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笑一个

　　楠木酥烘焙坊。

　　苏南趴在柜台上，望着玻璃橱窗外的夜景，现在晚上七点多，正值仲夏，天也黑的晚些，但街上流离的灯光也给这个燥热的夏天添了些烟火气息，街道上络绎不绝的人流也让这个A城的夏天灵巧起来。

　　距离暑假结束也没有几天了，苏南闲在家无事，就帮着妈妈一起打理店里的琐事，空调吹着苏南的背脊，他舒服的眯起眼睛，活像一只午后晒太阳的懒悠悠的小猫。

　　“南南，帮妈妈把这份订单跑一趟吧。”

　　“好。”苏南攥着礼品袋，“妈，忙完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诶。”

　　他推开玻璃门，骑着他停在门口的那辆白色单车，穿行在灯火闪耀的街道。

　　订单上的地址是网C第82号桌。

　　网C离小南国隔了一段距离，尽管天边已经坠出几颗亮钻，但空气中还是洋溢着燥热的因子，夏风拂过他垂在额前的头发，露过光洁的额头，骑的快些才感受到一丝清凉。

　　苏南没有去过网C，但他听他那混混表哥说过，网吧一进去就是乌泱泱的一片电脑，铺天盖地的泡面味和臭袜子味，还有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键盘鼠标的声音。

　　他不太喜欢这种氛围，就是希望能越快送到越好。

　　在门口磨蹭了将近二十分钟，还是咬咬牙，闭着眼睛走进网C那像无底洞一样黑的入口。

　　一进去，果真就如他表哥说的一样，乌泱泱的电脑，不过泡面味和臭袜子没那么夸张。

　　苏南放眼望了一下，五颜六色的灯光晃得他眼前发黑。

　　他扒着柜台抿抿嘴：“您好...我是送蛋糕的...请问82号桌在哪...”

　　老板抬头瞟了眼苏南，瞄到他手中的礼品袋，指了指最里面那桌：“喏。”

　　“谢谢。”

　　“秦哥，你困了吗？要不咱们回吧。”夏川褪下一半耳机狗腿的看着旁边窝在皮质座椅里用外套盖住脸的秦忍。

　　没等到回答，他又试探性的叫了几声：“秦哥？秦哥？”

　　“闭嘴，打你的。”秦忍的声音闷闷的从外套底下传来。

　　夏川乖乖的戴好耳机，把注意力重新放回游戏上。

　　苏南越往里走越渗得慌，里面的人不多，但灯光更昏暗一些，基本上只能借着电脑屏幕的光亮才能看清路，他磕磕碰碰的顺着号数，摸到秦忍这儿。

　　82，对了。

　　借着屏幕闪烁的光看清座位上的人盖住脸好像是在睡觉。

　　“那个...你好...请问是你点的外卖吗？”苏南的声线有些带颤。

　　那人动了动，猛地抓住脸上的外套，脸上的表情极为难看，秦忍蒙蒙的睁开眼睛，心中那团火已经上膛了，他蹙眉，抓着外套的手都爆出青筋，看清面前的苏南，语气极为难听。

　　“什么事？”

　　苏南哆哆嗦嗦的将礼品袋放在桌子上，往他面前推了推：“这个...外卖...”

　　“我没点。”

　　“啊...但是...这个订单上的地址...写的82号呀...”苏南的心咚咚的蹦跶，每跳一下，都震的他不敢动弹。

　　秦忍蹙眉，不再跟他说话，扯下夏川的耳机，就继续盖着外套闷觉。

　　夏川一头雾水的看向苏南：“啊啊啊？噢，你什么事啊？”

　　“...外卖是你们点的吗？”

　　“啊，你是楠木酥的啊，诶，是我，你放在这就好了。”夏川笑笑，“朋友你见谅，我这大哥脾气不好。”

　　“嗯...”苏南放好礼品袋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碰上新的麻烦。

　　“哟~朋友，长的挺漂亮啊？”一个黄发黑耳钉的混混堵在苏南前面，“跟哥哥玩去吧？”

　　“我...我不是女的。”苏南咽了咽口水，往后退了几步，他的腰间抵在凉凉的桌角，他双手撑住桌角，已经退不了了。

　　“哥知道啊，哥就好你这口，来嘛。”说完黄毛拽住苏南的手腕将他往怀里扯。

　　苏南被吓的拼命的想要甩开，推攘着抓了一把混混的脸。

　　“艹！你他妈敢抓老子！”黄毛扬起手就是一个耳光，将他推开。

　　苏南感到左脸刺痛的火辣，踉跄的往后倒，想要抓住什么，胡乱中栽进秦忍的怀里。

　　一声闷响，秦忍再一次被吵醒，抓下外套丢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正要发作，就看到刚刚站在他前面话都抖不全的苏南，左脸略肿，眼眶微微湿润，无措的抓着秦忍的卫衣趴在他怀里，眼中满是恐慌。

　　“...”秦忍沉默，盯着他好几分钟，直到混混的声音重新响起。

　　“呵，真他妈不要脸。”

　　苏南的身体微颤，他死死的抓着秦忍的衣服，几滴没忍住的泪水晕在秦忍的卫衣上，他想要站起来，但是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他真的害怕，如果今天就被打个半身不遂的，妈妈以后该怎么办。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委屈，刚刚是面前这个臭脾气的家伙，现在又是身后这个不要脸的流氓，苏南腹背受敌，他还是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他明明还想早点回家的，可是现在...

　　秦忍还是无言，看着苏南趴在他怀里眼眶盛满碎玉，透亮的眸子一眨巴，那玉珠子就止不住的往下坠，他哭的实在好看，磨的秦忍莫名的气也消了。

　　“哭什么？”

　　秦忍温热的气息打在苏南脸上，他懵懵的对上秦忍的眸子，小嘴微张，玉珠子又掉下来一颗。

　　“问你话，哭什么？”秦忍又蹙起眉，眼微狭，头稍歪，似乎在等他回答。

　　苏南张张嘴却发不出声，哆哆嗦嗦的低下眸不敢看他，手却攥的更紧了。

　　秦忍挑眉，瞥见站在他面前气急败坏的黄毛一下子明白了。

　　他抬手拍拍苏南的背脊：“你先起来。”

　　苏南如梦初醒一般，慌忙的站起来，往他的座椅后面缩了缩，秦忍活动活动被压的酸麻的左手，站起身来。

　　轻蔑的一扫：“要是不想断手断脚就给老子滚。”

　　一旁打的正在紧要关头的夏川见状，连忙丢掉耳机站出来：“哥，什么情况啊？”

　　黄毛被秦忍要的气势吓退，一边咄咄逼人，一边往后退，最后消失在拐角。

　　夏川觉得没劲：“什么呀，还没开始打就怕了。”转身又看见缩在一团的苏南，拍拍他的肩，“别怕朋友，我们大哥摆平了。”

　　“谢谢。”

　　秦忍扫了一眼吓的揪自己衣摆的苏南，坐回椅子，盖上外套继续睡。

　　夏川笑笑：“那你快走吧。”

　　“嗯。”苏南再偷偷看了一眼窝在椅子里的秦忍，悄悄松了口气，摸索着离开。

　　苏南走后，秦忍烦躁的坐起来，摸了摸胸前湿润的布料，前面又浮现苏南刚刚趴在他怀里哭的模样。

　　“艹。”

　　“嗯？秦哥你咋了？”夏川褪下一半耳机，盯着屏幕。

　　秦忍揉揉太阳穴，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他烦躁的挠挠后脑勺，走出网吧才发现刚刚扒在他身上哭唧唧的小朋友还没走。

　　苏南蹲在自行车锁那，特别认真的开锁，那认真劲儿，眼珠子都要盯出来了，似乎还没缓过劲儿，时不时还要吸一吸鼻子。

　　秦忍觉得有趣，边翻着烟盒边站在他旁边看他开锁，他歪着头目不斜视的盯着苏南头顶那缕翘起来的呆毛，还随着苏南的动作在空气中晃啊晃，只是暴露在外的半边红肿在他白皙的脸颊格外显眼。

　　翻出烟盒发现烟没有了，秦忍无语，将烟盒丢进路旁的垃圾桶，没理由的烦躁。

　　苏南开了锁，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揣进衣服兜里，一转头就看见秦忍一副要吃人的架势。

　　背脊发凉。

　　秦忍盯着苏南连自行车都推不稳的样子，啧了一声：“你有糖吗？”

　　秦忍没理由的一句让自行车都一滞。

　　苏南背对着他，身形都僵住。

　　“糖，有吗？”秦忍难得好脾气的再问了一句。

　　苏南噢了一声，突然想起来衣服口袋里还有颗水果糖，捏住糖纸，一双修长好看的像女孩子的手在他前面摊开：“还有...一颗。”

　　秦忍接过，看都没看直接丢进嘴里。

　　草莓味...甜得发慌。

　　秦忍不太喜欢甜食，要不是烟没了，他也不会用糖来抵，包进嘴里舌尖都不愿意碰，三下两下的嚼烂。

　　苏南听到糖果碎开的声音，咽了咽口水，再对上秦忍这张脸色极度难看的面容，就是说这人想把他生吞活剥了也不过分。

　　但是，仔细一看，这人虽然脾气不好，长的还挺好...看的。

　　棱角分明的脸，一双微翘的桃花眼，唇瓣也如樱花瓣一般粉润，他似乎每次都是一副耐烦的样子，就是眉头都要皱到一起了也还是不影响他的英气，他倒不是如清冷的气质，他眼里藏着一盏灯火，忽明忽暗，虚无飘渺。

　　“嗯，谢了。”

　　看着秦忍的扑闪的眸子，苏南有些入迷。

　　他的眼睛真好看...

　　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盯着他看着好一会了，苏南的脸烫起来，连忙摆摆手，骑上自行车就消失在拐角，夏风抚过脸颊，似乎红肿也没有痛了...

　　自行车的小铃清脆的响声在晚风里荡漾，在苏南激起无形的涟漪。

　　原本以为这是只是最后一面，苏南怎么也没想到高中开学之后给他来了个大礼。

　　当苏南乖乖的背着书包踏进六中高二四班的教室之后，班上的同学来的差不多了，本来说想坐前面的，但是最好的几个位置已经没有了，他只好随便挑了个最后一排的位置。

　　高二刚分班，很多人都还是新面孔，苏南本想和同桌打个招呼，但是那个人趴在桌子上睡的昏天黑地。

　　苏南只好作罢，捏紧他的书包带子，乖乖的拿出书本将书包放好，做完这些，他还是偷偷瞄了眼旁边这个人的头顶。

　　有点...眼熟。

　　“诶~朋友！缘分啊！”夏川坐在他的斜上方，看到他面露惊喜，“你也是六中啊！对了，我叫夏川。”

　　“苏南。”苏南抿抿嘴，笑的很腼腆。

　　但是下一秒，夏川的脸色骤变，隔着过道拉着苏南凑近了一点：“你怎么坐这啊？”

　　“怎么了？这个位置不能坐吗？”

　　“不是，你知道你旁边是谁吗？”夏川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减小，“秦哥啊秦哥！他最讨厌别人坐他旁边了。”

　　回忆一下子拉回到那天晚上，递给秦忍的那一颗水果糖，以及那一句“谢谢小朋友。” 还有之前趴在他怀里哭的“梨花带雨”。

　　苏南似乎听到了雷劈的声音。

　　教室里乱哄哄的，苏南的心情也像一团乱麻，在后门玩闹的几个男生的动作有点大，一个趔趄就撞向苏南，苏南没了依靠也顺着向旁边倒过去。

　　跟周围的人聊的正起劲的夏川，注意到后排的动静，吓的直接站起来：“苏南！”

　　嘭！

　　一瞬间，闹的跟菜市场似的的教室安静的就像老师来了一样。

　　苏南的头撞在秦忍的胳膊肘，一瞬间秦忍被闹醒，哗啦一下站起来，带动桌椅都晃动了一下，周身仿佛都要燃起来了，脸阴的能掉冰。

　　“你们TMD给我...”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苏南抱着头眼眶红红的，睫毛上都是星星点点的泪珠，疼的闭着一只眼。

　　秦忍的火气顿时被浇了盆的冷水。

　　怎么是他？

　　艹！真没意思。

　　“都他妈给老子散了。”秦忍没好气的开口，聚在后门打闹的男生自知理亏，又惹不起，没趣没趣的离开。

　　看到秦忍的样子苏南有些发懵，他仰起头望着坐下来的秦忍，少年微微侧头逆着光看向他。

　　“又哭？”

　　听到秦忍稍软下来的语气，苏南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阳光打在他脸上，星星点点的碎珠随着他眨眼的频率折射出亮光。

　　“一被吓到就喜欢哭？”秦忍翻出纸巾递给他，“自己擦。”

　　苏南还是有些懵圈，想说话嘴唇却翁翁的。

　　秦忍啧了一声：“你不动，是要我帮你擦？”

　　“啊啊...不是...”话还没说完，秦忍拉着椅子坐近了一点，他向苏南倾侧凑在他面前，轻轻的开始擦泪珠。

　　阳光透过教室白色的窗帘，在苏南眼中秦忍身上打上一圈光晕，他现在近的可以闻到秦忍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很好闻，秦忍说话吐出的温热气息打在他脸上，在他脸颊上镀上一层绯色。

　　“不是，是我不小心撞到的你了...对不起。”苏南不好意思的道歉。

　　“那怎么还哭上了？”

　　“不..不不是”苏南指指他的胳膊肘，然后揉揉头，“撞疼了，生理反应。”

　　“每一次见你都是在哭。”秦忍倚着椅子，蹬着桌下的横杆，从桌子里丢出一颗草莓味的棒棒糖。

　　见苏南愣愣的，就放在他桌子上：“还你的。”

　　“谢谢。”

　　秦忍轻笑，从校服衣袋里拿出手机：“谢我下次再见的时候就给我笑。”

　　苏南捏着糖纸愣愣的抬头，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眨巴眨巴好几下。

　　秦忍勾着嘴角，侧头看着他懵懵的眸子，不经意拉近距离，隐隐约约的露出他的两颗小虎牙：“那就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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