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欢

　　行至山腰，莳颜觉得有点不对劲。
　　平日山上为了提防那些偷鸡摸狗之辈或有上山为难之徒，山腰总有人把守，今天怎么却一个都没有。
　　“难道去吃饭了？也不对啊，平时都要轮流着看守保证有人在啊，难不成山上有什么事？”莳颜心中有些狐疑但不疑有他，只是走起来更快了，压根没注意后面不远处那个“丧门脸”。
　　越往上走莳颜心提的越高，实在太反常了，莳天是个老不正经，从来不要求弟子食不言寝不语言行举止优雅，所以平时山上都是热热闹闹的，而今一个人影没见着，连嬉戏打闹的声音也没有，安静的有点瘆人。
　　就在石阶快要尽头的时候，一股血从山顶流下，莳颜的心猛地一沉，再也顾不得许多，脚步飞快地往山顶跑。
　　等莳颜喘着粗气到达山顶，发现大门虚掩着，里面一片静悄悄，一股血腥味飘出。
　　莳颜感觉血似乎一下涌上心头，腿不知是跑的太快的原因还是害怕竟然微微抖起来了。她一咬牙轻轻地打开大门，下一刻她感觉自己头皮发麻像炸开了一样。
　　门内全是一排排的人，山上熟悉的还不太熟悉的都有，只是他们不再是从前嘻嘻哈哈打闹的样子，而是静静地躺在地上没了气息，地上到处是血。
　　莳颜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手脚不自觉开始抖，一瞬间她竟然呆立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她使劲的闭上眼睛晃晃脑袋，她不相信就这么一天时间，那些在面前活蹦乱跳的同门师兄弟竟然……！
　　等她睁开眼睛，血还是瘆人的血，躺着的人也没再起来。莳颜狠狠咬住下嘴唇，一排排望去。在最前面看到熟悉的身影，她再也没忍住，眼泪像掉了线的珍珠，立马跑过去把莳天抱住。
　　“师父！怎么回事？怎么…怎么我就出去一天…”说到后面莳颜没了声音，她使劲晃着莳天尸体，眼泪怎么擦也擦不掉。
　　莳颜一想到自己和师父最后说的一句竟然是“老不正经”就肝肠寸断，她不断摇晃着莳天身体，平日里老不正经的师父却再也没有回应，他的脸已经慢慢灰败，身体也慢慢凉了。
　　再看莳天旁边就是莳闲莳月还有莳州，泪水又盈满眼眶，莳颜慢慢阖上莳闲的眼睛，替莳月擦干净脸上的血污，她深深的望了一眼莳州，咬咬牙踉跄的站起身。
　　还没有看到小五，她又升起些许希望，开始到处找起小五。莳颜生怕被发现她也没敢大声呼喊，只仔细寻找起来，他们每个人的房间，厨房，杂物房都找遍了没看到他。
　　莳颜忽然想到什么，蓦地睁大眼睛，急忙往自己房间跑去。
　　她心存侥幸的打开房门，到了床前蹲下，慢慢的朝床底下望去，小五的确在里面！
　　莳颜立马把小五抱出来，这才发现他的胸前不断涌着血，伤口血肉模糊竟似爪印，莳颜只觉得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了，她声音嘶哑：“小五，师姐给你带了好多好多吃的，你快起来看呐！！”
　　“阿…颜师…姐…”怀里的小五似乎醒了，但是眼睛却闭着，满脸痛苦的表情。
　　莳颜抱的更紧了，握住握住小五小小的手，“你…怎么才回来……有坏人来…都是血……嘶…我就躲进师姐房间…可是…可是还是被发现了…好疼啊”小五说完开始不断□□。
　　莳颜紧紧抱着小五：“都怪师姐，师姐如果带你下山就不会…就不会…”
　　怀中的小五一直喊着好疼，眉间紧皱着，他努力睁开眼睛望着莳颜最后一眼：“师姐……”随后没了声响，莳颜攥着的小手没了反应，怀中的人温度开始慢慢没了。
　　莳颜毕竟才十五岁，突逢惨变再也忍不住开始嚎啕大哭，她后悔为什么今天下山，后悔为什么没有好好和师父说话，为什么没有带莳月小五下山，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不知道哭了多久，莳颜感到头痛欲裂，忽然听到身后说话的声音。 “那个……你…”少年话还没说完，莳颜放开小五朝后猛地一转，眼中现出杀气。
　　是山下那“丧门脸”，也不知道他怎么跟了上来，莳颜眼中杀机不减。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我只是问你要不要先把他们埋起来？万一凶手折返……”
　　莳颜想着这些日日相见的人从此再也不能见到了，心中大恸。
　　天色已经完全沉下来了，少年在杂物房勉强找到一个小铁铲。莳颜擦了擦眼泪，默默跟着少年后面。大约过三个多时辰了两人终于摸完黑把众人埋了起来。
　　莳颜满脸泪痕的望着莳州，她将怀中的香囊埋了进去，望着莳州的脸，低下头狠狠闭上眼睛。那香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染上了血，衬得那曼珠沙华更加妖冶红艳。
　　埋葬小五时，莳颜浑身颤抖不断摸着小五的脸，怎么也不愿意埋。少年皱了皱眉，轻轻拍了拍莳颜肩膀，自己跪到她面前，慢慢用铁铲填了起来。
　　等到最后一掬黄土覆上小五的脸，莳颜终于明白这世界天大地大，往后却再也没有了自己的亲人，以后是生是死都得靠自己。
　　莳颜闭上眼睛，心中酸痛到不能呼吸，似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找不到出路，眼泪再一次不争气的往下掉。
　　她跪在莳天坟前久久不愿起，埋葬师尊时已经恨不得将泪水流干，在她心中师尊即使有几分为老不尊但却待所有人很好，莳颜没法接受这样的巨变。莳颜万分后悔为什么平时没有对师尊再好一些，为什么今天非要下山，为什么青城山遭受这样的重创。
　　少年转过身看了一眼莳颜不免叹了口气，自己本不是个会安慰别人的人，可眼下不做点什么又显得自己未免太过冷漠无情。
　　少年轻轻地揽住莳颜拍了拍她的肩：“伤心过后便往前看吧，他们还等着你替他们报仇。”这一揽实有些逾矩，一来少年是为了安慰，二来莳颜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也无心再想其他。
　　少年见莳颜没回应，继续道：不如你跟我回去，或许……”
　　莳颜沉默良久后拒绝：“我与你萍水相逢，你不必如此。”
　　少年张了张嘴，最后沉默的转身下山去了。
　　莳颜跪在师尊坟前狠狠地磕了不知道多少次，她已经把嘴唇咬破，心中暗下决心一定手刃仇人千刀万剐。
　　然而天地之间陡然只余自己一人，少年在旁尚能克制的难受现在变本加厉的叠加，莳颜感到五内俱焚，痛不欲生。
　　忽然天边一道雪亮的闪电似劈开黑皴皴夜幕的利斧，隆隆不断的闷雷声由远及近的传来。这场雨就好似目睹了这场惨剧一样，丝毫没有秋雨该有的萧瑟缠绵的氛围，反而劈头盖脸地倾泻而下。
　　莳颜被雨水打得睁不开眼睛喘不上气，不知道跪了多久，她感到自己呼吸开始浑浊厚重，头开始越来越重，大概是发烧了。
　　莳颜慢慢站起身，往山下艰难地挪动，自己并无亲戚朋友可投靠，眼见灭门的凶手自己也毫无线索。她忽然想到山下的慕容山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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