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欢

　　一听到他嘴里吐出“阿颜”两字，莳颜就懒得搭话了，开始拿起药膏，仔仔细细地涂抹起来。
　　半晌都无人说话，慕容宣先打破了平静：“下人们应该和你说过我的事吧？”
　　“……”
　　“她们是不是说我脾气暴躁喜怒无常？”
　　莳颜心道原来慕容公子也有自知之明，嘴里依然没搭茬，手上仍仔细地敷着药膏。
　　慕容宣等了半天看莳颜没有反应，转过头来，似乎被气到一样一扬手，掠起一丛水淋得莳颜满脸水，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莳颜简直对他无语，不懂眼前之人在开心什么，把他身子板过去继续敷药。
　　为了保持水温，在天气已凉的情况下莳颜来来回回的添热水，再加上涂抹伤口，即使只涂了后背也不禁起了一身汗，她把药膏往慕容宣手里一塞，示意让他自己涂其他地方。
　　慕容宣斜睨她一眼，眼前的莳颜虽不至于貌若无盐但的确属于相貌平平那一类，但是在半明半灭的灯下，倒称的她几分姿色，他蓦地收回眼光，慢慢涂起了药膏，整个房间又安静了下来。
　　莳颜有些百无聊赖，总算明白刚才慕容宣为何没话找话，这下轮到她起了话头：“他们都说公子容颜武功双绝，是江湖不可多得的后起之秀，怎么现在……？”
　　慕容宣沉默了很久，等他涂完药膏，长舒一口气才回道：“因为三年前我被欢门带走，虽然侥幸活下来了，但是正如你所见，武功基本全废，浑身是伤，若不是救的及时这脸也保不住。”
　　莳颜没打算他真能告诉自己原因，现在见他坦诚以告反而不知如何安慰他，想了半天画蛇添足的安慰道：“公子现在依然好看的很。”
　　慕容宣勾起嘴角：“那阿颜喜欢吗？”
　　莳颜自动屏蔽掉这句话，问道：“欢门是什么门派？”
　　慕容宣也不以为意，解释道：“欢门在五年前初现江湖，因为所修武功大都为旁门左道，所以为武林不齿，三年前被灭。”
　　慕容宣似乎不愿多提，说的言简意赅，说完就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一般。
　　莳颜见他闭上眼睛，忍不住仔细端详起来，不得不说这样的好皮囊任谁都抵挡不住，要不是那阴晴不定的脾气……
　　正想的出神，慕容宣忽然缓缓开口：“你还记得你那些同门被害时的伤口吗？”
　　莳颜一愣，没想到慕容宣在这种情况下询问此事，她略一思考回道：“他们伤口我仔细看过，并无异常，皆是一剑刺中要害，只有我那最小的师弟……”一想到小五莳颜不禁哽咽，平复了半天继续道：“我最小的那个师弟身上有道伤，不似剑伤细深，形似爪印。”
　　他修长的手指在木桶边缘轻轻地点着：“爪这种奇门兵器比起刀剑能用的好的人极少，更因习此兵器之人多诡诈为武林正道所不齿，能用此兵器且有所成者，我所知道的只有一人。”
　　莳颜急忙问：“是谁？”
　　慕容宣：“幽冥七煞之一，不过……”
　　“幽冥七煞又是谁？”莳颜现在后悔以前没有多行走江湖。
　　慕容宣今天似乎特别好说话：“江湖一直传闻有一个叫幽冥岛的地方，只要你能有资格去到那里，你想要的东西都会有。天罡地煞本是江湖中有名的杀手，前些年因为作恶多端被武林正道和朝廷一同清剿，最后仅剩七人仓皇逃窜，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竟逃到了幽冥岛，后自称幽冥七煞，不过到底元气大伤，此后一直蛰伏岛上未曾出现武林。用爪行走江湖出名的就是曾经的天罡之一天煞星樊天。”
　　莳颜咬了咬下唇，暗下决心，既只凶徒之一自己也可以早日下山庄寻其踪迹。
　　慕容宣似乎看透她的小心思，径自擦完身子自行更衣并甩下一句话：“明天早上到院内让我看看你身手。”
　　莳颜“啊”的一声还没反应过来，慕容宣已然离去。
　　第二天莳颜带着一脸疲倦伺候慕容宣服完药汤后，恭恭敬敬地站院内候着慕容宣，慕容宣让阿芷搬了把椅子，又沏了一壶茶，神色悠然地看向莳颜。
　　莳颜心下慌张，自己在山上算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那点功夫只能吓唬一些不入流的地痞流氓，果然等她献了一番丑后，只听慕容宣拍拍手。
　　“妙啊，你这本事在他们面前一露，定能不战而胜。”
　　莳颜不解地望向他。
　　慕容宣嘴贱道：“你这三脚猫功夫在人前那么一亮，保证能把他们笑死，可不就是不战而胜吗。”
　　旁边的阿芷和阿青忍俊不禁。
　　莳颜气得恨不得让他脸上多两道疤，恨恨地说：“我自知资质一般，让您见笑了。”
　　慕容宣冷笑一声：“不要拿这种烂理由安慰自己，你师父没教你笨鸟先飞，勤能补拙吗？”
　　虽然眼前之人嘴脸可恶，但自己的确懒散疏于练功，现在青城山的仇压在自己身上，自己不能不加倍努力，她点点头：“受教了，多谢公子。”
　　慕容宣：“总算孺子可教，你曾经的佩剑呢？”
　　“留在了青城山，那把剑是师父给我的，既然他已不在……就当是我，让它陪在师父身边。”
　　“连个剑都没有，阿青，把我的玄天剑给她。”
　　“啊？那可是您的佩剑啊……”阿青不敢置信道，旁边的阿芷也疑惑地看向慕容宣。
　　慕容宣眉毛一挑，眼神阴鸷地看着阿青，阿青浑身一哆嗦，连忙跪下：“奴多嘴，公子饶命。”
　　慕容宣揉揉鼻子：“我现在武功近无，剑在我身边是暴殄天物，去拿来。”
　　阿青不再多话，利索的去库房将慕容宣的佩剑呈上。
　　慕容宣缓缓抚过剑身，莳颜似乎看到慕容宣眼里些许动容，然而只是片刻涟漪就恢复成波澜不惊的样子。
　　莳颜朝他手中的剑望去，剑身白玉而铸透着华贵，慕容宣手腕轻轻旋转，剑光脱鞘而出洒出一片冷森之气，剑刃顶端刻着“玄天”，的确是把刃如秋霜的好剑。
　　慕容宣收剑入鞘，对莳颜勾勾手指：“阿颜来，以后玄天剑就是你的了，好好练。”
　　莳颜迟疑的看着她，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主子又在打什么主意。
　　慕容宣假装生气道：“怎么？你还看不上？这可是玄铁山庄百年一出的剑。”
　　这玄铁山庄莳颜倒是知道，那里铸的剑并非有银子就能买到的，当初莳天也想提前铸一柄送给莳颜做为及笄之礼，却被山庄婉拒而作罢。
　　莳颜正慨叹慕容家背景深厚时，又听见慕容宣道：“几天后我再来看你练的如何，除了药浴其他时间阿芷来伺候。”
　　虽然上次慕容宣的解释让她改观了一些，但也仅是一些，毕竟对下人苛刻鞭打是实情，而且莳颜相信要不是这位慕容公子有意诱使，那些婢女丫鬟不会真敢主动招惹他。
　　这让莳颜有些受宠若惊，不过让莳颜更意外的是此后大部分时间都是阿芷伺候慕容宣，莳颜更多时间都在院内练剑。
　　不过莳颜自小资质一般，远没有莳州在武学上有天赋，果然几日后慕容宣只斜眼看了她两眼就恹恹地坐着喝茶。
　　等莳颜收剑后，慕容宣伸了个懒腰：“以后也不必让阿芷来了，还是你来伺候，这么几天就练的这样，的确是个蠢材。”
　　莳颜既羞愧又有不忿：“莳颜资质愚钝不似公子，但自问每天勤奋……”
　　慕容宣不耐烦地打断：“这些理由你大可不必拿来说服我，你只需问问你自己是不是说服得了你地底下埋着的同门。”
　　莳颜满腔怒火顿时哑了，眼见慕容宣准备进门，莳颜嗫嚅开口：“公子能否……能否屈尊指教提点？”
　　莳颜说完就暗咬嘴唇，后悔自己的唐突，慕容宣这样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可能将资质一般的人放在眼里？
　　莳颜头越来越低，缓缓闭上眼睛等着被慕容宣羞辱完斩钉截铁的拒绝，结果等了半晌，刚睁开眼睛，就看到慕容宣离自己一个手掌的距离，直直地打量自己。
　　纵然莳颜对他不敢有非分之想，但是这好看的脸往眼前一杵，她的脸控制不住的红了，心也跳的飞快，她怕慕容宣看出端倪，那头已经低的无处可躲。
　　慕容宣得意一笑让莳颜起身。
　　“本来像你这样的资质我是不愿多管闲事的，但是你师父与我爹是旧识，你都愿意勉为其难的来伺候我，那我就破例一次教你一些招式。”
　　莳颜顿时顾不上脸红，兴奋地抓住慕容宣的手：“真的吗？”
　　慕容宣看了看抓着自己手的莳颜，挑了挑眉：“阿颜这么高兴吗？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莳颜止不住的开心，随口接道：“公子想要什么都行。”
　　慕容宣不经意地抽出手，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说什么都可以吗？”
　　莳颜赶紧敛了笑容，结结巴巴道：“只要……只要不是违背本心的事……”
　　慕容宣没等她讲完就转身离开了，远远传来一句：“那就等我什么时候想到再告诉你吧。”
　　莳颜见他走了松了口气，虽然他现在功力相当于没有，但是以他的见识能得其指教也是事半功倍。
　　莳颜光顾着开心，却没见旁边阿芷的脸色愈加黯淡，她紧抿双唇，不明白一向眼高于顶的大公子为何对这个刚来的丫鬟另眼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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