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中梦

作者:一捧微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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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赌气


      等江策他们从开封府衙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三刻。

      因为涉案人员众多,且又个个大有来头,身为俸禄微薄且又偏偏命不好,为官多年却仍留在汴京执掌汴京城内外大小事宜的汴京父母官陈大人,真是有苦难言。

      这些个祖宗,他是真的一个也开罪不起,但这事儿闹的委实有点大,那么多人都看在眼里,他又不能真的不管,只好一会儿勤勤恳恳地在前堂审问各位祖宗,一会儿又躲到后堂与各家虚与委蛇。

      就这么拖拖拉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勉强了结此次斗殴闹剧。

      毕竟,谁也不是真的希望要把这件事情闹大,甚至捅到官家那里去。所以既然最终也没出什么事,几人都没受什么大伤,陈大人总算是把这开年来最难处理的案子结了。

      因为沈太尉压根儿都不大愿意出面,觉得自家儿子太过丢人现眼,导致最终是沈义伦前来处理他二哥的案子,这下一碰上,尤其端王在场,沈家那边就没什么意见了,毕竟本来沈三跟他们也是一伙儿的嘛!更何况,他自己看起来也不怎么待见他这个嚣张跋扈的二哥。

      所以,其实除了将军府的大小姐肩膀上挨了一剑,受了点上,但碍于她是个姑娘,此事也不好大肆宣扬,主要是韩家不愿再追究,此事便以最终的大和解,就此告终了。

      这件事上,最捞好的反倒是那个本来倒霉到家的老李头,他不仅拿了许多赔偿金,还没因这件事得罪这些贵人。这一切主要归功于多管闲事儿的江策,所以,一出府衙大门,老李头便对着江策连连磕头致谢,恨不得痛哭流涕,激动地手舞足蹈,要不是隐七他们拦着,怕是要直接抱着江策大腿不撒手了。

      只不过,令江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一架倒好,直接把所有该认识的不该认识的人全都打了出来。

      于是,后来就出现了非常诡异的一幕。

      也就是以赵璟为首的,事件中心人物江策,浑水摸鱼边外人员耶律淳,扭送沈之文回家后再来的沈义伦,以及包扎完伤口被兄长勒令回家但自己非要强留下来一起吃饭的韩攸宁和无奈宠妹的韩将行。众人齐聚一堂,坐在赵璟包下的八仙楼里,竟然分外和谐。

      唯一气氛微妙的要属江策和赵璟,当然,只能说是江策坐在那里独自别扭,赵璟还是一如往常的人前淡漠。

      其实,江策倒不是在别扭旁的,只是心里有些纠结自责。

      他总有种自己在外面惹了事,闯了祸,而赵璟就是他的父母兄长,在这里宴请众人吃饭,为自家小孩儿赔不是的架势,这一点令他很郁闷。

      另外,更郁闷的就是他竟然害得韩攸宁受了伤,这一点让他最为过意不去,可如今他身为男子,还是个陌生男子,就连上前去看看人家伤势,或是关心几句都不行,否则就变成唐突轻佻的浪荡子了,这该死的旧社会!

      耶律淳坐在这里自然完全是因为江策,他倒没有要与在场汴京贵族结交的兴趣,尤其赵璟还坐在首位上,看似与他极其不对付的样子,一直拧着眉,时不时瞅着他们这边。

      因为,在大相国寺的时候,起先为了避免麻烦,耶律淳并没有出手,后来官兵到了以后,他也退出了战局,全程浑水摸鱼。如此,在旁人看来,倒显得他这个人不大仗义了。不过他倒是无所谓,起码只要江策全身上下没受半点伤,至于其他人,他就不管了。

      不过,见到江策支棱着下巴,双目无神的呆坐在那里,显得郁郁寡欢,耶律淳略有不解,他可不管某人的冷厉目光,直接坐过去,凑上前,关切道:“小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我知你平日也不是一个莽撞的人,怎么就冲上去挑事儿了?”

      而江策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眼神好似没有聚焦的看着某处发怔,手指蘸了酒水在桌案上画着圈,嘴里喃喃道:“没事~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啊~”

      这些话一听就不像是在回答耶律淳的关心,耶律淳自是知晓,但江策究竟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意有所指,就不得而知了。

      但当耶律淳挪过去贴紧着江策坐下之时,一个更为凛冽的目光便未曾移开过那个角落,此人必然是首座上的端王赵璟。

      他本来兴致冲冲地从皇宫出来,回到王府,一进门,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就听得林白禀报,不知为何江策没有等他,独自早早出了门。一路找过来,就看见一团混战,而江策竟然也置身其中,这一点令他瞠目结舌。因为向来彬彬有礼,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与他人多起冲突的江策,竟然是整个闹剧的导.火.索?光这一点就令赵璟极为不解。

      而令他更为不理解的是,自从在大相国寺救下他,再到开封府衙把他安然带出来,最终大家坐在这里,江策从头到尾都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更没有看他一眼。这种前所未有的莫名失落感,令赵璟毫无头绪的烦躁郁闷。

      尤其,此刻江策的身边竟然还贴着一个万分惹人厌烦的耶律淳,这一系列的不明就里,直让赵璟觉得血气上涌,莫名恼火。于是,他手中的酒杯就无辜遭了殃,竟被他生生捏碎了。

      这一个不算小的动静,瞬间引来在场众人的纷纷侧目。

      韩将行坐在赵璟的右手下方第一位,自是最先瞧见了这一惊人之举,立即扬声询问道:“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韩攸宁也关切道:“王爷,您的手没受伤吧?”语气格外的焦急,但声音却很柔软,倒不似她惯常的行事作风。于是惹来了江策的好奇和目光。

      见屋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自己,唯独江策没有,赵璟此时的无名火就燃烧的更加旺盛了。

      而这一幕恰恰落进了沈义伦的眼中,他自许是最了解赵璟的人,且又具备了极其敏锐的洞察力,从方才一进来,他就留意到赵璟一直在盯着这个叫江策的人看,并且此刻的目光尤甚。

      这大半年来,他常年在外奔波,已经许久未见赵璟,更是不知那个曾经只在江宁府与赵璟有着几面之缘的小子竟是平江江家,江若谷的嫡长孙,更令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个人如今与赵璟走的如此之近,甚至住进了端王府。敏锐如他,他总觉得这里面透露着一丝微妙的非同寻常。

      不过,沈义伦在外人面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风流倜傥贵公子样,他摇曳着折扇,觑着赵璟手下碎成一堆的瓷器,处变不惊地吩咐人进来收拾,重又替赵璟换上了新的用具。这一回,他极其贴心的替赵璟换上了一套金酒盏、金酒壶,这样就不至于再被他捏碎泄愤,而伤到手指了。

      但这些,江策都没在意,在一波小插曲结束后,江策突然斟满酒杯,向对坐的韩攸宁举杯致歉道:“韩姑娘,今日承蒙你仗义相助,不过因此害得你收了伤,江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深深的歉意,不如就让我先罚酒三杯,日后再备厚礼登门致歉,望你见谅。”

      说罢,江策猛地将手中琼浆一饮而尽,紧接着他自斟自饮,连灌三杯。要知道他本来酒量就不大好,这具身体好像更是从未沾过酒水,只三杯烈酒下肚,江策就呛得眼冒雾气,险些要淌下泪来,好在他顾忌颜面硬生生又憋了回去。

      对面被江策突如其来敬酒的韩攸宁,显得有些猝不及防,一时竟不知此刻应该如何回应。反倒是坐在他旁边的兄长韩将行,忙道:“江公子客气了,方才在府衙的时候我们都已知晓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先不谈此事江公子也是好心帮忙之人,我家这个莽撞的妹子是自己冲上去惹了事,怎能怪罪到江公子头上呢!这丫头虽吃了点教训,那也是她自不量力,江公子千万不用过意不去。”

      韩将行这话说的客客气气,没有半点怪罪的意思。江策一阵言不由衷的感动,江策自然知道他是发自内心的,毕竟韩将行是他见过的人里面行事最为光明磊落,为人最为老实和善的大好人。

      一时触景生情,又令江策回忆起往昔,于是,江策再次斟满酒杯,朗声道:“韩公子这话说的江策自愧不如,今日能有幸结识你们兄妹二人实乃江策的荣幸。来,我再敬韩公子三杯。”

      说着,又是一连灌了自己三杯琼浆,只须臾,江策的脸颊便升起一片绯红。

      韩将行担忧地道:“江公子平日应该不大胜酒力吧?这样喝,真的没事吗?”

      本来这样的场合,随侍主子身边的下人是不该插嘴多话的,但顶不住江策已经喝了太多,除了敬酒的那六杯,江策此刻还在不停的给自己灌酒,仿佛和那令他难受的琼浆较上了劲。

      如此一来,早在身后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安再也忍不住了,在韩将行问完以后,搓着手着急道:“我家公子长这么大,从来没沾过酒,这么喝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这酒能这么喝吗?”

      众人一听,皆是一怔。

      韩将行忙道:“哎呦,这可是十年陈酿啊,头一回喝酒的人可不能这般猛灌。”

      韩攸宁小声嘟囔了一句:“我也没怪他啊,怎么像是很难过似的。”

      这一声不大不小刚好能落进屋里每个人耳里,当然包括赵璟,只是旁人都不疑有他罢了。

      耶律淳更是添油加醋道:“也不知道是谁招惹了我们小策不高兴,今天又是挑事儿打架,又是酗酒的,看来是真的很不开心啊!”

      沈义伦合理怀疑耶律淳这句意有所指,但他不知道是在指什么,便也没再多言。

      不过,就在他们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间隙里,江策初生牛犊不怕虎,一口气灌下了一壶酒不够,又想去拿旁边耶律淳桌上的酒壶。奈何这身体当真实力有限,如此心烧火燎的一通琼浆淌进腹中之后,江策再站起来的时候,脚下明显就觉得有些虚浮。尤其,眼前都开始呈现重影,前方不远的长方桌登时变得忽左忽右,好似长了腿,会在自己眼前乱跑似的。就连原本踩在脚底下的平地,这时候也跟他做起了对,江策觉得地板时而往右,时而往左,老是要往墙上跑。

      众人见他这样,自是一目了然,江策绝对喝多了。

      当江策觉得那本应该好好长在脚下的地板,一呲溜跑到头顶上去的时候,他已经一个不稳,当头栽了下去。

      不过好在身边有几人在,不至于真的摔个狗啃泥,尤其耶律淳离他最近,一把便捞住了江策,竟是贴着面把他搂住,稳稳托起已经神志不清的醉鬼。

      耶律淳道:“我看小策也喝多了,不如我先带他走吧!”

      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赵璟本就怒火中烧的双眸,他再也绷不住一贯的老成持重。立即起身,大步走过去,拉过人事不知的江策就冲一旁隐七和时安吩咐道:“送你们主子先回去。”

      隐七时安连忙应是,隐七弯腰背起江策,时安在一旁扶着,三人先出了门。

      赵璟回过身,看着旁边的耶律淳没好气道:“不需要阁下代劳。”

      耶律淳并没有阻碍他们,只是耸耸肩,不知为何,比起真的在这里带走江策,他倒是更愿意看赵璟丧失风度的恼怒样。

      赵璟难得与在场众人打了个招呼,上前一步对正有些担忧地望向门口的韩将行,轻声道:“韩小将军,今日唐突了,明日我再带那孩子登门拜访,好好致谢。”

      而后,赵璟又交代沈三好好款待韩家兄妹,便也先一步离开了。

      韩将行先是愣了半晌,而后才反应过来端王此话是有言外之意的,虽然致谢不致谢不太重要,但是端王亲自与他说明日要登门拜访,绝对是关键。毕竟这么多年,除了礼尚往来的年节礼,端王府何时与将军府来往过。韩将行思忖了片刻,便晓了大致,今日回去定要与母亲好好说一说,明日准备迎接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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