燃烧烛芯的“噼啪”声都能清晰可闻,江月才缓缓开口。

      他突然就哑了,声音里仿佛沉淀了经年累月的沧桑,道:“少爷,你很聪慧,比主子和夫人加起来还要聪慧。你什么都不知道,光凭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和发现,就能联想出我们辛苦掩藏的真相。当真叫人好生欣慰~”

      江策其实想说,我是结合了两世的疑惑才猜了些,诈你的。但是他被表扬地架上去了,只能佯装深沉,并没有说出实情。

      顿了片刻,调整好呼吸,江月再道:“其实,少爷您自己也能看出来,夫人的长相很特别,并非全是中原女子的面容,气质更不是。但夫人的身世究竟如何,江月确实不清楚,这恐怕只有吴家人和老太爷还有主子知道了。不过主子因何要携着夫人在外游历,走南闯北,这些江月略知一二。主子当年还在朝中为官,也就是先帝年间的时候,曾经被先帝秘密召入宫中领了一份极为重要但又非常机密的旨意。旨意的具体内容,江月不知晓,但跟随主子这么多年,主子带着我们走南闯北的一路上,江月大致猜到,主子绝非是单纯的游山玩水。只是表面上确实像在游览各地,其实应该是以此来掩人耳目的。”

      一连说了一通,江月缓了口气,再次娓娓道来:“因为,主子每去一处地方都不仅仅是经过一下,他会把那个地方,大到山川湖泊、灌木丛林,小道山野农间、沟渠小道,只要是人能走到的地方,全都走上一遍。而后回到暂时歇脚的地方,与夫人住上一段日子,不与外人来往,也不踏出房门半步。”

      若不是江月后面那句话说的快,江策差点就要对自己父母产生不太健康的遐想了。

      于是,紧接着就听江月补充道:“若是去的州府小一点,住的日子就较短一些,若是去的州府大一点,住的日子就较长一些。起先我虽疑惑,却也不觉有什么不对。直到三年前,主子带我们出了雁门关,进入辽国地界。辽国多州本就广袤无垠,鲜有人烟,但主子却带着我们走遍每一个角落,像过去在大宋境内一样。我们是宋人毕竟在他国偶尔会遇到一些麻烦,也曾多次逢凶化吉,但无论前路如何崎岖艰难,主子都不曾放弃过,这一点令我开始怀疑。后来一路往北,走遍了云州、应州、蔚州、朔州等地,共九州,再沿着太行山脉,出了居庸关,去到燕京、顺州、檀州、蓟州等地,共七州。”

      江策凝神听着,登时在脑海闪过一个模糊的概念,下意识地喃喃说了一句:“十六?”

      江月登时就眼前一亮,又惊又喜,声调似乎都有些飘起来,他激动道:“对!少爷,你可真是一点就通。正是燕云十六州。”

      “轰隆!”这是江策在听到“燕云十六州”这五个字后脑海里轰然炸响的声音。他不懂为什么会炸响,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对这五个字如鲠在喉,即便在听到江月说起“燕京”时就反应过来,可他还是没办法说出来,最终也只能勉强在喉咙里滚出一个轻而浅的“十六”。

      过了半晌,江月走到书案背后的博古架前,取出一个精致雕刻的红木匣子。匣子上虽然有锁扣,但却并未上锁,仿佛里面没有什么太过珍贵的东西似的。可江月却珍而重之的把那个匣子捧下来,交到了江策手上,眼中带着如释重负的沉重,对江策道:“少爷,这是主子留给您的东西,他说过,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不在了,这个就该交给你了。他说这里面的东西,只有您能懂,旁人就算拿走也不明白其中深意,所以这个匣子从未上锁,就这么一直闲置在这间屋子里,闲置了许多年。”

      江策,更懵了。只有他能懂?

      他甚至是有些迫不及待地接过那匣子,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书案上,轻轻打开。此时的他,内心忐忑,却又充满期待,纠结的情绪简直要溢出来。但还是被江策强装镇定的样子给压住了。

      不过,当他取出里面的一本册子,还有几个充满童趣的小物件儿,江策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

      他,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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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吊胃口,下一章就会揭秘,感觉几千字讲不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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