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玏看了看腕上的表，把十几本简装的诗词选和古代散文集放进合金的箱子，固定橡胶密封圈，把签好名的清单贴在箱子外壁的右侧，外层再贴附一层硬板纸，将这只沉重的金属箱伪装成一箱无害的香蕉。
　　环顾四周，玏不禁把视线落在那份长达48个月的日程表的末行。“守护历史的人没有未来。”他轻声念了出来，然后叹了口气。他才刚过十八岁，还没有想过未来的职业是什么。
　　四年前他倒是壮志满怀地申请了“二百年文化”专业，当时和现在都是最热门的，专精“近现当代”文化的为社会服务的专业。当一向不苟言笑的A导师在二百年文化研究院招生办公室与他单独见面时，他并不感到惊讶。
　　“我认为我的申请是完全合乎标准的。”
　　“没错。从申请表上看确实如此，但有一点让我们怀疑你的动机。”
　　玏屏住呼吸，指尖触到了手心渗出的汗。
　　“我们拉取了你通信频繁的几个IP地址。它们都在我们的灰色名单上，对传统文化甚至古代文学艺术很是专精。由此我作出了两点推论，一个是你深受他们的影响，第二个是，你想借助专业研究查找典故的名义进行古文的学习，并且以同样的名义阅读禁书。”
　　玏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抬起头看向A的眼睛。“所以我会被揭发？你们要开除我吗？”
　　A反常地、也是玏记忆中的唯一一次，咧开嘴笑了。“年轻人真是有趣。我代表继承者向你发出的是另一份邀请，加入我们，你将会得到更好的引导和更大的责任，在组织的安排下进行工作。我们不仅是文化遗产的继承者，更是历史的守护者。”
　　玏摇了摇头，再次看向成排的书架。过去的四年中，他根据清单从这个书库中运出了许多典籍，别的学校的二院书库大多也有这样的渗透——继承者们为了留存“种子”可谓用心良苦。
　　六月的天暗得还不算太快，在玏数着的晷影移到偏东时，天色仍然是如雾的灰蓝。有人在敲门，玏起身去开门。
　　门外领头的是二院学生会的副主席B。玏见了这个留着短发的活泼姑娘，挑了挑眉毛。“主席呢？没来吗？”
　　B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盐今天去上级二院的书库参加活动了。”
　　十八岁的盐回忆起那一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他们都说，玏抱着箱子跳湖的时候，很像一个名叫屈原的古人。”
　　“也许我那天应该让副主席去参加上级活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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